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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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在這兒?”孟釗有些意外,難怪剛剛一閃眼,覺得眼前這輛帕拉梅拉有點眼。
“到附近辦點事,”陸時琛沒明說,“這是在辦案?”
既然是陸時琛,孟釗頓時覺得自己不需要多廢話了,他把力放到眼前這青年上:“手機給我。”
“什、什麼手機?”青年神慌張。
“你說呢?”
“我不知道啊……”
周其跟上來,眼疾手快地把這人上搜了一遍:“釗哥,沒找到。”
孟釗揪著這人的領口,把他丟給周其,然后拉開車門,上半探進車里,從控臺下面找到了趙云華的手機。
上次在周衍家里,他讓趙云華出示周衍短信的時候記住了趙云華的開機碼,此刻輕松地解了鎖,但解鎖后的頁面讓孟釗的神隨之一變——趙云華丟手機之前,打開的頁面就是那篇關于誤殺周衍的文章!
孟釗揪過那司機:“你在汽車西站見到了這手機的主人?描述一下。”
“四、四五十歲的人,有點駝背……”這人明顯有點怵孟釗,話說得都不利索了,“我就個手機,沒犯什麼大事兒啊警察……”
陸時琛這時走過來,從孟釗手里拿走了手機,用手指劃著翻看,臉上的表若有所思。
孟釗顧不上理他,繼續問那司機:“當時朝哪兒走?離開車站還是去檢票?”
“我不知道啊……”
“用腦子想,”孟釗將他往車上撞了一下,“據方向判斷!”
“離、離開車站……對對對,是離開車站!”
離開汽車站……是去哪兒呢?難道要去火車站?不對啊,汽車站明顯要比火車站的檢票更松一些……如果趙云華一開始就決定了坐大車回老家,沒道理臨時改變主意要坐更容易被發現的火車。
“注意到的狀態了嗎?”孟釗又問了一句。
“沒、沒太注意……不過我差點撞倒了也沒什麼反應,好像在想別的事……哦對,,好像哭了……”
“小周,你先把這人帶回局里,等我回去審。”
孟釗說著,拉開那輛面包車的副駕駛,把那小塞進去,掏出手銬將他的一只手腕拷到車上方的把手。
合上車門后,孟釗走到自己那輛車旁邊。
聯系到趙云華離開汽車站時的神,孟釗不得不考慮到最糟糕的一種況——在得知自己誤殺了周衍之后,趙云華極有可能選擇自殺!
那篇公眾號文章出現的時機也未免太過及時,這案子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但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趙云華,如果趙云華真的自殺了,關于這案子的種種線索可能就自此切斷了。
趙云華會去哪呢……孟釗陷思索,那篇公眾號文章提到趙桐是在一家化工廠附近跳樓自殺的,那趙云華會不會也會選擇在那里結束自己的生命?
只能去看看了。孟釗拿起手機給市局的同事打電話:“幫我查一下離文昭高中最近的一家化工廠……沒有?那查一下十年前的地圖,急事兒,查到了趕發我。”
孟釗打完電話,只見周其坐在駕駛位,遲遲沒啟車子,在等同事發來地址的間隙,他走過去:“怎麼了?”
周其又試了扭了一遍車鑰匙:“釗哥,這破車好像歇菜了,我試了好幾遍也沒能啟……”
“局里派人來接,”孟釗皺了下眉,讓警察跟一個戴手銬的犯人站在街邊,不知道會不會又上哪個閑人發到網上去,“你先跟這人在車里等著。”
正在這時,陸時琛在旁邊開口了,是對孟釗說的:“你要去哪兒?坐我的車,我送你。”
孟釗轉過臉看向他,準確地說,是打量著他。
那狗以及……陸時琛現在出現在這里,是巧合嗎?
“讓你同事開著你的車回局里。”陸時琛任他打量,面不改地繼續說。
陸時琛會有這麼好心?還是說他其實別有用心?那就按他說的來,孟釗打定主意,也好,他可以借此機會試探一下陸時琛。
“那正好。”孟釗面緩下來,把車鑰匙扔給周其,“開我的車。”
“啊?”周其沒想到孟釗這麼輕易就接了旁邊這人的提議,但接到了車鑰匙他還是如釋重負,不管怎麼著,無論是打車還是讓局里派人來接,帶著這小都麻煩的。
孟釗坐上陸時琛的車,一邊拉上安全帶一邊問:“你這是到附近辦什麼事兒啊?”
