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審

太子妃用一白綾將自己掛在了室的床上，桌上用筆寫了幾個字在帕子上「卿既疑我，我便以死證清白。」

楚昭趕到的時候，太子妃邊的宮們已將放了下來，一片忙中傳了太醫，雙林跟進去的時候眼尖的看到了桌面上這張帕子，已眼疾手快的將那帕子團了收在自己袖子裡——他心裡明白，這事只怕與冰原那借太子之名送進來的東西有關，對太子不利，不怪他站在太子這邊，實是他們這東宮上下，誰的命不是繫在太子上？太子妃這書若是被譚家知道或是被人宣揚出去，無論是對太子、太子妃還是太子妃親生的小皇孫都是不利的。

一片忙中，王皇后已得了報，三年來第一次出了坤和宮，帶了一批慎刑司的侍及來，將天繪院上下都給看住了不許走，太子妃邊的侍一律也都拿了下來分開看管不許對話，又讓人將小皇孫和小皇孫的母一同先送去坤和宮好好看著，然後親自坐鎮在太子妃寢殿的外殿中，了太醫來問話，太醫已是在室裡用了一些急救法子，最後沈重稟報王皇后：「娘娘恕罪，太子妃娘娘氣息已絕，卑職等回天無。」

王皇后看一旁臉青白的楚昭，派人帶了太醫下去，殿只留下了因喜、雙林兩個服侍的人，問楚昭：「到底什麼況？」

楚昭面上雖然仍儘量保持著冷靜，卻到底還年輕，袖子微微抖著，他對王皇后道：「孩兒不知，孩兒今日一直忙著與東宮屬商議秋稅改制一事，回了書房聽霜林說冰原替孤送了東西來給太子妃，孤何曾代過，當時便知有小人作祟，連忙趕過來，誰知卻已遲了。」

王皇后轉頭看雙林問道：「你來說說。」

雙林上前道：「小的今日接了太子殿下鈞命去了慶安侯府傳話，回來差時正好遇見冰原捧了匣子出門，問他辦什麼差去，他說是今日殿下從外邊得了好些新奇件兒，讓賞給太子妃娘娘，因著霧松已去了坤和宮給娘娘回話，打發的小侍新當差的，害怕說錯話不敢送，他剛好從外頭回來，便替他送了過來。後來殿下從前殿回來，要找冰原伺候，小的回話，殿下才連忙趕了過來，小的跟著進來的時候，看到桌上放著一張帕子，怕人多手雜，便先收了起來。」

說罷他將袖中的帕子掏了出來，因喜過來接了帕子拿去呈給王皇后，王皇后將那帕子展開看了看，轉頭楚昭道：「你來看看。」

楚昭了手先拿了過去，展開一看，臉上神先是驚詫，隨後帶了悲慟和悔恨，王皇后問他道：「你可知這字的意思？」

楚昭垂了睫，低低道：「前些日子給母后侍疾，太子妃忽然不適嘔吐，太醫診說可能有孕……只是自我從江南巡視回宮後，並未與太子妃同床過。」

王皇后吃了一驚，看他道：「你為何當時不和我說？」

楚昭臉上表痛悔：「我當時看母后很高興，母后心裡一高興，興許病就能大好了也未可知，再則太醫也只是說了可能，興許診錯了也是有的，這事也沒宣揚出去，到時候真診錯了也就罷了。」

王皇后嘆道：「既是如此，你可和太子妃說明？」

楚昭臉晦：「我和太子妃才說了個話頭，便顧左右而言他，我當時……當時也起了些疑心，覺得態度奇怪……便想著且再過些日子再說，是孩兒不對，只是當時想著太子妃心裡應當清楚，我和並未燕好，不可能有孩子。後來回來後我也悄悄找了些醫書來看，上有言若是子求子心切，思娠過度，興許也會出現孕狀，便想著當是誤診無誤。偏偏這些日子事也多，每回我來看大郎，和我說話一切如常，又時常命人送了食來給我，我想著興許面不好意思和我說，便也就沒再說此事，只想著橫豎此事沒宣揚開……就當哄母后開心好了……孩兒當真不知心裡是如此想孩兒的，孩兒雖然當時有些疑心，後來卻也有空就來看大郎，並未待有毫不敬的……」

王皇后看楚昭臉上悔不當初的神，心下微微嘆氣，卻知他如今定是十分自責，不好再苛責於他，道：「此事只怕為人算計了，太子妃剛生完大郎，哪裡就會思子如此以致出現假孕狀態，怕是著了道，吃了什麼不妥的東西以致出現孕狀……而你自江南迴東宮後，未在太子妃留宿，便被人趁隙離間。此事也怪我，太子妃邊媽因上次多挑撥一事被杖殺了，邊一直沒有老的嬤嬤在，我雖然了你母安氏來伺候，到底不是從家裡帶來的人，大概用不慣，安氏雖然歷來穩妥忠心，卻不是個攬事的人，太子妃邊全是些沒些算的小丫頭，竟是吃了算計，而這由你邊侍送來的東西，就是關鍵了。」

