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逃兵》第687章 桿司令
也是這個上午,酒站也沐浴在小雨蒙蒙。如今九連不在,南岸酒站村仍然熱鬧,北岸的酒站則顯靜謐蕭條。
外圍的哨由民兵代勞了,宋干事前兩天去了三家集,但陸團長沒隨同,也沒回大北莊,他仍然住在酒站里,守著一座座空軍帳,莫名愁,愁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前途渺茫的獨立團。
他曾對小丙說:他們在的時候,鬧心得不行;他們走了,更鬧心。
他曾對小丙說:酒站的風水真好,本是個能住一輩子的地方。可惜,老子偏偏沒這福氣。
小丙不解,于是他莫名笑:我住哪哪倒霉!
今早開始下雨,陸團長這個上午一直坐在他的中軍帳里,聽著雨砸帳篷的擾人響,深皺眉頭半伏在那張矮桌上盯著地圖看,看了一上午居然沒抬過頭。
雖然蘇青被停了職,但蘇青建立起來的系統仍然在慣運作,今早,又一張簡單字條到了酒站:李有德部正沿落葉村至河口營一線建立急封鎖。陸團長沒完沒了地看地圖,為的就是這個。
九連出山了,據說二連也在外頭;九連的目的陸團長知道,二連的況不清楚。放權給基層指揮員自主游擊也有頭疼時,關鍵時刻協調難,眼下的況陸團長本不敢樂觀想,憑經驗,陸團長從手里這唯一的延遲線索想到了很多:李有德這是在堵路!堵西返的路!從這部署來看,事發范圍應該在東落,或者更遠的香磨,九連?二連?還是九連二連都捅了簍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然而更無奈的是窮,想到了又怎樣?手里連兵都沒有,大北莊里有一個警衛排外加殘廢一連,加在一起能算個加強排,即使現在派人回大北莊,來到酒站也差不多兩天;三連倒是還算一個連,可戰斗力實在沒法評估,也許還不如警衛排和殘廢一連組的加強排,到酒站的路比大北莊還遠;另外,沒有蘇青評估也不知道手里這張字條遲到了多久,雖然字條最末端有個奇怪小符號,也許是字條出發位置也許是報員標識,可惜陸團長看不懂。
終于一拍桌子:“就算孩子死了,也得抱出去找郎中!”
這沒頭沒腦的一嗓門,導致小丙匆匆進了帳,陸團長直接朝小丙挑眉:“立即派人去無名村,把三連給我拉過來,要快!再派人去牛家村,以我的名義讓王朋把他的隊伍帶這來,要快!你立即回大北莊,把所有帶槍的都給我集中,一起帶回到酒站來!要快!”
一連三個要快,導致小丙什麼話都不說,掉頭便跑,一分鐘后,他與另外兩個警衛員全出了酒站,向三個遙遠方向急急出發。
這回,空的酒站里就剩下陸團長一個,連警衛員都沒了,徹底變了桿司令。步伐沉重地走出帳篷,垂袖沐雨東山,不用再約束表,孤零零愁苦無限,了褶皺舊帽檐,了褪的肩,遲遲不歸帳。
……
中午,小雨依然。
孫翠戴著破斗笠手提遮布籃子,一溜小碎步過了索橋,過河來給陸團長送飯。
帳篷里的陸團長一雨,肘撐桌面手扶低垂的額頭,地圖仍然在桌上鋪著,孫翠放下的飯籃子他本不看。
無奈之下,孫翠又掏出一張字條放在陸團長眼前:“這是剛到的。”然后離
開。
嘆口氣展開字條:李有德部于昨日在河口營至縣城段建立急封鎖。
陸團長有點呆,這明顯是來自另一個報源,并且有大概時間,與上一張字條信息對比說明,李有德部位置整南移了!
于是他又開始猛看地圖,指尖不由自主地由地圖上的梅縣東北位置向南下,停止在梅縣東北近郊,一分鐘后搖搖頭,改為向梅縣東部公路,指尖再停,隨即繼續往南出一段又停。
朝東?朝南?朝西?是胡義還是高一刀?無論怎樣,先前的想法都得改了!忍不住又一次猛拍桌子:“來人!”隨即才醒悟,桿司令哪還有人?
結果,大掀著的帳篷簾外還真閃出一位,范二妞頭戴斗笠肩背英七七,一臉不虞地朝帳篷里斜看陸團長:“啥事?”
“你……這是……”
“孫姐讓我過來站崗,怕你尋短見!”
“什嘛?”
陸團長的無語表明顯是——怎麼聽……這話都不像是孫翠說的吧?然而范二妞更不耐煩:“你到底要說啥?”
“我說二妞同志,你站進來一步說話行不行?非淋著?”
“我一個剛死了男人的寡婦,鉆你帳篷算怎麼回事?”
“……”
完敗!陸團長這心啊,嘁哩喀喳地響,想揀都揀不過來。怕我尋短見?你這分明是我尋短見罷?到底還想讓我悲個啥?也不知無語了多久,終于喪氣:“好吧。派人,去追小丙他們,計劃得改,不能到酒站來,應該……”
“你想讓娘們追漢子?追得上嗎?”
“你——”
“我怎樣?”
“二妞,你別沒完沒了我跟你說!”
“自己說話不過腦子你賴我?”
一陣沉默,之后:“你說得沒錯!是我無能!我活該窮到無兵無將!”陸團長終于無法再抑制緒,猛然起立,系上風紀扣戴正帽子,拿過擺在旁邊板凳上的武裝帶利落束腰,最后抄起他的槍套拎在手里,邁開大步向帳外:“我給自己當兵!我給自己當通信員!我還有我!”
出帳才五步,陸團長便急停,偏頭看著帳外不遠一側,原本的愁索滿面變一臉茫然。
那里……五十多個兵,靜靜在小雨中整齊站兩列橫隊,或戴破斗笠或披草蓑,五花八門各種荷槍實彈,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已打好了綁,都已經滿鞋泥,都靜靜地注視著呆在雨中的陸團長。
有一種時候,有一種風景,你不知道是麗還是你自己迷了眼睛,為此你還怪自己不該站在雨里,稱之為錯覺。
范二妞晃到陸團長旁,扯了扯自己的步槍背帶,語氣忽然變得異常和:“也許他們等不到兩天后了……我們應該往哪出發?”
陸團長似乎本沒聽到二妞說什麼,更無法覺得欣喜,茫然看雨:這他娘的狗屁團長當個啥了?還是……去尋短見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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