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長吳貴，雖然沒啥文化也是大頭兵打上來的，但為人謹慎，戰場經驗也不。他將一排主力安排在三間距離不遠的房子里，犄角形排列位置，距離不遠互相能夠掩護，兩捷克式輕機槍放在兩翼，三個主要防點之間的房院再放幾個游兵照應著，三排所在的小樓正在這個三角形的后方，加在一起就是個菱形。如果要展開防線進攻的話，這個布置太保守了，展開不便，可是如果打防守的話，倒是固若金湯。

在經過了最初的慌后，三連長和一排長終于使這個防系運轉起來，兩翼的機槍開始叉掩護擊，散單游兵的手榴彈開始飛過墻頭，冷槍不斷。鬼子兵力不多，嘗試的短暫進攻無果，也不戰，丟下十多尸，果斷就撤出接距離，退了。

“連長，連長，鬼子好像退了。”

“我看著呢，瞎嚷嚷什麼。”三連長在窗口探著頭四下里掃視，見鬼子確實退了，回頭反靠著墻兒坐下，出煙叼在里。

“大黃牙這個扶不起的廢，拐帶了二排不說，差點連老子也搭上。”甩甩手熄滅了點完煙的火柴，繼續道：“不是說二營會上來麼，人呢。鬼子都來過了，他們二營連鬼子都不如，還打個鳥。”

正說著話，營里的通信兵從后窗口爬了進來。

“報告，營長命令，一營全固守現有陣位，注意觀察，勿使敵人過，不得擅自行。”

三連長聽完了任務報告對這通信兵說：“哎，我剛才還叨咕呢，正好你來了，你小子是營長的尾，耳清目明的。我問你，不是說二營會上來麼，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二營？哦，好像團里改了計劃，團長說這支鬼子先頭部隊人數不會太多，正面打巷戰不值當，讓二營改道繞江邊，和三營一起順江岸抄碼頭去了。”

趙勇看著二樓木墻上一排排連續的彈和室的一片狼藉，拍了拍大個兒的肩膀道：“我滴個乖乖，胡長躺了地板，排長鉆了床底，你這麼老大個板居然一直站在墻角沒挨槍子兒。你到底拜的是哪路神仙，說說，我以后也拜他。”

大個兒臉一紅，現在還在后怕。胡義那一聲提醒過后，排長滋溜一下就鉆了邊的破床底，自己反應慢了，還沒搞明白是什麼況，震撼的一幕就已經開始在眼前上演。過去在戰壕里在街巷中也被機槍制過，沒覺得有什麼，一直以為自己膽大不怕死，可是當這一切發生在室的時候，自己卻被那詭異的場面嚇得像個新兵，了，直接癱靠在后的墻角上，除了瞳孔在迅速的擴大，什麼作都不能做。

王老摳坐在破床上著煙。“我說趙勇，你小子以后遇事先看準了行不行，一爬上樓就摟著傻大個兒哭喪，搞得老子都以為他死球了。”

“他瞪眼咧在那，和木頭似得，我哪知道……”趙勇收住話，到王老摳邊坐下，“排長，咱昨晚在雨里跑了一宿，你瞅瞅這服到現在還個，又累又冷的。小鬼子眼下是退了，可是咱這房高啊，槍也開了，保不齊一會就有冷槍招呼咱，用擲彈筒也說不定。要我說，咱都下樓睡覺去得了，反正前面有一排。”

王老摳吐出一口煙，“死的就是你這樣的，這一，睡了你就得病倒爬不起來，缺醫藥的，不出三天我就得找個坑埋了你，信不信？”

趙勇癟著不吱聲了。王老摳心里也合計，趙勇倒是說對了一半，鬼子是退了，這小樓也暴了火力，等霧一散非得挨家伙不可，連長這個缺德玩意，為了報復給了三排這個倒霉差事，愁人啊。

