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第8章

第8章 須臾地(一)

鄭菀恢復意識之時,發現自己躺在了一張紅彤彤的床上。

紅彤彤的龍呈祥被,紅彤彤的龍呈祥幔,連蕎麥枕都紅彤彤一片,不可避免地繡上了一對兒戲水鴛鴦。

掀被坐了起來,往右看去,是一對兒臂的龍對燭,燭燒了一半,刻有「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的字樣。燭前還擺了一對兒瑪瑙銅鏤杯、兩雙筷子,以及幾碟子瓜果餅食。

「你醒了?」

斜刺裡傳來一道聲音,去了矯飾,聲音如潺溪叮咚,清越悅耳。鄭菀下意識往左看去,崔正站在牆角的一隻八耳四足香爐鼎旁,撚起一點兒香灰細細看。

那張臉從側面看去,當真是山巒峻立、奇峰疊起。從耳骨到眉峰,再從眉峰到鼻樑,都出一子冷雋銳利。

大紅長袍下一雙手撚著香灰,指骨跟玉雕似的,無一人,且這種,是毫不含氣的。

……真真生了一副好皮相。

鄭菀酸溜溜地想,及時憶起之前還演著的戲碼,張開,聲音得又低又茫然:

「國、國師大人,這兒……是哪?你我又為何……莫、莫非我、我與你……親了?」

問得期期艾艾,說得結結,看向崔的眼裡還含了膽怯、想往,和一不可思議。鄭菀手將被子拉高了些,只出一雙眼睛。

抬頭看了一眼,眸中不含任何緒:

「須臾之地,沒親。」

鄭菀:「……哦。」

當然知道,此是須臾之地,瞬息須臾,大界外藏著小界,小界數之不盡,因千奇百怪,也許是因一滴鮫人淚,或是因一粒乾坤土。

有好有壞,有優有劣。

年劍君歷練的,自然是優的,好的。

這亦是鄭菀在石舫上拖延如此久,甚至在最後關頭不顧廉恥也要投懷的原因——想來這須臾之地分一杯羹,縱奪不到機緣,能與崔來個二人獨、加深一下也是不錯。

可鄭菀分明記得,崔在書中的落點是一片廣袤之森,為何此瞧著……竟像是新房?

莫不是兩人同此境,才造了落腳點不同?

「國師大人——」

鄭菀似醞釀出了勇氣,掀開被子出一雙雪足,十指甲均塗上了紅豔豔的丹寇,一閃而沒踏腳蹬上的紅繡履,「我等如何從這、這須臾之地出去?」

「我們不是在石舫之上麼?」

「我、我會不會死?」

「我不想死。」

「國、國師大人,我還能見著阿耶阿娘他們麼?」

說著說著,眼裡已經有了水

「為何、為何你我都換了紅,我上這嫁也是國、國師大人換的麼?」

原還不,聽聞此言才直起,蹙著眉看了一會才道:

「莫吵。」

誰知這一聲,反倒唬得鄭菀打了個嗝,捂著也不敢出聲,隻眼眶裡原來還強忍著的淚珠兒撲簌簌往下滾:

「我、我忍不住。」

面無表地強調:

「我阿娘在世時,從不落淚。」

「你、你阿娘是你阿娘,我、我是我……」

鄭菀眼淚從小溪淌了大河。

可還記得,牡丹班那角兒說過,唱戲最忌中途打斷,便看喝倒彩,也需得著頭皮往下繼續,否則,反倒旁人品出差錯來。

終於歎了口氣:

「如何才能不哭?」

鄭菀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袖,好像對他的袖上癮了,出一隻白生生的小手試探般上,見他未掙,立馬就揪了,破涕為笑:

「這樣便好。」

陌生人與陌生人的距離,若以半丈為界,此時已經突破了一大步。只待他習慣的接,再圖其他。

鄭菀想得很好,誰知崔跟從前那些對言聽計從的愣頭青們不一樣,又從袖中一抖,抖出一段白綢,將他手腕與手腕相連:

「且離我一丈。」

的面讓鄭菀知道,不可再造次。否則,必定會像玄蒼界那太極門門主之,從此後再靠近不得。

乖乖地離遠了些:

「國師大人可找到出去的法子了?」

鄭菀推了推門,又推了推窗,紋

「若拿劍,可能破出?」

抿了抿角繃一條直線:

「此間制元力,我與你一般無二。」

……換句話說,便是如今他與一樣是凡人?

鄭菀鄭重地思考了此時捅死崔繼承其修大道的可能,無奈地發覺,這步路從一開始就堵死了。

一沒武,二沒手,自己在學堂裡練得三腳貓功夫怕是連靠近都不能,一旦殺意暴,便會立刻被五過人的崔斬於劍下——

更別提他因修煉,早就凡鐵難傷的

在香灰沒發覺異樣,起去了另一側的博古架。

鄭菀亦閉上了,沿牆將房中件一樣樣看過去。

既無元力,便只能另想他法,除非極端兇險,須臾之地總有破解之法,而破解完,常常能得一些奇珍異寶——

這是看書得來的結論之一。

沿窗長幾,幾上屏、筆洗、架子、硯臺,主人似是寫了一半字,便出去了,再接著是壁爐、一座落地香爐鼎,梳粧檯,妝奩、梳子,脂,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一副金玉良緣圖,圖中著喜服的一對兒新人正在拜禮。

