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勉強牽了牽角，“回國以來第一次睡得這麼舒服。”

他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是一聲無奈的嘆息，“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原本以為那紅酒充其量只是讓我出點紅斑，結果卻是暈了過去，搞得進了醫院，真是有點夸張。

“抱歉，讓你擔心了。”我道。

“是該抱歉了。” 樸錚說。

說到這里，氣氛也沒那麼嚴肅了。

忽然想到什麼，樸錚嗤笑，“那個林小迪啊，呵，竟然被你嚇得都哭了。”

“嗯，小迪比較。”

“是啊，得要死，我勸說了大半天才把給弄走。”樸錚頓了一下又說，“知道你嫌煩，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嗯，謝謝。”我睡眠質量常年都差，若旁邊有雜音，肯定是睡不好的。

其實，也不太能接在醫院里睡覺。

我看了眼輸管，對樸錚扯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待在醫院里。”

“再等等，至得把這瓶點滴打完，你有點發燒。”聲音不強，但能聽得出里面的堅持。

我抬手看了下手表，凌晨一點十五分，妥協道：“那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個人在這邊我不放心。”

“能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更何況有人在我反而會睡不好。”

樸錚想了想，最后點頭，“好吧，明天一早我再過來，順便回去給你弄點吃的，這邊的東西你肯定吃不慣。”

“我要吃綠豆糖粥。”

“知道了。”樸錚拿起床尾的西裝外套起出去，走到門口時又回說，“安心休息，都會好的。”

我笑笑，沒有答話。

我重新閉上眼，想起葉藺，這麼多年過去，那些往事再沉重，也該隨風散了。

睡夢中好像有人走進來，我先前吃了冒藥，困得睜不開眼，覺一雙微涼的手將我的手握住，我不喜歡這種，想要掙卻被抓得更。

再睜開眼，四周空的，沒有人，我看了眼自己的手，手背上的輸針已經拔去，著醫用膠布。我下床去廁所，擰開水龍頭任由冰涼的水沖刷著手。

第二天醒過來沒有看見樸錚以及樸錚的粥，倒是非常意外地看到了楊亞俐。

“葉藺在哪兒？”的語氣依然很和氣，但也并不客氣。

因為不太能接躺著跟一些人說話，我坐起，看向窗外，十二月底的這場雪已經停止，剩下的是一無際的銀白以及鉆心刺骨的寒冷。

“我只問一句，葉藺在哪兒？”再次問道。

“為什麼來問我？”畢竟這樣的份位置，不應該是由來問我這句話。

“我知道他一定來過這里。”說。

我想了一下，說：“他有沒有來過這里我不清楚。但是，楊小姐，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沒有看到過他，至從他敬我那杯酒開始，沒有。”

楊亞俐看著我，評估著話里的可信度，良久之后開口道：“我不會把葉藺讓給任何人，包括你，簡安桀，希你記住這一點。”走前還說了一句，“祝你早日出院。”

我聽著覺得好笑，這時手機響起，我拿起來看，號碼依然是陌生的。

“喂？”

“你在哪里？”聲音有點悉。

“你是？”

對方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席郗辰。”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覺到自己的手指了一下，繼而又恢復平靜。

“有事？”我沒有想到會是他，畢竟他應該是能不跟我接就不會接的人。

“簡小姐，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他的聲音冷淡道。

我忘了昨天要回簡莊，可是那又怎麼樣？為何他的口氣像審判？我回不回，又何時回，他無權過問。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

“不客氣。”沉穩斂的語調夾雜著一不快。

真是討厭的人，我心中輕哼，正要掛掉電話，那頭的聲音又一次傳來，“既然簡小姐已經知道了，那麼容我再問一句，簡小姐何時回簡家？”

我停頓了一秒笑道：“席郗辰，你不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了？”

“給我一個的時間。”他沒有搭理我的嘲諷，清冷的嗓音聽不出半起伏。

“敢問席先生，你現在在用什麼份跟我說這句話？”各種層面上我都沒有必要向他代這些事，“我想我不用跟一個‘外人’代自己‘回家’的時間吧？”我諷刺他，亦似在諷刺著自己。

“簡先生，也就是你的父親，他需要知道你過來的時間，以免不必要地空等著。”他的聲音有點嚴肅，好像一直在等的人是他。

我猜測，這個人只是存心想跟我過不去，“過兩天吧。”言語上的冷嘲熱諷已經對他沒有多大作用，那麼耗費神的話說下去也沒意思，我干脆敷衍。

“簡小姐，你大概沒有聽清楚我的話，我的意思是‘’時間。”

我咬了咬牙，“明天。”

“好，明天。”停了一下，他說，“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人去接你。”

“我還認得回去的路。”

“希如此。”

之后樸錚過來，陪了我一上午，傍晚的時候幫我辦了出院手續。期間林小迪和莫家珍也都過來了一趟，確定我沒事后，小迪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臺灣。

開車回去的路上，樸錚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疊紙張遞給我，“你早上打我電話讓我訂的，明天下午去上海的飛機票，還有，后天早上上海飛法國的飛機票。一定要這麼趕嗎？才剛回來。”

“哥…

…我好像以前都沒這麼過你，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我在國讀書的時候，我們都不好意思互稱兄妹，這麼些年過去，我們年紀也長了，更加不出哥哥妹妹。但我想說，一直以來，在我的心里，你都是我最親的兄長。這座城市，除去你，已經再沒有讓我留的人。既然這里對我已毫無意義，就沒有多停留的必要了。”