“辦理銀行業務。”陸時琛啟了車子。
附近好像是有一家銀行,孟釗回憶著剛剛那路段附近的況。
“都到路口了,也不知道慢點,”孟釗繼續套他的話,“按常理是左拐要讓直行,你這要是遇上別人,讓你全責也說不準。”
“這不是遇上你了麼?”陸時琛說。
“可不是麼,你也就是遇上我……”
“我看見你了。”
“嗯?”孟釗朝他看了一眼。
“你不是想停旁邊那輛車麼?”陸時琛開著車道,“幫你一把而已,這都沒看出來?”
“你會這麼好心?”雖然這樣說,但孟釗心里卻有些拿不準,陸時琛剛剛那車的確有種方向詭異的覺,要解釋為幫他停那輛車倒也說得過去,只是這代價也有點太高了……
陸時琛沒回他這句,孟釗注意到,雖然自己沒開口催過,但陸時琛已經自覺地把車速提到了一百一十,并且短短一段距離連超好幾輛車。孟釗自己開車已經算猛了,沒想到陸時琛平時看著屬于理那掛的,此刻超起車來也毫不含糊。
雖然陸時琛表面看上去依舊冷靜,但從車速判斷,孟釗覺得陸時琛對這案子的關注超乎異常。
孟釗判斷了一下車子行駛的方向:“哎,你知道我要去哪兒?”
陸時琛的聲音聽上去也是冷靜的:“不是文昭高中附近的化工廠麼?”
“怎麼知道的?”
“剛剛趙云華手機上那篇文章提到了,趙桐就是在那里自殺的。”
“所以?”
“在沒有任何其他線索的況下,趙云華選擇在那里自殺的可能是最大的。你不是判斷趙云華也會去那兒自殺麼?”
孟釗嘖了一聲,別的不說,跟陸時琛待在一起太省心了,他這還沒開口,陸時琛已經憑借一篇公眾號文章把他的推斷猜了個七七八八——這還是在陸時琛并不了解案的況下。只是……
“你知道趙云華是誰?”
“是樓上那家的保姆,我見過,”陸時琛說,“剛剛那司機不是說四五十歲的人麼?猜一下就猜到了。”
“所以是剛剛才知道的?”孟釗判斷著陸時琛對案的了解況。
“嗯。”
距離文昭高中還有一段距離,雖然陸時琛這車技并不比自己遜多,但孟釗估計著說也還得十分鐘才能到。
他拿出手機,給當地派出所打了電話,讓他們先去化工廠附近看看況,準備好防自殺的設備,防止趙云華自殺的況發生。
“你這車走保險的時候,如果需要的話隨時聯系我,你那兒有我的聯系方式。”孟釗說著,覺得有點疼,雖然保險公司會把這次的維修費用報銷了,但因為陸時琛的車價昂貴,估計明年再投保的時候,保險費用會上漲一大截。
本以為陸時琛會念在兩人微薄的上,象征地客氣一下,沒想到他只點了頭:“好。”
*
趙云華爬上了樓,走到天臺的邊緣,還沒順過氣來。
九層樓對來說太高了,但剛剛一刻也不敢停下來,害怕警察抓住自己。
在監獄里待完余生沒關系,但如果真的誤殺了周衍,該怎麼在接下來漫長的時間中面對這個殘忍的真相?
站在樓頂邊緣,看著文昭高中的場上正在上育課的學生們。
曾幾何時,趙桐拿著錄取通知書撲過來跟說“我考上了”的那個笑容,明明每天都會回憶一遍,但到現在還是已經有些記不明晰了。
趙桐說不想繼續讀高中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沒問清楚,反而罵他沒出息呢?
趙桐說自己睡不著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沒懷疑過他在學校里人欺負了呢?
趙云華回想起趙桐穿著紅的連倒在泊的那一幕,的兒子到底是到了多大的侮辱,才能以那樣的方式從樓上跳下來……
電視上說天理昭昭,說正義必勝,都是狗屁!這些年一刻都沒放棄尋找真相,報過警,打過司,可是通通都沒用!
明明前一天趙桐還在跟爭執,說他想去外地上大學,趙云華當然不同意,還罵了趙桐沒良心,于是那頓飯母子二人不歡而散。沒想到第二天,還在上班,忽然就接到了趙桐的死訊……
他們都說趙桐是跳樓自殺的,可趙云華不信,一個意圖自殺的人怎麼可能前一天還在跟討論要上哪所大學?
趙桐死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寄托了,曾經也想過自殺,可是不弄清趙桐真正的死因,不讓兇手得到應有的報復,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可是,親手勒死的周衍真的是死趙桐的真兇嗎?趙云華腦中走馬燈一樣地閃過周衍跟自己相的那些片段——
“趙姨,我回來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禮,一條圍巾!好不好看?趕戴上試試!不年輕啊,你又不老……太合適了,我這眼絕了!”
