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村子裏被抓了十來個男人，可現在似乎家家戶戶都在哭泣。

戰場上失利的小鬼子把火氣撒到了無辜百姓上，松川的命令是殺逃跑男人的全家，但小鬼子只要了村子，一切都肆無忌憚起來。

長得漂亮的姑娘們遭了殃，小鬼子不僅毫無人地侮辱他們，離開之時還殘忍地殺了們的全家。

下蛋的老母被順走，等著耕地的黃牛也被牽走，一旦有老百姓想要阻止，小鬼子就會毫不留地將阻止的人殺死。

村裏八的人家都遭了難，作為頂樑柱的男人死了2/3，人們的慘哭聲此起彼伏。

楊富貴聽著四周傳來的慘哭聲，他的心一點點沉到了谷底。

他的裏念念有詞，那是他在呼喚所有他知道的神靈，祈求他們保佑自己妻兒的平安。

路雖遠，終於還是到了。

眼前這個稍顯破敗的小院是他每日勞作后溫暖的港灣。就算平日再苦再累，只要踏進這道院門，楊富貴的從裏到外都覺到放鬆。

可今天晚上他的心卻是異常的害怕和忐忑。

小院裏往常那昏暗卻溫暖的燈沒有亮起，兒子的玩鬧聲，媳婦的輕罵聲，他沒有聽到一一毫。

「呼呼呼……」他深深地氣，終於還是邁出了那一步。

「啊！」

楊富貴的聲音像是被人生生的掐斷，他大張著跪在地上，任由眼淚和口水混雜在一起。

兒子瘦小的形吊在房樑上，平日常常抱在他脖子上的小手此刻趴趴的塌在半空中。

一路的求神拜佛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楊富貴的全像是發了羊癲瘋一般不自主的抖。

他幾乎是爬著進到自家屋子的。

楊富貴抖著雙手把兒子從門樑上取下來，兒子小小的已經冰涼，烏青的臉上有一道掌印清晰可見。

他用手哆哆嗦嗦地兒子脖子上的勒痕，無法想像兒子小小的經過怎樣的痛苦。平時多麼可、頑皮的一個小男孩啊，現在卻一聲不響的躺在他的懷裏。

「媳婦兒，媳婦兒…」

楊富貴抱著兒子的，喃喃自語般地喚著他的媳婦兒。

堂屋沒人，睡覺的房間里也沒看到，只剩下人仍然閃著火的灶房。

楊富貴抱著兒子戰戰兢兢地走向灶房，他的心裏還存著那一的希。

灶房的火微微跳，噼里啪啦的柴禾燃燒聲聽得很清楚。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些許準備，但灶房裏的景象還是徹底擊碎了他的心，讓他僅存的希消失得一點不剩。

媳婦上的服已經了一堆碎布，白皙的上到都是淤青，到都是傷痕。

楊富貴突然抑制不住的開始嘔吐，直到把胃裏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他的已經不能再承太多的悲傷了。

媳婦的肚子被劃開了一條大，那未出生的寶寶不知道去了哪裏，鮮淋漓的手搭在灶臺上，毫無的臉上全是悲戚。

楊富貴把兒子放在門邊，他掉上小心地將媳婦的裹起來，死死地將抱在懷裏。

媳婦生前從來不會和他吵架，基本上對他百依百順。他們的日子過得很辛苦，有些年頭甚至連吃的都不夠。那些日子全家基本上靠著野菜度活，媳婦雖然小，但每天從山上採回來的野菜卻比村裏其他人都多。

男人們都誇富貴撿了個大便宜，羨慕他有一個賢惠持家的媳婦。楊富貴也很滿意，媳婦是他在和大老爺們聊天時最大的吹噓資本。

他下地幹活，他下河打魚，他想給更好的生活，他為此樂此不疲的起早貪黑。

聽說日本打過來了，楊富貴還安媳婦，小日本也需要有人糧納稅，不可能殺全中國的老百姓，那樣日本人自己就死了。

現在回想，當時的想法是多麼的無知啊。

「噼啪！」

灶火的裂聲將楊富貴拉回現實，他要讓媳婦和兒子安息。

楊富貴輕輕地抱起他的媳婦，灶上的大鍋里傳來了很重的焦糊味，他用餘輕輕瞥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徹底癱在了地上，媳婦的也從服中滾出來了。

那是他還未出生的孩子啊！

「啊！！！」

楊富貴的再也閉不上，眼睛像是見鬼一樣瞪得老大，紅的眼珠都快要掉出來了。

他不敢再看向灶臺，雙手用力地抓著腦袋，頭髮被他一拽下。

「啊！」

他像是一個溺水的人，張著卻發不出聲音。上的皮疙瘩一片片凸起，好像要從他的皮里鑽出來。

「小日本…」

「天殺的小日本……」

他痛苦地捶著自己的腦袋，想要把腦海中惡魔一樣的畫面驅趕出去，可最終無濟於事。

哭了許久后，他重新把媳婦抱到懷裏。

他的心疼啊，他想跟媳婦說話，他想聽溫的安。

可懷裏的人冷冰冰的，任他抱的再，哭的再疼也沒有反應。

死了！

楊富貴終於接了這個事實。

他乾眼淚，木然地給孩子和媳婦換上乾淨的服。

然後，他放了一把火。

看著昨天還溫暖幸福的家化火海，楊富貴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報仇！

從今後他將不再是一個人，他要做一條蛇，做一把刀，做一隻槍。

日本人！

他要咬死他們！砍死他們！打死他們！

日本人！

楊富貴在心中用怒火鐫刻上了這三個字。

他背上背著媳婦，懷裏抱著孩子，沉默地穿過哭聲震天的村子，別人的苦難他已經不再關心了。

他像個機械人一樣不知疲倦里挖著泥土，直到把媳婦和孩子放進去。

「你們娘仨在天上看著，看著我給你們報仇！」

楊富貴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咬著牙把泥土填上。

這裏埋葬了他楊家的兩三代人，妻兒在此有祖先會幫他照顧，他可以放心。

楊富貴拎著鐮刀看了一眼淮北的方向，仇人的營地就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