樸錚聽完，點了點頭，“明天早上送你去簡家，完了送你去機場。”

我笑了笑，“好。”

抵達樸錚的公寓時我先下了車，樸錚去地下車庫停車。因為外面太冷，我剛想先行朝公寓大門走去，卻突然被后的一雙手臂拉住，過大的力道使得我不得不轉。

不太明亮的線下，一張過于漂亮的臉龐映眼簾——葉藺！

此時的他，有些憔悴，有些落魄，那雙桃花眼里布滿。

在驚嚇過后我試圖掙被他拉著的手腕，因為被抓得很疼，“葉藺——”

話沒說完，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下一秒我的被他的堵住，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等我回過神，他已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囈出一聲呢喃：“你不要我了嗎？”聲音有點凄涼。

像是到了蠱，我抬起手不自地上那頭的黑發，帶著些許眷。

葉藺的子一僵，抬眸看著我，眼中有東西閃過，亮麗激悅，慢慢地他低下頭再一次接近我的，我一，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的失防，我用力將他推開——葉藺有些措手不及，狼狽地退后一大步，子直地站立，盯著我，“簡安桀，你還要不要我？”他溫的嗓音試圖瓦解我所有的防。

這個狡猾的男人啊！

“葉藺，別玩了，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吧。”我不想再去費心揣測他的心思。

他的表有點傷，看著我的眼神深邃莫名，“簡安桀，我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這樣的話，現在真的不應該說了。

“我你——聽到沒有！我你！”我表面上的平靜讓他開始急躁起來。

“我們六年前已經分手了，葉藺。”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竟然很平靜。

“我你！”他執拗地說著他想說的話，提高的嗓音是令我懷念的。

我直視他，“葉藺，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清晰地告訴他這個事實，也告訴自己。

“我不要跟你分手！”他抓住我的雙手，“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我說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了！”

“葉藺，是你說的，你要跟我分手。”這樣的爭吵，像回到了六年前，讓我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是你我說的！你不在意我，你一點都不在意我，你說你要去法國，我害怕，我生氣，我說要分手，我想讓你張，我想讓你留下來！可是，可是……”說到最后他的聲音里竟然有點悲戚，“可是你還是去了！” 他抬頭看著我，“你永遠都可以做得那麼決絕，那麼干脆，干脆到讓我覺得你從來就沒有過我！”

不在意，不，就不可能允許一個人在自己邊待六年。

原來一直以來他是這麼認為的。這樣的不被了解，即使在分開的六年后聽到，還是有點痛徹心扉。

“葉藺……”我說得很慢、很輕，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我你，曾經。你說要跟我分手的時候，我很傷心，真的很傷心。我是被趕出家的。我去找你，我說我要去法國，被迫去那個自己連語言都無法通的地方。我只想找你。你說‘我們分手，簡安桀’。”

——簡安桀，你要去法國你就去啊，跟我說什麼，我是你的誰啊，說穿了什麼也不是！

“但是，就算你說了分手，我還是想你，剛到法國就想找你，我真的很想……很想你能給我一點希，哪怕只是一句好話。我終于鼓起勇氣給你打電話，接的不是你，說，你不想接我電話。當時我站在街道上，怎麼也想不起回去的路，即使那條路我走過不下十遍，我想問人，卻不知道怎麼說他們的話。

“葉藺，我們在一起六年，不是六十天。剛開始幾個月，我幾乎天天做夢都夢到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都不想醒過來，因為在夢里面，你在我邊。

“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給你打電話，其實不應該打的。但是當時我很害怕，一早起來，我發現跟我同宿舍的孩子，在那里唯一跟我算得上朋友的人……死在浴室里。警察來了，把我帶去取證盤問，問了一天一夜。我被放出來的時候，、神都快要崩潰……我只想找你。那一次之后讓我真的決定不再找你。”

“葉藺，是我。”

“有事？”長久的沉默之后傳來的是冷漠無的聲音。

“我……想你，葉藺。”人是唯一一種有神的，尤其在脆弱的時候，會特別想去依賴某個人，一個對自己來說極其重要的人。

“是嗎，你想我？如果你打電話過來只是想跟我說這些，那麼，恕我不奉陪了。”

“葉藺，我想見你，我……我想辦法回去一次，我們——”拋開自尊與驕傲，我謙卑地懇求著他。

“可我不想見你，一點都不想。如果可以，真想忘掉與你之間的一切！”

我抬頭看向他，他震驚地著我，最后抓著我的手慢慢地松開了，有些踉蹌地退后幾步，隨即笑了起來，“簡安桀，你好狠。說這種話，是想讓我徹底沒臉再出現在你面前？如果我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是不是聽著都覺得反胃？呵呵呵……看來落得這可悲又可笑的地步，都是我活該。”他邊說邊退，步子凌。

我看著他最終轉離開，一向傲然的背影顯得有些蕭瑟，心里不可自欺地有點刺痛。

我狠嗎？一旦否定之后就絕不會再去接，被一次次傷害之后就不想再抱任何希，如果這作狠，那麼我是狠的吧。

都說幸福是相同的，不幸有千萬種，我嘗過太多苦痛，如今已經膽小如鼠。

這時，樸錚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朋友打我電話，我有點事還得出去一趟。你到家了嗎？”

“嗯，你去忙吧。”我說著，回過，竟看到席郗辰站在不遠的路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