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烈馬

雙林睡醒的時候聽到帳子裡有人隔著掛毯在前頭說話。細聽原是布政使雷愷的聲音：「殿下守禮是應該的，只是如今也不過是納王府，算不得正經納妃，朵三衛為大寧東北邊的藩籬，要籠絡他們，聯姻是最簡單輕鬆的辦法，如今王爺只需要順水推舟收下這二十個子，納後院，等喪期過了，隨便給個名分也就罷了。」

楚昭道：「雷卿說得有禮，只是這草原上風俗，哪個王公貴族不是奴群的，再有那妻子兒待客的風俗在，便宜兒只多不的，莫說納一個妃子，只怕再納十個，也沒什麼用，孤倒是聽說這裡人喜歡嫡子守竈繼承家業的風俗，和我們那邊嫡長子繼承大不同，不若請他們舉薦自己子，若是年紀大的，給些職，到大寧任職，年紀小的，送來學堂唸書，將來給孤王的世子做個伴讀，孤倒覺得這才是個牽制的好辦法。」

雷愷沈默了一會兒道：「王爺深謀遠慮，不過倒可以雙管齊下，那二十個子收下也無妨的。」

楚昭笑道：「這原也無妨，孤原也只是為了母喪在才推拒的，這次朵三衛進的駱駝、人參、鹿茸都是難得的，連那二十個人，收下無妨，都賞給各位將士便好了，至於那帖木兒的兒，右相有意便納了好了。」

雷愷怔了怔笑道：「如此，下先替他們謝過王爺賞賜了。」

楚昭又問：「前日讓雷卿推薦的左相人選，可有合適的了？」

雷愷道：「聽說有位文鏡先生，居在巫醫閭山做道士，資穎超凡，博通經史，天文地理之書，諸子百家之學，無不通，很有經世之才，只是聽說其人子孤傲古怪，不大見人。」

楚昭道：「若是真有才的，孤親自去請也沒什麼的。」

雷愷道：「聽說他文章閎嚴，詩律高簡，皆超絕塵世，殿下可去找來看看。」

楚昭點頭：「聽起來倒不是個欺世盜名之輩，如此，等巡查軍備回去，孤帶人去請他出山好了。」

兩人又盤算了一會兒下邊的行程安排，雷愷才起出去了，楚昭挑了掛毯進來，看到雙林已起了穿好服束好頭髮一不茍的樣子，笑道：「你倒老實，原喝醉了也只是一聲不吭地老實睡覺，連都不翻。」

雙林低頭道：「小的失儀，誤了差使了。」

楚昭含笑：「無妨，昨夜大家都喝了不，所以今日原沒安排行程，讓大家舒散一下，這麼多年了，在孤邊你也莫要太拘謹了。」一邊吩咐他道：「明日就啟程回去了，沿路還要看幾個點，路上還有的辛苦，你先將東西收拾好。」

雙林應了聲，楚昭又道：「行了你去用過早飯吧，等會子孤帶幾個侍衛，還有崔剛他們一同去騎馬逛逛，這裡風景好，最宜盡縱馬。」忽然又含笑道：「這次孤可厚著臉皮和他們要了不馬酒，回去都賞你，他們的參酒、鹿胎酒也是有名的，可惜這可不適合你年人用，不然也都賞了你。」

雙林一張老臉不由熱了一熱，行了禮匆匆退了出去，楚昭終於有法子逗弄這老實嚴肅的小侍，心不由極為愉快，甚至盤算起來，自己那庫裡還有不諸如龍膏酒、薔薇、荷花蕊等父皇賞下來的中酒，早知道他好酒，將來倒是可以看他做了什麼合心意的事便賞一賞。

雙林用過飯，又去找了肖岡韓允說了楚昭要帶他們去騎馬散心一事，肖岡大喜道：「正嫌氣悶呢，出來巡查一次軍備，規矩多得很，本來從前好奇這邊的邊衛所以才來看看的。」

這一代都是朵三衛統轄之地，盜匪絕，頗為安全，過了午時果然楚昭換了一騎裝，帶了肖岡、韓允雙林並幾個銳護衛等出去，因選的都是上好的馬，草原上又極是便騎，騎起馬來果然風馳電掣，十分盡興。速度會帶來激，肖岡興得一路時不時長嘯一聲，縱聲大笑，便是雙林也覺到了一酣暢淋漓。

幾人足足縱馬了約半個時辰，才緩緩放慢了速度，緩緩執韁而行，楚昭也出了一大汗，卻角含笑，顯然也頗覺痛快，轉頭剛要和他們說話，卻聽到北邊彷彿有雷鳴之聲。

韓允臉微變道：「這是馬群的蹄聲！」他們畢竟上背著護衛楚昭的重任，忽然聽到這樣聲音，不得不變，幾個侍衛立刻將楚昭拱衛其中，拔劍在手，肖岡道：「我去探一探。」便縱馬往那聲音來飛掠而去。