再往另一邊,一張黃花梨拔步床,博古架,博古架上一支青玉細頸大肚瓶,瓶中桃花已凋。南牆著一副大喜字,靠牆一張落地八仙桌,桌上龍對燭……

鄭菀蹙起眉:

「總覺得哪兒不對……」

黑漆漆的眼睛看來,瞧著竟覺得裡面藏了一期待:

「哪兒不對?」

「哦,有了!」

鄭菀指節一敲眉心,指向梳粧檯,「沒有鏡子!「

這明明是一座新房,為男主人預備,有紅袖添香的書案,有調脂抹的妝臺,可獨獨沒有鏡子!

看擺設,不當是買不起,只能說有意為之!

哪一個子對鏡梳妝會缺了鏡子這般要的東西!

眉心擰得死:「為何需鏡子?」

「沒有鏡子如何妝扮?」鄭菀將妝奩的屜一樣樣打開,連小的銅耙鏡也沒有,「金簪玉飾,水胭脂、黛筆鏍鈿,樣樣俱全,為何會獨獨缺了鏡子?——這不對!」

沒作聲。

他跟著走到梳粧檯前,以手指在妝奩上敲敲打打,側耳聽了一會兒靜,最後也不知如何作,一聲」啪嗒」,竟從最後一層木屜裡彈出一個隔層,手進去一,便出來一隻耙鏡,手掌大小,柄刻了一圈繞枝葦,鏡雕工細鏤,華異常。

「哎,好生漂亮!」

鄭菀湊過去,額前的一綹髮作飄起,沾著木蘭香氣落到崔執了耙鏡的手腕上。

他抿看了一眼,似忍耐一般什麼都沒說,隻將鏡面轉到面前,問:

「看見何?」

鄭菀驀地睜大了眼睛。

縱使書中描述萬端,可現實裡第一回見到這般仙家之,依然讓覺震撼,小小不過掌大的鏡面上,正無聲放著一段……

故事?

便像過這鏡面在窺旁人私怔然道:

「拜堂,親。」

鏡中一對兒男已經行到第三禮,夫妻對拜,拜完起,鄭菀才發現,鏡中那一對兒男,竟是和崔

紅嫁、紅蟒袍,那小娘子和郎君模樣與和崔一般無二。

「這兒……竟是親,我跟你親。」

鄭菀驀地抬頭,抬手就揪住他紅豔豔的蟒袍袖:「這可怎生是好?」

這一抬頭,發現崔正對著牆面上的金玉良緣圖出神,鄭菀一看,亦吃了一大驚:方才還面目難辨的新郎新娘,竟已經直起,用那張與和崔一般無二的臉朝二人笑!

鄭菀一個哆嗦,下意識往崔後躲。

「莫、莫非是攝魂,我與你其、其實早死了?」

縱使之前想的千般萬般好,看到這般詭異之境,鄭菀依然免不了頭皮發麻,骨悚然。

「未死。」

細細觀察,最後在鏡柄發現了極被容易忽略的以枝葉繚繞的小字,「傀鑒」。

鄭菀看著他眉心又擰了起來:

「只是比較麻煩。」

「何意?」

「傀鑒,意『傀儡之鏡』。」崔難得願意與敘說,「皮影戲可曾看過?」

鄭菀點頭:「看過。」

看。

「你與我,如今便是這扮戲的皮人。」崔將那傀鑒呈於置了一對兒龍燭的桌上,「扮戲給這傀鑒看。」

耙鏡果然又開始放起方才一段,鄭菀看著自己與崔又拜了一次堂。

「拜、拜堂?」

鄭菀似明白他的意思了,「照著演?」

「是極。」崔似對此時的聰穎到滿意,點頭,「香燭燃盡,還未拜完的話,你與我便會留在此,當真做一對皮人。」

鄭菀這才悚然發覺,醒來時還有半截的龍對燭,如今又短了一半。

「你且放心,此間發生之事不過權宜之計,出去之後,我必會守口如瓶,不對第三人講。」崔似也到困擾。

誰知鄭菀半點未猶豫,迅速站到燭那頭,對著他一疊聲的催促:「快些,莫要讓香燃盡了。」

愣了愣,站去了龍燭那,兩人都著了嫁,連紅綢都省了,白綢被燭一映,竟像染了

在耙鏡又一次開始回放時,兩人如牽線皮影人,形重疊,同步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共同直起時,鄭菀才發覺,因著龍對燭靠得不遠的關係,與崔幾乎面面,挨在了一塊,鼻息相聞,蘭草的香氣繚繞在側,晃了晃神。

燭火映面,他眸似染了火,清冷凝結的霜雪也被一併化了去。

鄭菀下意識踮起腳,往他

阿耶說了,膽要大,心要細,臉要黑。

「你作甚?」

,眼皮底下仿佛積了萬年的冰雪,仿佛方才的是一時錯覺,他未避開,也未推他,好似這兩相接無足輕重。

鄭菀惶然紅了臉:

「我、我也不知。「

言罷,又似鼓起勇氣,「你與我拜了堂,又、又這般,必是要負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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