轉頭命因喜道：「人帶冰原上來。」一邊又轉頭吩咐雙林：「你記錄。」

過了一會兒冰原帶了上來，上來便噗通跪下，面煞白砰砰磕頭道：「娘娘，殿下，小的冤枉，小的從外頭辦差回來，遇到個面生的小侍說是新來當差的，不知路數怕得罪了貴人，一直哀求著請小的幫忙，小的貪圖便宜，想著是個巧宗兒，便自告勇送了來，一路上也並不敢開看，娘娘，小的冤枉啊！」他一邊又看向雙林道：「霜林可以替我作證，我當時和他說了的。」

王皇后沈了臉道：「誰問你這個了？本宮只問你，你送來天繪院後，將東西給了誰？可見到太子妃？」

冰原眼圈發紅道：「小的到了天繪院，見的扣兒姑娘，扣兒姑娘帶我去拜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見了我，我將匣子遞給扣兒轉呈太子妃娘娘，只說是殿下送太子妃娘娘的，太子妃娘娘當時還高興，命人賞了我，還說正好今兒做了蟹釀橙，讓我順便帶回去給太子殿下，人帶我下去等著，我下去後沒多久，便聽到院裡頭嚷起來了，不知什麼事，正惶恐時，便聽說殿下來了，侍衛都圍住了天繪院不許人進出走，小的才知道出了大事，卻也不敢打聽，後來娘娘就來了，小的細想起來，那小侍從來沒見過，小的是豬油蒙了心，只怕是中了人算計，帶了什麼不好的東西來給太子妃娘娘了！」他想到這裡，咬牙切齒，淚流滿面，一邊摔了自己兩個耳道：「都是小的當差不仔細！」

王皇后冷笑道：「安知是你自己做的，還是真的有這樣一個小侍呢？且帶他出去認人，將東宮上下所有侍都趕一起讓他一個個認去！」

冰原發白，顯然也知道不太可能再找到那個小侍，被兩個侍衛拉了下去，王皇后又傳了扣兒上來，扣兒上來兩眼腫的如同桃子一樣，跪下來便哭嚎道：「還請皇后娘娘替我們娘娘做主啊！我們娘娘自東宮以來，謹慎小心，好好的怎麼會自盡，定是有人謀害……」

因喜上前輕喝道：「不許再哭，將今天傍晚的事說來，太子妃娘娘為何好好的會投繯自盡？」

扣兒淚流滿面道：「婢子不知啊！今天太子妃娘娘還自己親手揀了幾個橙子挑了蟹做蟹釀橙給太子殿下的，傍晚冰原公公過來說是太子殿下賞娘娘的東西，娘娘還歡天喜地接了，又人賞冰原公公，娘娘打開匣子看了裡頭是一疊折好的素綾，我們還打趣娘娘說殿下文采斐然，定是親自寫了詩啊什麼的給娘娘。娘娘面害，便拿了那匣子自己進了寢殿去看，誰知道，後來蟹釀橙做好了，奴婢親自看著裝了盒子，過來想稟報娘娘，偏偏就看到娘娘……投繯了……這一定是有人害我們娘娘啊！還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做主！」

王皇后和楚昭對視了一眼，王皇后問道：「你可親眼看到那素綾上頭寫了字？」

扣兒擡頭哽咽搖頭道：「不曾，我們聽冰原公公說是太子殿下親自封的封條，只以為是殿下不想讓旁人看了去，太子妃娘娘面害，因此不曾窺看。」

王皇后問：「太子妃這些日子，緒如何？」

扣兒不敢再瞞，道：「太子妃殿下自產下小皇孫後，一直鬱鬱寡歡，人前雖然強歡笑，人後卻總是聲潛泣，每日都盼著太子殿下來，太子殿下走後，又要哭上許久……這次太醫診治說可能有孕後，越發時常盯著小皇孫發呆落淚……我們伺候的人都想著辦法讓太子妃殿下歡喜開懷些，只是唯有太子殿下來了，才歡喜一些……」

王皇后忽然又問：「平日裡太子妃與殿下合寢，是誰伺候的？」

扣兒擡頭有些茫然不知為何王皇后忽然這般問，回答道：「殿下穩重尊貴，一貫不許侍進殿，太子妃娘娘向來害，又兼著恤殿下，一貫也不許我們近伺候的……便是平日裡娘娘與太子殿下在室，也不許我們私自窺聽主子言語行的。」

