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山

楚昭側耳聽了聽，輕輕安雙林道：「莫怕，可能是別的避雨的人，不知是不是跑急或是剛才摔傷了，我們進去看看。」說完便順手拿了剛換服解下的佩劍，便向前走去，雙林看他如此從容，遲疑了一下道：「不若出去侍衛進來搜一搜。」

楚昭笑了下拿了劍輕輕拍了拍雙林的肩膀道：「你放心，前邊就是清涼中央的水池子了，什麼芙蓉清池的，平日裡都有奴婢在那邊伺候著的，怕什麼？別說家不知道天會下雨，更算不到我會往這邊避雨，別太過謹小慎微了。」

雙林看他說得有理，也便陪著他往裡走，果然轉了幾走廊，便能看到一裡出亮來，想必是有人在，而那聲音也越發清晰起來了，斷斷續續的，似乎是疼，又似乎帶著一愉悅。

雙林越聽越覺得不像，卻看到楚昭已站到了一山石後頭往下看，原來這裡居然有著許多天然的奇石堆砌了山石，居高臨下往下去，卻見到一汪清水在中央低，池子四周都點著蓮花狀的金屬燈臺，蓮花燈臺上點著蠟燭上百，下去明之極，而水邊修著的近水臺階上……卻赫然正是兩個一不掛的男子。

楚昭和雙林二人站在山壁上，線黑暗，池子中央卻是點著燈，大放明，以至於兩人的形面容，都看得清清楚楚，被在下頭雙手反剪被一條銀白腰帶捆著，跪伏在臺階上，頭髮卻被暴地拉起來，出滿臉不勝之態，赫然正是今日才見過的福王楚旼，而上頭一手拉著他的頭髮，一手卻箝制著下頭腰的男子，站在楚旼後，大力而毫不憐惜地伐撻撞擊著，從側面看去，他材修長，長因為用力而凸起，和平日裡那清冷淡泊的神態和文質彬彬的氣質又完全不同，不錯，這正是適才才見過的瑞親王楚霄。

雙林驚鴻一瞥之下簡直嚇了一跳，楚昭卻忽然轉過將他推到山石後邊，摀住他，用眼睛示意他不要說話，這時下邊的聲音又漸漸大起來，忽然聽到楚旼一邊著一邊問：「皇叔今兒可算報了仇了？侄兒比小嬸嬸味道如何？」聲音未落，又忽然吃痛地長了一聲，然後息起來，似乎又要說什麼話，卻彷彿被堵住了一般，嗚嗚了一會兒，又是啪啪的拍在上的聲音，之後聲音越來越快，令人面紅耳赤，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了下來。

許久以後，又聽到楚旼幽幽說話：「皇叔為何不說話？」

「說什麼？聽說你不是去求娶了同興鏢局的崔三小姐麼？」楚宵的聲音淡淡響起。

「皇叔這是吃醋嗎？」

「……」

「家還等著我娶個門第高貴的子，生下父皇一脈的嫡孫，又是他們極好的幌子了，我偏不想合了他們的意……皇叔又一直不理我，我原想找個小門小戶的頂上王妃的位子，好好和過了下半輩子也不是不行……」雙林聽到這裡心下湧起一陣怒意，卻聽到楚旼忽然吃痛一般長了一會兒終於告饒道：「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禍害清白人家子了，皇叔疼我，饒了我吧……手放開……我的親親皇叔……給我痛快點吧……」他告饒不迭，聲音又又膩。

後來又低低數落：「皇叔憐惜小侄，若是肯天天來看小侄，而不是要藉著大皇子的才能見到皇叔，那小侄便是今日死了也能瞑目了。」

「太后還在替皇叔招繼妃呢，憑什麼皇叔就一個一個的娶進來，卻不許我娶妃？」

楚霄的聲音終於響起來：「我什麼時候不許你娶妃了？還不是你自己養了一王府的戲子花旦倡優，誰家好兒肯送進你那腌臢窩？前兒聽說你又替個過了氣的男戲子贖了？」

楚旼可憐兮兮道：「我的好皇叔，那不是看你總不理我，想著故意氣氣你嗎？」

楚霄冷冷道：「從前的事我不管，我自己也有王妃，可嘆我命慳，親緣上無緣，王妃也去了，如今孑然一，既然和我在一起，過去的事一概抹了，從今往後，我自會想辦法不再納妃，可你若在和別人一起，無論男你一指頭，我今生今世，絕不會再看你一眼。」

楚旼十分歡喜地接了上去：「別人不知道我的心，皇叔難道還不知道嗎？只要皇叔心裡還有小侄一日，小侄就一日不會喜歡上別人，那一王府的人，都不過是擋箭牌罷了，如今大皇子和太子殿下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我哪裡敢再捲進去，王皇后不是普通人，忍辱負重的那狠勁人看了害怕，高高在上的那位更是君心莫測，雖然我們家勢大，卻被別人牢牢占著元後嫡子份，旁的不說，楚昀那蠢貨的氣度，萬萬不如楚昭的，我們家又站在高久了，目短淺，自高自大，我冷眼看著，倒覺得未必拚得過，興許哪一日我們家就會被連拔起，到時候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如今能歡喜一日，便歡喜一日罷了，還請皇叔憐惜侄兒……」

話語未落又有了些輕微的響，這山裡太安靜，雙林聽著那聲音彷彿親見到兩人親吻的場面，不由面紅耳赤起來，水聲漸漸響起，楚旼一邊低低，一邊楚霄問道：「你還行麼？適才我用力了些，沒傷到你吧？」

