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第7章

第7章 複真

石舫二樓。

鄭菀驚疑不定地看著呈到面前的帕子,不知想到什麼,一張芙蓉面由紅轉白:

「此確實歸我所有,不知郎君在何……尋到的?」

「曉風齋的湖邊。」

的惜字如金,讓鄭菀只能自己來:

「又如何得知……此簪屬我?」

玳瑁簪上的石已經碎了無數瓣,放一塊完全看不出原樣,除了那一個「崔」字還算完好。

「梅園門外。」

鄭菀看著崔臉不紅心不跳,一派泰然地扯謊,心道原來書也是會騙人的,什麼劍君澄心澈骨,全然不理俗事,明明撒起謊來比阿耶不差。

「莫非郎君那時……便留意我了?」

鄭菀小微張,一雙偏長的水潤桃花眼瞪得溜兒圓。

搖頭:「非也。」

「可——」

「我對小娘子別無他意。」

在鄭菀的困窘難堪裡,崔瞥了眼的手腕,腕間金花鏈鬆鬆垂落,工匠以細鏤嵌工藝將一朵朵芍藥扭串,連花葉都纖毫畢現,葉下墜了十來粒水滴狀的石,一看便價值不菲。

「家母也喜歡收集這類石做的飾。」

「原來如此。」鄭菀一臉恍然大悟,「阿耶知我歡喜,每每首飾鋪有新貨,總會為我添置一些。」

其實不然。

鄭菀喜羊脂白玉,喜金銀玉,唯獨不這不甚值錢的石頭。

「所以那支簪也是令尊所贈?」

「那倒不是,」鄭菀輕輕過破損的石碎粒,眸盈盈,「此乃故人所贈。」

「看來這故人,對小娘子的意義非比尋常。」

「確實……」鄭菀角笑意淺淺,仔細看,還能看出一苦意,「不大尋常。」

「哦,如此。」

卻似是失了興致,不再繼續問詢,隻執起幾上漿小酌了一口。

鄭菀吃不準他的意思,卻知道,無論如何不能再繼續對話下去,正猶疑間,卻聽門外忽起一陣,似有聲夾雜其中,轉過頭,問:

「發生了何事?」

同時太子也高聲發問,面不豫:

「何人在此喧嘩?」

不一會兒,一位頭戴籬帽的小娘子隨著侍進門,一形便覺弱質纖纖、惹人堪憐,連那哭啼之聲,也似春鶯哀啼。

「臣柳家三娘子,柳思。」

小娘子款款下拜。

「柳二姐姐,此人可是你府中那生了紅瘢的庶妹?」

容沁挑高眉,「無端端地跑這兒來作甚。」

上林宴再是百同樂,也沒哪家眷真帶庶來參宴的,更別提方才還在石舫門口哭哭啼啼,鬧出那般靜。

柳二娘子面慚:

「我家三妹妹年紀小,不懂事,縣主勿怪。」

說罷便轉過頭,垂目看著跪在舫中的庶出妹妹問,「三妹妹突闖來此,可是有要事?」

那邊小娘子還在哭,邊哭便求柳三娘捨了面去請太醫救一救姨娘,鄭菀在後舫,卻愣是聽出了一冷汗,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快要從嚨口蹦出來。

柳三娘怎會在此?

明明人看好了。

饒是想得徹,臨門一腳,也不得不心中發慌。抬頭向艙外,卻見事先安過去的侍在暗搖了搖頭,顯然是事有變,沒攔住人。

淺酌了一口,見發白、神有異,終於問了一句:

「可是有何不適?」

不適,大不適!

鄭菀心中惶急,面上卻半點不,隻捶了錘躋坐的右,額前香汗涔涔:「先時還不覺得,閒坐下來,方覺腳腕痛得厲害。」

出一苦笑:

「大約是將腳……崴了。」

似未起疑,重新闔目養起神來。

鄭菀雙目微垂,長長的睫將一切緒斂眼底,思來想去,自阿耶去登聞鼓便生出的不安,竟有了出——

改變書中劇的同時,一些事兒也一同變了。

譬如萬萬不可能出現在宴上,最後卻闖了宴的柳家庶出三娘子,石簪的真正主人。

轟鳴之中,鄭菀驟然大悟,冥冥之中存在一種力量,在試圖將一切導回正軌。

李代桃僵之策,危矣!坦白當日,與阿耶的對話又一次浮現在腦中。

「……菀菀,此法太過激進,不妥。」

「可阿耶,人活於世,若蚍蜉遊世,既已窺得天,為何不闖一闖?若只想求得青龍諒解,兒一人負荊請罪足以。」

「…青龍高潔,降世不過為了卻塵緣,我鄭家何不抓住機會,借此飛躍龍,去那地闊天廣之遨遊一番?」

「菀菀……」

「阿耶你甘心麼?凡人朝生暮死,於那人,不過彈指一瞬。菀菀倒覺得,此事於我鄭家,也是一樁險中求勝的機緣。若功,我鄭家便可離這懵懂凡塵。」

坐井觀天的青蛙某一日發現天地之外,還有廣袤天、無邊地,從前那顆心,又如何按捺的住?

鄭菀承認,確確實實如書中所言,是個滿肚子壞水兒的壞角兒。

當年打了崔板子的是,路過搭救、溫言語將人送去醫館的好心腸小娘子,是此時哀語求憐的柳三娘子——

可卻因柳三娘面生紅瘢,與崔時始終頭戴幕籬,便心生李代桃僵之計,果真是……壞了。

至於這石簪,在書中,本該是兩人相認的介。

心中激,送了這支簪子,兩人相認後,他治好了的紅瘢,許一個願,最後,這柳三娘去了玄蒼界,拜太極門一峰長老門下,風無限。

此事提前從夢中得知,半途截了胡,攛掇柳三娘子提前典賣簪子,未免後患,還趁勢將簪子摔碎了。

便崔起了疑心要查,也只能查到事先埋下的暗線,得知當年笞了他又過意不去、施以援手的事實。

可柳三娘衝了出來。

捂得死死的的線團挑出了一線頭。

何等聰慧之人,鄭菀悔,就應該在拿到簪子後,將柳三娘與那庶母神不知鬼不覺地送走才是,人逢大事,一點惻都不能有!

鄭菀心中告誡自己不可再犯,餘看到,石舫漆五彩的,一從米粒大小變了拇指——

早先安排的人,快要到了。

只需再拖須臾便好。

腦中萬千思緒,放現實不過一瞬,鄭菀撥了撥幾上方才收到的花兒:

「可否勞煩郎君一事?」

期許地往旁看。

「何事?」

睜開眼,聲音經過矯飾,比第一次聽要濁一些,可落耳裡,依然好聽。

「我府中馬車上備有跌打損傷藥,勞煩郎君替我跑一趟,我這婢還得扶、扶我去……更室。」

「更室」三字出來,小娘子臉上的緋紅不住,快飛出耳畔。

一眼,瞬即從袖中抖出一個玉瓶:

「此藥外敷,立時便好。」

鄭菀笑著手接過,靨生紅暈:

「多謝郎君。」

怎就忘了,此君最不缺靈藥,凡間界生死人白骨的不世之藥,於他來說,不過唾手可得。

無妨,崔肯施藥,說明一切在往好的去。

鄭菀只能如此安自己。

「鏍黛,」默數著時間,招來婢,撐著站起,未站穩眉尖便蹙了起來,似強忍疼痛,「扶我出去。」

「是。」

鏍黛扶住

誰知珍珠履才往外踏了兩步,只聽一聲骨節清脆的「卡」聲,鄭菀一聲痛呼,錯腳便跌了下去。

跌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對著崔前那張四四方方尖銳無比的長幾一角。

若摔實,莫說是這般滴滴的小娘子,便是皮厚的彪形大漢,至也得臥床半年,腰可是人最最要

「小娘子!」

鏍黛尖了起來。

太子、容沁他們也忍不住抬頭看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鄭菀自嘲一笑,誰能想到,當初手指被破一道小口子都要淌上半天淚的鄭氏菀娘,有朝一日會把自己往上撞。

沒有更好的武了。

唯一的倚仗,不過是年劍君那顆還未冷的心腸。

風中傳來不知誰的歎息,鄭菀能覺腰部已經到了銳,還未覺出痛,便又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扶了住。

等醒過神,卻見崔不知何時站到了邊,靛青寬袖鬆鬆垂落,腰被虛虛扶住,眸中的意味讓人看不真切。

「站穩。」

鄭菀只覺腰間似被冷銳的刀鋒著,牙關繃不讓自己怯,耳邊卻已聽到舫外輕重不一、雜無章的腳步聲。

來了。

鄭菀鬆了口氣。

角淺淺勾起的一笑,抬起時,那雙波瀲灩的桃花眼裡已全是信賴:

「郎君,你又幫了我一次。」

那管聲音,含了淺淺意,如鶯啼婉轉,,偏還藏了一點

沒人能抵得住。

太子拳頭握得死,忍不住出聲:

「菀娘!」

可沒人理他。

居高臨下地看著前似乎弱不勝子,長長的睫斂住弧度優的眼眸,面無表地「哦」了一聲。

「啪——」

二樓的舫門被人暴力推開。

一堆兒郎們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以梁國公次子為首,直直衝到鄭菀面前:

「妖!」

「梁建業,此可不是你撒野之!」

太子唰得站了起來。

「殿下,」梁國公次子梁建業朝太子拱了拱手,「非我等魯莽,實則是這鄭菀,鄭菀是妖!」

跟他進來的一幫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幫腔。

「是!我等在曉風齋前偶遇鄭小娘子,原想著彼此都是識,聊上幾句無妨,誰、誰知一言不合,這妖便使起妖法,使狂風大作,殿下您瞧瞧,我臉上這道傷,便是那妖風刮出來的!」

「還有我臂上這傷,世上又有何種鐵能割出此等傷口?」

薄如蟬翼,眼難辨。

一群人言之鑿鑿,竟說得一些人信了。

「……坊間有言,此三歲突發心悸,太醫查驗不出,生生拖了一月,反倒救了首輔大人!」

「是極,尋常人如何生得出這般傾國之容,必是有異!」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太子,妖邪降世,天將大啊!」

「請太子將妖火焚祭天!」

容怡猛地站起,舫一幫兒郎小娘子們亦從幾後起,紛紛伏倒在地。

「太子!萬萬不可!」

「一幫常年欺男霸、無法無天的紈絝,口中之言有何可信?」

「前朝巫蠱之痛尚在,我大樑萬萬不可開此先河啊!」

「太子!」

鄭菀眸盈盈,子瑟瑟、抖若春日枝頭畏寒的迎春花,腳尖下意識往崔邊靠,方才的鋒銳之意淺了一些,借機揪住他的一隻寬袖。

仿佛看到了一隻被獵人圍追堵截的鹿,悽惶地揪住了最後一救命稻草。

「莫怕。」

他終於道了一聲。

鄭菀心有所,一抬頭,兩行清淚卻落了下來,哽咽著:

「為何……人心若此。」

哀絕。

沒答,他只是轉頭看向舫外。

酒勁未過的紈絝見太子不語,已經手來搡,卻見崔彈指一拂,一氣勁兒卷著塵煙,將這幫人直接震了出去。

「轟隆隆——」

石舫完好無損的舫壁被穿出無數個,連舫頂都被破壞殆盡,其餘人不由站起,傻愣愣地看著此時發生的一切。

只聽一陣「劈劈啪啪」的落水聲,方才還喊打喊殺的紈絝們如同下餃子一般落到了……一苑之隔的瀾珀湖裡。

舫中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鄭菀也轉頭看向了崔

他的易容失效了。

破碎,漫漫的天進來,年輕郎君一長袍蘊藉流,煢煢而立。烏髮如瀑披散開,風起一他的長髮,左手是長劍森然,右手寬袖卻由一小娘子執著,給他添了一

可當人看到他的眼睛,卻會明白,這世間種種,於他不過是寂寂荒野,無足輕重。

鄭菀的心,再一次撲通撲通劇烈地跳了起來。

從來不知,有朝一日,鄭菀竟會為旁人容,更不知,書中譽為「獨天所鐘、世無其二」的容貌,竟生這般。

與之相比,了路邊的瓦礫陳土,晦

太子小心翼翼地出聲:

「國、國師大人?」

鄭菀聞言抬頭,手下意識將他的袖揪得更了一些,生怕他走了一般,怯怯地問:

「你、你是國師大人?」

小娘子一臉不可置信,一眨眼,眸中含著的淚珠兒便滾落下來,若梨花帶雨。

若金剛垂目,殊無表

「我是。」

便在這時,石舫一陣地山搖,迸出,耀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睛。

鄭菀驚呼一聲,似了莫大驚嚇,直接往國師大人上撲。

等的機緣來了。

若非為了這個機緣,何必苦心孤詣地取來石簪,有這簪子的一層好在,境裡,他總不至於棄於不顧。

無論如何……

可還未近,便被一道冷厲的氣勁阻隔開來。

鄭菀不可思議地抬頭,問話還未出口,一個漩渦突地出現,將兩人一同捲其中。

只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覷:

「國師大人,與鄭家言歸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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