王皇后看了楚昭一眼，楚昭臉上有些不自在，卻沒有否認，想來這對年輕夫婦都有些赧，不喜讓下人在夫妻敦倫之時圍觀伺候，而偏偏這要命的一點，使太子妃邊的宮人無一懷疑太子妃沒有侍寢，為何能有孕，太子妃也許是面，也許是害，也許是惶恐，一直認為太子懷疑自己的清白，卻又無可辯白解釋自己上突然出現的孕相，偏偏兩夫妻之前又曾出現過齟吾，流不暢，產後婦人本就多思多想，未能調養好，於是太子妃在抑鬱和倉皇，疑慮和多心之間煎熬著，試探著太子是否厭惡自己，是否猜疑自己，偏偏太子的侍這一日送來了一條白綾，這三丈白綾的暗示意味實在太濃，這位年輕的太子妃終於緒崩潰了，直接投繯自盡。

王皇后又問：「太子殿下從江南迴來，並未在天繪院留宿過，太子妃是在何與太子殿下燕好過？」這話問得有些犀利，扣兒睜大了眼睛，怔了一下看向楚昭，臉刷的變白了，子抖了抖道：「殿下雖然未曾留宿，但太子妃娘娘時常在坤和宮為娘娘侍寢……我們都以為，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是在坤和宮這邊……」臉上已白得如同一張紙一般，畢竟太子妃這些日子緒不對，如今忽然投繯自盡，而太子殿下就在這裡，若是果真太子妃不曾侍寢，孕從何來？那太子妃的名聲……

忽然瘋狂地磕頭起來：「娘娘、殿下！我們娘娘在家裡就貞靜淑貞，從未與外男有過逾規舉止！自嫁東宮以來，待殿下是一片癡心，自上次誤會了雪石公公，引得殿下生氣以後，太子妃娘娘一直坐立不安，對殿下百依百順，奴婢可以保證，娘娘絕無可能有越軌行為！請娘娘殿下看在小皇孫面上，一定要查清真相，莫要令我們娘娘蒙冤！」

磕頭十分用力，幾下額頭上就已紅腫一片，王皇后輕嘆一聲，命人拉住道：「你是個忠僕，也知道事關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孫的名聲，因此今日之事，你可知道嚴重了？除了本宮，你之後再也莫要和人吐一字一句，一切全聽本宮做主，明白了？」

扣兒含淚道：「扣兒一定全聽娘娘的，求娘娘憐憫我們娘娘一片癡心……」，王皇后安了幾句，將帶了下去，轉頭對楚昭嘆道：「只怕自盡用的白綾，便是那匣子裡頭裝的事了，那小侍不必說，如今肯定也找不到人了。那邊只怕早已清楚你們之間這些日子並無敦倫，才使出這樣毒計，和那邊肯定不開，畢竟太子妃似是有孕這事，就是大皇子妃提起的，但是，既然連太子妃邊的宮都不知道你和他未曾敦倫，那麼究竟此事還能有誰知道？」

楚昭搖了搖頭，有些抖：「我當時雖然有些疑心，卻也知道名節之事甚大，一個字並不曾和人說過，邊幾個侍也並不知曉此事。」他忽然垂頭雙膝跪下道：「是孩兒沒有和太子妃好，導致人乘隙而，挑撥生事，都是孩兒的不是……」

王皇后低下子扶起他輕輕道：「我兒還年輕，這夫妻之道……本就不是一人之事，也不是想能好，就能好的……譚氏可憐，但斯人已逝，厚葬之，再好好待留下的孩子，才是補過之道。為今之計是要理好譚家一事。」說完轉頭看了雙林一眼道：「幸好霜林將那帕子收了起來，否則這帕子若是落在宮人手裡讓譚家人看到，只怕事不能小了，如今上下宮人都已看好，我們所需要防的，是太后派人手此案，更防著有人挑撥譚家和我們的關係……依我之見，索只說譚氏忽然生了急病……」

楚昭忽然低聲道：「母后，大丈夫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此事本就因兒而起，是兒先對不起譚氏在先，又管束不了下奴，以致於為人利用，挑撥生事，此事兒會在譚家面前如實相告，一力承擔，父皇那邊孩兒也會如實奏報，但有懲治，孩兒皆領著，母后子不好，仍殫竭慮替孩兒考慮周詳，為孩兒擋風遮雨，孩兒愧悔難當，只是此一事，孩兒不能讓譚氏白白冤死了……」

王皇后看著楚昭，眼睛漸漸漾上了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兒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我只有高興驕傲的，只是你要想到，此事事關太子妃名節，而如今狀，兇手昭然若揭，卻絕不可能留下痕跡，我兒想要替譚氏報仇，是不可能的，反而讓人尋機挑撥，落井下石，抹黑太子妃名聲，甚至連累皇孫的清白出，你可明白？且一旦你和譚家有隙，今後再難修補，不是母后想要耍手段，而是此事，咱們依然只能忍下去……」說到這裡，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楚昭忙上前扶住王皇后，王皇后捂著袖子咳了一會兒才漸漸平息了咳嗽，卻聽到前頭有人來稟報：「陛下派了安喜總管來傳口諭。」

王皇后停直了腰，端坐回座椅上，臉上重新恢復了那冷傲端重的神，淡淡道：「請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