楚旼聲音帶了一音：「要的就是這痛，好皇叔，好好疼侄兒……將來侄兒若是不在了，皇叔也能長長久久記住侄兒……啊……」他又長長拉長了聲音，楚霄低聲道：「莫要自暴自棄，事哪裡就那般糟了，軍權都在你家手裡，否則那位也不會忍了那麼久，不過你堂弟的確蠢了些……依我看，你不如以逸待勞，等他們兩敗俱傷，就中取利……你比你堂弟還要名正言順多了。」

雙林心裡吃了一驚，萬萬想不到平日裡清冷和氣的瑞親王，居然能有此心思，他擡眼去看楚昭，看到他眼睛烏沈沈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卻聽到楚旼息了一會兒，才道：「我對那位子沒興趣，一家子骨都了烏眼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當年楚煦那娃娃，多麼可，我每每還經常夢見他，聲氣我旼皇兄，拿了個咬了一口的桃子讓我吃，說那個甜。一想到這個就心灰意冷，母后如今看我似仇人似的，我也懶得進宮見他，我只想著過了一日是一日，能開心一日，便開心一日罷了。我母后那做太后的夢還沒醒呢，當年父皇過世，家沒扶為太后，這以後，更不可能了，就是看不破。說到底，還是不服貴妃那樣的蠢貨如今比過得好罷了……」

雙林覺到楚昭握著自己的手忽然了起來，幾乎將他捂得呼吸不過來，他微微掙了掙，楚昭才反應過來，放鬆了些，向他搖了搖頭，聽到下頭楚霄冷笑了聲道：「楚昭仁厚有餘，孤勇不足，因為那位和王皇后都太剛強了，養出兒子這麼個和子，缺了點殺伐王道，做帝王的，沒點殺伐手段，狠辣心機，哪裡降伏的住臣子，你那位堂弟倒是狠得下心了，又太過涼薄了，難以臣子真心效忠，那位這兩個兒子，其實都不太，我冷眼看著，你那位堂弟，只怕是要被用來做太子的磨刀石了。」

楚旼笑了下：「我以為只有我看出來了？他這幾年扶了好幾個妃子起來，誰都知道那些不氣候，不了幌子，他真正心的兒子，還是太子，雖然時時有求全責備之語，卻不過是刷花槍罷了，單看太子六部一一當過差使，如今又是整日巡防地方，又有一批老臣子擁護，眼看漸漸冠大深了，眼見這幾年，興許也就要見分曉了，這骯髒的一團濁水，我真想能離京自在，偏偏離不了，也只有皇叔與我一般同病相憐了。」

楚霄冷笑道：「刀是好刀，可惜沒有經過千錘百煉的淬火磨練，只怕這磨刀石，且反過來磕了那把刀呢，兩夫妻倒是算計得好了，只怕世事難料。」

楚旼息了一會兒忽然難耐道：「好皇叔，咱們別說這麼些掃興的話了好嗎？管他們做什麼呢，我只要皇叔和我在一起，過一日，是一日。」

兩人漸漸聲音粘膩起來，水聲嘩嘩響起，彷彿兩人都下了水，楚昭鐵青著臉，鬆開了雙林的手，示意他繼續聲，悄悄拉了他的手輕手輕腳往外走去，這一路他鐵青著臉越走越快，雙林一聲不出，任他一直著手腕拉著他往前走，一直走回前邊，接近大廳石室了，楚昭才彷彿驚覺一般轉過頭放開他的手，冷著臉叮囑他道：「今日之事，一個字不許往外洩，母后那邊也莫要說，免得憂心，明白嗎？」

雙林垂手應了，楚昭才深呼吸了一會兒，整理了一會兒袍髮髻，才走出前廳，所幸一路上一個侍從都沒有遇到，想必原本是有下僕在這裡守著的，福王估計為了和瑞王私會，將他們打發掉了，畢竟福王也是出家，又是親王，下僕們自然不敢違抗，雙林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幾個侍衛正在前廳石凳上玩笑，看到太子殿下出來，連忙站起來，楚昭問：「外頭雨勢如何了？」

侍衛笑道：「雨還是很大，不過他們若是見不到殿下，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找過來了。」

楚昭道：「我們出去，今日來過這裡的事，誰都不許說，但有出一字者，殺無赦！」他一向寬和，忽然如此正厲，侍衛們雖然不解其意，卻全都肅然應諾，能在楚昭邊伺候的，本就都是心腹親信，倒也是令行止。

楚昭說罷自己便走了出去，侍衛們連忙過去替他牽了馬，楚昭翻上馬，看侍衛和雙林都上了馬，直接衝了雨中，這山下一路都是碎石鋪的寬敞面，馬蹄雖然重重敲擊過去，卻仍是被大雨洗得乾乾淨凈，楚昭帶著一行人一路往前直走到一山下草棚搭的華麗遊廊，看到那裡避雨的勛貴十分多，大皇子楚昀也在那裡，迎了過來，看到楚昭笑道：「二弟跑去哪裡了？為兄擔憂得很，若是生病了可不得了。」一邊早有人送了熱薑湯乾帕子乾服上來，圍著楚昭伺候。

楚昭含笑道：「追著一隻兔子走遠了，誰想到那隻兔子看著雪白溫吞，卻狡猾如狐，竟是追了幾里地，偏偏下了大雨，只得放棄了。」

楚昀不解其意，還以為楚昭在譏諷他，笑道：「既然是天降大雨，可知天意難違，二弟一貫仁厚寬和，錯過了便錯過了，何必執著那不可得之呢。」

楚昭微微頷首笑道：「皇兄所言甚有道理，孤也想著，再狡猾也不過是隻兔子罷了，花那麼大力，白白降了份，想要什麼，自有下邊人送上來，何必勞心勞力，鬧得姿態難看得。」

楚昀瞳孔，面上卻仍帶著笑容，兩兄弟彷彿兄友弟恭一般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