胡義將四顆子彈進槍，將彈倉補滿，然后將

槍豎靠在邊的墻上，這才從地上站起來，挽了挽袖口，拍了拍手，順著樓梯下了樓。

“傻小子，你不是當兵了麼，當兵就得有個當兵的覺悟，現在起來干活。”

傻小子唯恐沒人搭理他，現在聽到胡義的招呼，趕從墻角里站起來，臟兮兮的臉上樂開了花，極不規范地比劃了一個軍禮：“是。胡大哥，你說讓俺干啥俺就干啥，絕不含糊。”

胡義找了個水桶，走到水缸邊舀水，頭也不回地說：“把這方圓兩條巷子的房子都給我搜一遍，凡是能吃的就帶回來。”

“啊？好嘞！我現在就去。”這個活傻小子在行，話音沒落就出了門。

話音樓上也能聽得到，趙勇一扭臉看著王老摳，“排長，聽見沒有，這就開始耍威了吧。一個孩子他都不放過，槍都不會拿，要是撞到鬼子咋辦？”

王老摳也不明白胡義葫蘆里賣什麼藥，正納悶兒，見胡義提著一桶水上來了。

胡義不喜歡憐憫，也不喜歡同，從小就是胡子出的他只相信‘道義’二字。昨夜里傻小子坐在泥里擲地有聲的一番話，令胡義刮目相看，雖然小，照樣是個爺們兒。是個爺們兒就得干爺們兒的事，跟年齡無關。自己八歲起就得拎著刀槍跟胡子們去劫道兒了，不去就沒份兒吃飯，找誰說理去。況且這個傻小子機靈，躲貓貓找吃食的本事絕對比大個兒和趙勇強，就算真有鬼子在附近，胡義相信他能先躲開鬼子，鬼子可未必能發現他。

在王老摳趙勇和大個兒三人不解的眼神里，胡義抬起水桶就把水潑上了二樓木墻，嘩啦一聲，滴滴答答的又淌了一地。轉下樓再拎一桶上來繼續潑水。

“他魔怔了，是不是剛才壞腦袋了？”

王老摳也坐不住了，把煙扔了，拍拍屁站起來，“我說小胡，你這是搞啥呢？”

“一會兒咱把那邊木墻點著了，怕火燒得太快連過來，所以先把這邊淋。”

趙勇一聽胡義的話，下差點掉地上。“啥？你這是為了放火先潑水？瘋了吧你？排長，他絕對是魔怔了。”

王老摳可不信胡義魔怔了，反而覺得胡義的話有意思，“那個，我說小胡，別急。你能不能細說說，是個什麼主意，咱們好一塊干。”

胡義放下桶，甩了甩手上的水，平淡地答道：“把這二樓的一邊墻點了，鬼子見這樓起了火，只要沒再放槍，就不會再惦記這目標。咱們借著這火，把裳都烘干。如果一會傻小子能弄到吃的，那就連早飯一塊解決。指炊事兵來送飯，說不定咱們得死。”

“這，這，萬一火太大，把這房都燒了咋辦？”大個兒呆頭呆腦地。

王老摳茅塞頓開眼睛發亮，“嘿嘿……哈哈哈……我說大個兒，這又不是給你娶媳婦的房，你心疼啥。他娘的燒了更好，咱就不用在這當靶子了。”上前在胡義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小胡，真有你的，不服不行，我老王跟你差距太大了。”又一回頭吩咐趙勇：“一會起了火，你去找連長匯報一聲，就說是鬼子的槍打碎了煤油燈，一切正常，免得他張。”

說干就干，四個人在小樓上忙活起來，大個兒和趙勇接了胡義提水的活兒，連頂棚也潑上水，王老摳從破床上扯下破被褥堆在干燥一邊的木墻角，用火柴點了。

眼見一個瘦弱的小火苗沿著破被褥的邊緣慢慢爬行，一點點長，逐漸擴大，終于爬上了木墻，開始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響。火中，四張冷白疲憊的臉孔，漸漸變得溫暖紅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