“趙姨,過來幫我聽聽這首歌?……好不好聽?真的好聽?你可是我第一個聽眾,別糊弄我,好聽那我可就發布了啊!”
“生日快樂趙姨!是不是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可喜歡給別人過生日了,陪伴別人長大一歲的覺特別好……什麼變老,你也是長大,誰還不是個寶寶啊!”
腦中又閃過周衍被勒死的那瞬間,他眼中的那種不可置信的神。
事實上,在剛把繩子勒到周衍脖子上時,起先周衍并沒有劇烈掙扎,而是嗓子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響,像是想要問清為什麼會這麼做。
可是趙云華怎麼可能給他說話的機會,恨死了他,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還騙了自己那麼多年!
趙云華腦中響起周衍臨死前那一瞬,他掙的雙和因為痛苦而扭曲到有些猙獰的神,還有他嗓子里發出的絕的喑啞的聲響。曾經那麼一個生機的孩子啊……
周衍臨死前嗓子中發出的“呃呃”的聲響在趙云華腦中連續不斷地響起來,那聲音越來越大,幾乎要將的腦袋震碎。
如果不是周衍……
如果不是周衍……
趙云華表痛苦地抬手捂住耳朵,背過,朝后退了一步。
*
跟懷安區的況差不多,文昭高中的周邊也在大興土木,一些老舊樓房都在推翻重蓋。
十年前那個廢棄的化工廠已經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新建的樓盤,此刻已經蓋了一棟棟灰白的坯房。
從陸時琛車里下來,孟釗抬頭掃了一圈,正值一天中日頭最盛的時候,明晃晃的讓他瞇了瞇眼睛。
他抬手擋了一下,幾秒之后,看見了不遠那棟樓頂上,有些矮小的、佝僂著的背影——趙云華!
孟釗拔便往那棟樓跑過去,陸時琛甩上車門,隨其后。
水泥墻上還散發著沒干的味道,九層樓的小高層,孟釗一步三個臺階,快步朝樓頂跑過去。
最上面一層通往天臺的口架了個梯子,應該是方便建筑工人施工而架設的。
兩人先后爬上梯子,然后看到了站在樓頂邊緣的趙云華,看的那個方向孟釗知道,那是文昭高中,趙桐讀了三年高中的地方。
“趙云華,”孟釗爬上了天臺,顧不上平復呼吸,試圖謹慎地接近趙云華,他看見那張比實際年齡還要更老一些的臉上已經淌了滿臉的淚水,“你冷靜一點,你先冷靜一點……”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請一定別這麼做,事還沒調查清楚,周衍和趙桐的死可能本沒那麼簡單,如果你選擇從這里跳下去,所有的線索都會被切斷,真相可能永遠都不會被查清!那趙桐到底是怎麼死的,被誰害死的,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了……所以,請不要死,請活下去!”
可趙云華像是崩潰了一樣,打斷孟釗,哭嚎著喊:“別靠過來!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明明聽見了……他就是兇手,就是他死了趙桐!”
孟釗停下腳步,與此同時手攔住旁邊的陸時琛,在這種況下,任何一點盲目的靠近都可能導致無法挽回的后果。
孟釗看見不遠,警車已經在朝這棟樓的方向駛過來,他在心里計算著樓下搭設氣墊床所需要的時間,只要拖延時間,就一定可以阻止趙云華自殺!
“好,我不靠近,”他盡量把聲音放得緩和,“你來這里是想看趙桐是不是?我不打擾你,你可以多看他一會兒……”
趙云華發出崩潰的哭聲,泣不聲,聽不進孟釗說的任何話,里不斷重復著:“他就是兇手,他就是兇手……他就是兇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樓下的派出所警察開始搭設氣墊床,就在孟釗剛要松一口氣的當口,趙云華像是也聽到了樓下前來搭救的聲音,又往后退了一步。
眼見天臺邊緣的趙云華要一腳踩空,孟釗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迅速跑過去試圖拉住趙云華。
但已經來不及了,幾乎是同一瞬間,趙云華整個人跌落樓下——跳樓自殺了!
自殺的意愿太強烈,幾乎沒給孟釗留下任何緩和的余地。
孟釗停在樓頂邊緣,看著轉瞬之間就躺在樓下泊中的趙云華。
他腦子里頓時發出尖銳的嗡鳴聲,只覺得大腦中一片混。
到底是哪出了錯?
事怎麼變了這樣?
怎麼會發展到眼前這一幕?
他察覺到陸時琛走到他旁邊,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怕他失足跌下去。
孟釗忍著劇烈的頭疼,勉強讓自己保持理智——從發現尸到現在還不足48小時,這偵破速度已經遠超其他案件了,每一步他都在最快的時間做出反應,可是怎麼還是晚了一步?到底是哪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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