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并未發現薛鸝的存在，隨意說了幾句后，又接著議論起府中其他的傳聞。

薛鸝僵站了片刻，轉往回走，走間擺隨著略顯慌的步伐如波浪般起伏。

的確是得意忘形，鈞山王的出現讓太過心急。以為如魏玠這般目無下塵的男子，更要拋卻所謂的矜持端正，用盡狐手段去引他，勢必要他為所迷，要他在夜里都為魂牽夢縈。

誰料事會到了這一步，魏玠是一個男子，且如何也算是個人，親他一口又能如何，竟還去尋舅母告狀，未免太過小肚腸。

薛鸝越想越氣，待到回了屋子，不攬鏡自照。看著銅鏡中的一張臉，咬著瓣，焦躁不安的手指將袖子都絞出了褶痕。

魏玠雖生了一副好皮相，也不見得輸了他，不過是親了面頰，難道便是毀了他的清白，世上怎有如此迂腐古板的男子，好似個貞潔烈婦一般不得。

薛鸝心中正煩悶，姚靈慧卻在此時推門而，不滿道：“衡章縣主邀貴游湖，你為何不去？你多討好魏蘊，二夫人必不會虧待你……”

薛鸝眼神微，輕笑道：“阿娘說得是，我會去的。”

翌日一早，薛鸝特意讓人打聽了魏蘊的穿著。魏蘊是魏植的長，從小便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永遠可以高傲地仰著頭，無需去迎合什麼人的喜好。魏蘊平日的裝扮也是華貴重，端莊的同時幾乎一眼便讓人看出出顯赫。

聽聞魏蘊穿了繡金線的榴紅，薛鸝隨之也找了一件胭脂紅寶花立鳥紋羅。

的容貌太過妖艷麗，往日便朝著端莊素雅去裝扮，好讓自己顯得楚楚可憐，柳眉微皺便能人放下心防。如今換了艷的裳，更是艷無比，蓮步款款，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魂。

魏蘊坐在馬車中等候，聽到薛鸝怯怯的聲音便不耐地掀開車簾，一眼見到了上與自己相近的紅，面立刻一僵。

不得不承認薛鸝的確有幾分，以至于第一眼看到都有些愣神，然而很快一不悅沖上心頭，讓這艷麗的紅直扎的眼。

魏蘊冷笑一聲，說道：“我記得往日你最素，今日倒格外風。”

莫不是有意來尋的不痛快，故意穿得這般招搖。

話一說完，薛鸝出一副驚訝又無措的神，不安道：“我……我不是有意與表姐……是阿娘讓我穿這裳。”

猶豫了一下，委屈道：“我這便回去換下。”

“不必了。”魏蘊掃了一眼，心中更為煩躁。雖不喜薛鸝，被父親教訓后也的確明白是有錯在先，如今卻是薛鸝挑釁在先，又何必忍耐。“你這裳我看的扎眼，便自己去吧，莫要同我一路。”

薛鸝除了魏蘊不認識旁的人，唯有衡章縣主與有過些許不快。士族中門第最為重要，以薛鸝的出，若是讓人看出魏蘊與不和，必定又要將排在外。

銀燈一聽便慌了，拉著薛鸝的角小聲安。“娘子若是傷心，我們不如不去了……”

眼看著魏蘊的馬車走了，薛鸝垂下眼，站在原地了袖上的折痕，輕嗤一聲，低聲道：“說什麼傻話呢。”

衡章縣主認出了薛鸝，即便如此也并未為難。反挑著眉笑道：“你穿這胭脂紅格外好看，何必打扮得那般素凈。”

