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虛妄

崔一雙俊目睇來，似誰也沒看，可在場的所有人都覺著，他仿佛看了自己。

太子看著他拾級而上，不知為何，又突然轉頭去看鄭菀，見眸婉轉，如瀲灩的波落到那人上，心裡便像是吃了黃蓮苦瓜，又苦又。

容沁一張俏臉早已翻紅，縱是口舌伶俐，到此時也不過道出一句：「國師大人……也來了啊。」

也不知方才那咄咄人之態，有沒有落國師大人的眼睛。

「國、國師大人，」容怡素來對崔多有懼怕，此時牙關都在抖，「前日下人送，還說您、您不來了呢……」

「亭主莫非是不歡迎國師大人來？」蔣三娘子翻了個白眼兒。

這亭主生來便十分蠢笨，連好聽話都不會說，不過，好歹有自知之明，不會妄圖想去摘天邊高高掛起的太。

而鄭菀想摘太，便十分看不慣了。

大家都是地上的螻蟻，憑什麼有人就想擺宿命與日同輝，實在是礙眼，礙眼極了。

是以，當蔣三娘子看著國師大人一步步拾級而來，停頓在鄭菀邊時，一顆心便高高吊起，拼命祈禱傳言為真。

那鄭氏菀娘千千萬萬要將國師大人得罪死了才好！

鄭菀盈盈福，似是風中一朵弱不風的花：

「崔先生。」

崔頓了一頓，他鼻尖又聞到了一桃香，放在平時，他是極厭這等甜膩的氣味的。只是近些日子，卻總是恍惚。

「唔。」

他頷首，眉目在聞到那桃香時鎖得死，於外人看來，這便是徹底厭棄了，連說一聲都嫌煩。

這時，早站起來的太子、晉王、懷王等人紛紛迎他去坐。今日壽星是容怡，大家四散坐開，是以倒也沒什麼地位尊卑，全圍坐一堆。

崔落了座。

鄭菀也被容怡迎了座，好巧不巧的，兩人正坐了對面。四周都是面孔，份差一些的都在梨迦亭外，是以這數一數，亭上也不過十五六人。

崔在座，恰似一座大山下來，原先活潑些的小娘子兒郎們個個大氣不敢一聲，氣氛一時遲滯了下來。

容沁乾脆一拍掌：

「不若……我們繼續？」

「國師大人恐怕還未頑過我們凡間的這些小玩意兒。」

容沁近來聽了許多宮中消息，知道這位國師恐怕是天上來的，想來想去，也就現在這個新鮮些。「最近上京流行一種頑法，『擊鼓傳花』。鼓停花落，花落何人，那人便要在場人指使，做一件事兒，不拘什麼事兒，不傷天害理就；問話也可，回話必須真心，否則，需要接懲罰。」

緻的七彩繡球正被旁邊的侍捧在手裡，一小廝拿了鼓槌侍立一旁，顯然是兩人的到來中斷了遊戲。

「國師大人豈會頑這等小兒戲耍？」

「不不不，國師大人不若去演武場……」

懷王、晉王搖頭。

「不必，鄉隨俗。」

誰也沒想，國師大人竟如此平易近人，容沁振作神，一拍手示意下人開始。

「咚咚咚咚咚咚」的鼓點有節奏地敲起來，人人都閉上了眼睛。

鄭菀也跟著閉上了眼睛，閉眼前，還往崔看了一眼，卻只看到他微闔的雙目，睫長而翹，像一排齊齊的刷子。

崔似有所睜開眼來，鄭菀連忙閉上眼睛，眼皮微，一副被人抓包了的樣，連臉頰都酡紅一片。

他又閉上了眼睛。

「停！」

鼓點停！

繡球花出人意料地落到了太子手裡，他方才不知在想什麼，竟想出了神，沒及時將繡球花傳出去。

容沁自也不好為難自己的堂兄，將來的一國之主，想了想，便讓他去中苑摘一朵花，送與座中心儀之人。

於送花的郎君，和收花的小娘子而言，都算是雅事一樁了。

柳二娘子紅了臉。

倒是晉王促狹地挑起眉，問旁邊的崔：

「國師大人，這世上可有一種法，能測人真心？」

崔頷首：

「有。」

鄭菀睜大了眼睛，書中不曾提及，……命休矣。卻聽崔又補了一句，「妄，若所言所行為悖，會有所表示，之後會順從真心，說真言行真事。」

「好好好，這個好。」

晉王拍手，「可否請國師大人為我等行妄？」

鄭菀咬，突然道：「若國師所行所言為妄，可能測？可能修正？」

「自然——」崔直直看著，「不能。」

「國師乃大神通之人，何必欺騙你我？」容沁嗤的一笑，「快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