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68

“舅、舅舅。”

話音落地, 楊氏話頭一頓，竟也匆忙站起，那略顯慌張的模樣, 倒不似個為母者的樣子，大有一種在老太君面前做小伏低的模樣。

虞錦原是因沈卻忽至而稍顯驚訝, 眼下卻不免楊氏吸引了目。

其實早前便有所疑慮, 雖說沈家上頭有個老太君著, 楊氏這個做兒媳的不好出挑也有可原, 可大也不必這般沒有威儀才對。

且之前在垚南王府時, 無論是白管家還是楚瀾，張口皆是老太君, 倒是很提及王爺的生母。

虞錦正剝繭地思忖著, 一道平平無瀾、無甚緒的聲音自前頭落下：

“虞錦，過來。”

虞錦只下意識抬了抬眉梢，遲疑地了楊氏一眼，這才慢吞吞地挪到沈卻側, “……王爺？”

沈卻目尚還落在楊氏上, 卻是對虞錦說：“時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他說著，視線掠過楚瀾，后者心領神會地立即直背脊，抱著楊氏的手道：“瀾兒同外祖母一道回府可好？”

楊氏很是勉強地彎了彎，拍了兩下楚瀾的手背，說：“天……是不早了。”

==

馬車轆轆行過街巷, 兩人隔著張矮幾面對而坐，難得很安靜。

其實虞錦并未未來婆母這一遭“警示”和“挑剔”嚇著，也并未覺得有什麼委屈, 畢竟“立規矩”這件事，十個兒媳婦進門，九個都得走這一遭。

盡管虞錦不難從楊氏話里聽出些不滿之意，但左耳進右耳出便罷，倒也無關痛，且南祁王妃將來是要嫁去垚南王府，也不必與婆母朝夕相。

至多便是有些憾，好似不大討這位未來婆母歡心呢。

虞錦托腮，怎麼想便怎麼說出口。

待反應過來，方才察覺自己竟已將“婆母”二字掛在邊，還未來得及補救，便聽沈卻道：“你不必討歡心。”

他向虞錦，說：“今日說的話你也不必往心里去，王府沒有那麼多規矩，往后也不會再為難你。”

男人的口吻極淡，淡得不似在談論自己的母親。

虞錦停頓一瞬，緩慢地“哦”了聲，又連忙道：“我并未覺得太妃在為難我……想來，太妃應也是為我好。”

沈卻沒再說話，但顯然是一副心中有數的模樣。

虞錦悄悄拿余瞥了眼面前的人，眉心不由輕輕蹙起，如此看來，沈家母子間定是有過嫌隙。滿腹狐疑，但……自己尚未進門，現在就過問王府辛，屬實不太矜持。

不行。

虞錦矜持地抿了口茶，暫下心中困。

沈卻看，牽了下，并未穿，他直言道：“當初，父親去世后不久，母親便起了改嫁的念頭，親事也已說好，那時……因姐夫不久也戰死，大姐早產誕下楚瀾后便走了，祖母因接二連三的噩耗病倒，府里正是一團麻，故而時至如今，祖母仍舊對改嫁一事心存芥。”

虞錦驚訝地稍稍睜大眸子，斷沒想到竟有如此，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可若真是如此，那怎麼……

似是知曉在想甚，沈卻繼續道：“議親的人家出了些變故，便沒能嫁，后來……也無人再提此事，就耽擱了下來。”

提及此，男人拇指指腹輕輕挲了下原本該有扳指的位置。

虞錦無言，沉默半響。

頤朝民風開放，對男婚嫁之事并未有太多限制，且也廢了前朝那些夫君死后婦人需得守寡三年的明文規定，如今改嫁的婦人比比皆是。

到底是個人抉擇，虞錦不好多作評定，只是當年，沈卻也才八歲大呀。

父親、姐姐、姐夫個個都離了人世，上有病倒的祖母，下有日日啼哭的小外甥，母親卻在不久后意圖改嫁離開……

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虞錦忽然想，王府那樣重的擔子要在一個八歲孩上，怪不得沈卻長了這麼個冰冰冷冷的子，就連尋常開心時，笑意也都不甚明顯。

思及此，虞錦揪起的眉頭里不免帶了些同的意味。

沈卻輕哂，他據實相告并非是為博得小姑娘同，不過是怕惦記到夜里失眠罷了。

他手在虞錦略略鼓起的臉頰上輕掐了一下，說：“到了，回去吧。”

手極好，沈卻沒忍住，又了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