魏蘊同樣穿了榴紅裳，縣主卻只字不提的名字，以至于旁有貴用戲謔的目打量。

所有人都看得出魏蘊對這位表妹的厭惡，因此薛鸝自衡章縣主那句夸贊后，再沒有人上前與搭話。雖說也有人同樣看不慣魏蘊，卻也不會為此接近薛鸝這樣陌生且家世普通的子。

衡章縣主的游船稱得上是富麗堂皇，連裝飾的紗幔都價值不菲。

薛鸝恬靜地坐在一旁，看著眾人舉杯朗聲談笑，待到酒宴過后，幾人聚在一起打雙陸。魏蘊走到邊，居高臨下道：“起來，跟我出去。”

薛鸝見堂沒了周素殷的影，心中頓時了然，乖巧地應了。

湖面波粼粼，云影與飛鳥都倒映其中，一片浮躍金。

周素殷站在圍欄邊靜默地著湖山，日將的照耀得流溢彩。

薛鸝第一次這麼近地看到周素殷，這是先后與魏玠梁晏議親的子，無論何時提到才總有的姓名。周素殷的容貌并非傾國傾城，只能稱得上是清麗秀致，然而僅僅是站在那，便足以顯出氣質如華，四周的風好似也被襯得失了。

薛鸝需要費盡心機才能裝出的端莊儀態，于而言卻如呼吸般平常。

很快周素殷便注意到了面含慍的魏蘊，依舊和善地與打了招呼，甚至連旁的薛鸝也沒有忽視，沖著一笑。

魏蘊低嗓音，對薛鸝小聲道：“便是這樣的份堂兄也不放在眼里，人萬千，你以為單憑幾分姿，能我堂兄對你另眼相看不？”

“薛鸝，你是在自取其辱。”

魏蘊口中說的是魏玠，薛鸝心中想的卻是梁晏。

平遠侯府的小世子何等尊榮，即便梁晏并未像魏玠這般遵規守矩，也萬不會是將婚事視作兒戲的人，便當真能死心塌地地，以至于為放棄與周氏的姻親嗎？

自問做得到嗎？

梁晏不是吳郡那些紈绔，能哭著跪著求家族全，更不會蠢到拋下榮華富貴要與私奔。

然而事已至此，總要試上一試……

魏蘊瞧不上薛鸝，對周素殷也沒什麼好臉。自敬仰魏玠，見不得任何人詆毀他，周家的行為無異于是踩了魏玠一腳，即便魏玠大度，也無法容忍。見薛鸝沉默不語，便以為是薛鸝自慚形穢，輕哼一聲越過朝著周素殷走去。

“魏蘊，許久不見。”

魏蘊一見溫雅的笑臉便來氣，半點不留面地譏諷了幾句，其中連帶著還要貶低梁晏。周素殷也不怒，只是不想與多過糾纏。往日的魏蘊即便脾不好，也不會失了該有的儀態，只有到了魏玠的事上會變得胡攪蠻纏。

薛鸝快步走上前時，周素殷正轉想走，卻被魏蘊抓住了手臂。一再被挑釁，即便是再溫和的人也要不耐煩了，周素殷微微用力甩開魏蘊，抬步正要離去，猛地聽到一聲落水的巨響，驚得滯住了腳步，愣愣地回過看著在欄桿邊驚慌失措的紅子。

附近的侍已經大聲地呼救，四周的人紛紛聚在此，焦急地著水里撲騰的魏蘊。

“方才……”

不等的話說完，子扭過頭輕飄飄地看了一眼，忽然間翻跳了下去，砸湖水中激起大片水花。

薛鸝看魏蘊嗆夠了水，這才不慌不忙地跳下去。冰冷的湖水凍得薛鸝咬牙關，本想裝作不會水的姿態在水里沉浮片刻，誰知魏蘊落水后急得又撲又打，讓的作施展不開，險些被拽著一同溺水。

船上的人丟了繩子，薛鸝抓住繩子遞到魏蘊手中，聽到有人陸續跳水中的聲音，這才松了口氣，緩緩松開魏蘊，任由自己往水里沉去。

驚慌嘈雜的人聲逐漸被湖水隔去，薛鸝渾都被冰冷的湖水包裹，紅在水中如同紅蓮一般綻開，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許多年前。薛鸝艱難地睜開眼，著浮的湖面，妄想著梁晏會在此刻出現，而后又一次將救下。