過了一會兒，又看到他遠遠縱馬跑了過來，笑道：「莫怕，是野馬群！讓開就好！」

幾人不由神一振，楚昭笑道：「那可是地難得一見，野馬在野外經常與狼群搏鬥，往往比馴養的馬更剽悍警敏，若是於套馬，還能弄上一兩匹好馬來。」果然看到遠出天地接，茫茫荒野漸漸一群野馬奔騰飛馳而來，旋風一般奔向他們這個方向，蹄聲有若奔雷，草原大地上彷彿震了起來一般，漸漸馬群近了，能看到這群野馬居然有上百匹之多，野馬和馴養的家馬不一樣，鬃都有一尺多長，順飄逸，個頭雖有些矮小，卻分外剽悍結實，在奔跑中展現出滿滿的力量與速度之，令人驚嘆。

韓允咦了一聲道：「有人在套馬！」

楚昭他們聽聞，凝視馬群後，果然看到一個人騎在後頭一些的一匹馬上，俯策馬，追不捨，手裡搖著套馬桿，忽然施展開，套到了馬群前遙遙領先的一匹頭馬之上，那馬通火紅，正是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駒，被套住後高聲嘶鳴，人立而起，野十足，卻仍是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漸漸開始離了馬群，那騎手不慌不忙，漸漸藉著套馬索拉近了和那匹馬的距離，待到自己騎著的馬與那匹野馬接近到齊頭並驅之時，他忽然姿極為矯健地直接躍到了那匹野馬之上，其作之大膽矯健，連楚昭都忍不住了聲：「好手！」

那騎手在沒有馬鞍、馬鐙和韁繩的況下，借助著套馬索，與那匹烈駒展開了驚心魄地搏鬥，烈馬蹦跳不止，反複地直立、狂奔、踢咬，幾乎陷於瘋狂，連雙林看著都屏住了呼吸，替那騎手擔心，卻見那騎手顯然藝高人膽大，一直騎在那野馬上，任其如何奔跑翻騰，雙手地攥住馬鬃，始終牢牢黏在那馬的上頭，這場景著實令人熱沸騰。

楚昭笑道：「走，跟上去看著。」催了馬匹，果然又跟著那騎手走了一段，眼看著那騎手將這野十足的烈駒給馴得疲力盡，最後終於乖乖地緩下了腳步，俯首稱臣。那騎手也終於有空擡眼來看他們這一行一直跟著他的人，遠遠拱手笑道：「幾位兄弟是漢人嗎？見笑了！」

楚昭擡手還禮道：「兄臺好手好馬技！」

那男子顯然極為豪爽，驅馬過來近了，看到他鼻梁高，眼睛深邃，眉目頗為英俊，卻不太像純種的漢人，顯然夾雜了些別族的混，他拱手笑道：「在下雷雲，不知兄弟可有口水？我追著這群野馬好幾日了，好不容易才套下來這匹馬。」他笑拍了拍下那剛剛馴服的紅馬，惜之躍然。

楚昭笑道：「在下楚昭。水盡有的，兄臺不必客氣。」轉頭示意雙林，雙林低頭去摘水袋，側的肖岡卻是從馬鞍邊摘了下來一皮袋扔過去給他，豪邁笑道：「這個時候，應當喝酒才對！」

雷雲接過皮袋，摘下蓋子一聞果然是酒，眼睛發亮，大喜道：「多謝兄臺！」連忙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進去，然後喜氣溢頰道：「好酒！」

楚昭看這男子，高大魁梧，說話豪邁，心下喜之，笑道：「為追一匹馬居然要三日之久？雷兄好耐。」

雷雲拍了拍馬頭笑道：「楚兄有所不知，這馬並非凡馬，你看看這耳朵和狼一樣，再看這眼睛，腳力更是好得很！跑起來就和草上飛一樣！我一年前就已留意了這頭小馬駒，只是一直遇不上馬群，可算長大了，這次可是追蹤了它們許久啊！

肖岡道：「你這可真是馬癡了。」

雷雲搖了搖頭，臉上卻有些黯然道：「也是順便，本來這次進草原是想捉一隻海東青的，可惜沒遇上，反卻遇上了這馬，也是見獵心喜，其實這馬真在我手裡，倒是明珠暗投了。」

楚昭一怔道：「兄臺要海東青來做什麼？」

雷雲顯然有些難言之，搖了搖頭只是嘆道：「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啊，都是命罷了。」

楚昭已笑道：「兄臺想是有難，不過海東青這東西，我手裡倒是恰好有一隻，兄臺若是不嫌棄，我讓人去取來給你。」說來也巧，這次朵三衛獻上來的禮品中，正有一隻玉爪海東青，楚昭本想著送回京裡給元狩帝的，如今看此人似有難，又喜雷雲人才，索便慨然許之。他轉頭吩咐了個侍衛道：「你快馬回去，將那海東青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