憋氣憋得腔都在悶悶地發疼，覺得自己已經等了很久，等得想要發火，倘若再沒有人來救，便只好自己游上去了。

終于等到有人抓住了薛鸝的手臂，匆忙抱著游回水面。

船板上滿是水漬，魏蘊面蒼白地癱倒在侍懷中，上披著一件大氅咳嗽個不停。眼看著薛鸝被救出來，忙啞著嗓子喚了兩聲。

薛鸝奄奄一息地被侍扶在懷里，沒有睜開眼回答的話。

魏蘊從前從未在眾人面前如此狼狽，回想起自己跌落時不控制地往后仰倒，不抬起臉看向周素殷的方向，冷聲道：“周素殷，薛鸝若是有事，我必不會善罷甘休。”

周素殷眼神中是不摻虛假的關切，聽到魏蘊的話，也不懷疑是自己致使落了水，畢竟薛鸝是第一個跳下去救魏蘊的人，還險些害了自己的命，如何也不會害。想到此，不疚道：“魏蘊，我并非有意害你。”

魏蘊因魏玠的事對心懷不滿，卻不會因此污蔑周素殷的品，沒好氣道：“諒你也不敢，還有什麼話不如等鸝娘醒了再說，這件事休要想這麼算了。”

周素殷自覺理虧，無奈道：“待這位娘子好了，我必定登門探。”

人畢竟是在衡章縣主的游船上出了事，本喝了酒與自己的面首親熱，忽然聽聞有人落水，一醉意也被嚇了個，只好整理裳親自送魏蘊回了府。

魏蘊一直守到了薛鸝醒來，見睜眼，立刻將一旁的熱茶遞給。

薛鸝愣了一下才接過，寵若驚地了肩膀，小聲道：“表姐無事便好。”

魏蘊目復雜地打量著薛鸝，心中滿是糾結。分明落水前才因薛鸝的子而撇下，任由孤零零地無人理會，而后又出言譏諷，不曾想當落水，倒是薛鸝不管不顧地救了。

想到此，嗓子忽地有些發堵，一時間不敢直視薛鸝亮盈盈的眸子。

“你……分明不會水，何必還要跳下去，實在是……”默默咽回了“蠢得厲害”四個字，只嘆了口氣。

薛鸝掃了眼魏蘊略顯疚的表，滿意地飲了口熱茶。

“我見表姐落水便慌得厲害，一時間也顧不得那麼多，怪我添了，險些害了表姐……”

魏蘊吸了口氣，悶聲道：“我并未是責怪你，只是日后莫要……莫要沖行事。”

薛鸝眨了眨眼，笑得有幾分傻氣。“表姐不怪我便好。”

面對薛鸝的笑臉，魏蘊莫名覺得如坐針氈，無措地安了兩句，囑咐好生休息便匆匆離開了。

待一走，薛鸝又躺回了被褥中長舒一口氣。

魏蘊百般欺辱，如今卻不計前嫌地救了的命，無論如何二夫人也不會輕易將送走了。只是有些可惜，魏蘊竟如此大度，并未與周素殷一般計較。

薛鸝了未干的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直到夜里子熱得厲害，幾次掀開被褥，銀燈才起去的額頭。次日有人在的床榻邊說話，窸窸窣窣的聲響格外擾人，聽得模糊，恍若在夢中一般，偏這靜又無法睡，不煩躁地蒙住了頭，不耐道：“都滾出去！”

室短暫地平靜了下來，片刻后，一道微涼的嗓音遙遙傳來。“你方才說什麼？”

魏蘊看了眼魏玠的臉，蹭地起，咬牙切齒地斥了一聲：“薛鸝，你病糊涂了，胡言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