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第19章(無小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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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孟釗提前半小時出門,把他那輛車送到了4s店修理,然后坐公去了市局。
這車是孟釗前兩年買的,當時他準備用存款買一輛不到20萬的大眾,因為孟祥宇經營一家二手車行,對車了解得比較多,孟釗在買車前和他商量了一下,誰知孟祥宇一聽,非要給他補了十多萬,拉著他去買了一輛高配的漢蘭達。
孟釗遲遲對相親不興趣也有家里的一部分原因,一旦他真的和哪個姑娘談上了,孟祥宇一準兒又要開始張羅著給他買房了。孟祥宇把他當親兒子養,但孟釗卻不能不把自己當外人,孟祥宇那些錢是要留給孟若姝當嫁妝的,孟釗無法心安理得地接下來。
于是他自己打算著,等攢夠了首付的錢,再開始考慮這件人生大事。更何況,到目前為止,他還真是沒遇見過讓自己心的人。
到了市局,孟釗剛要抬步邁上樓梯,遇見了從停車場走過來的厲錦。
厲錦跟他打招呼:“孟隊,今天沒開車過來?”
“車送修了,”孟釗跟一邊走一邊聊,“對了師姐,關于周衍的死亡時間你有什麼想法沒,比如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死亡時間延后的方法?”
“你可真是一心撲在案子上,這一大早還沒到上班時間呢,就開始想案子了,”厲錦笑道,又想了想道,“讓死亡時間延后的方法倒也不是沒有,比如讓死者喪失行能力后大量出,因失過多而死,這樣在查到的死亡時間,兇手很有可能已經逃了。但是周衍是被勒死的,出量很,不可能因為失過多而死。”
厲錦說得是很常見的況,這一點孟釗當然也清楚,但他還是認真聽著。
兩人到了樓梯口,厲錦要乘坐電梯去三樓,孟釗沒去辦公室的方向,而是跟一起邁進了電梯:“周衍的繼父是今天來接周衍?我再上去看一眼。”
“好,”厲錦按了電梯上的按鍵,接著說,“還有就是借助藥延長死亡時間,比如在當時只是讓死者失去行能力,然后在喂了死者藥之后離開案發現場,這樣在死亡時間,兇手也有不在現場證明。但是這樣來猜的話,就是趙云華先把周衍勒到窒息,然后再給他喂藥,或者讓他聞到可以致人死亡的氣,但死者的又沒有查到這種質……”
電梯上到三樓,門開了,厲錦剛要走出去,轉頭一看,孟釗還盯著旁邊的數字顯示板,似乎正陷沉思,開口提醒了一句:“到了孟隊,想什麼呢?”
“哦,”孟釗這才回過神,跟一起走出電梯,“沒什麼,只是你剛剛的話讓我產生了一個新的猜測。”
“是麼?能給你提供靈那再好不過了,”厲錦笑了笑,朝法醫室走過去,“什麼猜測?”
“先去解剖室。”孟釗說。
到了解剖室,孟釗躬仔細觀察著周衍脖子上的幾道勒痕,問厲錦:“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在哪條勒痕上檢測出了跟兇有關的殘留?”
“這個啊……我只在勒痕上提取了樣本,哪條勒痕真是沒注意。”
“師姐,幫我個忙,”孟釗直起說,“這幾條勒痕你再提取一下跟兇有關的質,要每條都提取一遍,然后把結果告訴我。”
“行,”厲錦答應得很爽快,“那等結果出來了我你。”
從法醫室出來,孟釗往樓下的刑偵辦公室走,腦子里盤算著關于這案子接下來的行。
他走到工位,剛從屜里拿了包速溶咖啡出來,程韻湊了過來,給他遞了杯現的。
程韻在辦公室里搞了個小型咖啡機,平日里跟同事共用,但孟釗從來沒用過。
孟釗過得太糙,覺得咖啡這玩意兒就是用來提神的,哪怕用冷水沖開他也喝得下去。而程韻隔三差五主遞過來的咖啡,他也沒覺得在口味上有什麼太大區別。
“釗哥,一會兒你去做什麼?”程韻在一旁說,“你車是不是送修了,我給你當司機啊?”
“猜,”孟釗一邊喝咖啡,一邊查路線,“猜對了就帶上你。”
這就是在考程韻了,看對辦案步驟到底有沒有自己的規劃,還是只會跟在別人屁后頭做跟班。
程韻想了想:“去趙云華工作的家政公司?”
“走,”孟釗把喝空的紙杯扔到垃圾桶,起走出辦公室,“說說理由。”
程韻趕跟上:“因為我覺得,首先要搞清楚的事是,趙云華明明跟周衍和諧相了四年,為什麼忽然咬定周衍就是害死兒子的兇手,并且會下狠手把周衍勒死,在此之前應該會有表現異常的地方,我們去家政公司就是為了問清這一點,對不對?”
“下次可以自己出師了。”孟釗說。
程韻了表揚,心里高興,笑嘻嘻地拍馬屁道:“都是釗哥你教得好。”
到了順意家政公司,一聽孟釗是為了趙云華的案子過來的,負責接待警方的經理愁眉苦臉,開始往外吐苦水:“你說我們公司也是倒霉,這個趙云華跳過公司,私下跟客戶簽合同,我們公司也算是害者了,現在可好了,周衍這案子鬧得這麼大陣仗,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公司的保潔員工有問題,有幾個剛談好的客戶還沒簽合同就被嚇跑了……”
不同的警察有不同的辦案風格,而配合調查的人也有不同的聊天風格,眼前這位明顯就是話嘮型的。遇上這種,孟釗一般都是先不聲地聽著,然后從他話里找線索。
“你說我們公司找誰說理去,就不說這個,前幾天這趙云華去幫人家干活,還被投訴了一次,那客戶都是我們公司五年的老客戶了,給我們介紹了不主顧,現在也說要解約,唉……”
孟釗聽到這里,抓到了他話里重點:“趙云華被投訴?投訴是哪天的事?”
“投訴啊……我得找找記錄,”經理拿出手機給人事打了電話,掛了電話后說,“是12號。”
“因為什麼事投訴?”
“因為趙云華打碎了客戶家里的一個花瓶,”經理嘆了一口氣,“人家客戶還不要賠償,說那花瓶是一個有名的設計師朋友送的,多錢也賠不來……”
“趙云華以前有沒有犯過這種錯誤?”
“沒有,”經理很肯定地說,“在我們這兒干了這麼多年,每年都是年度優秀員工,就因為這個才讓負責這麼重要的客戶,這麼長時間以來一直也沒犯過什麼錯誤,誰想這一來就來個大的。那花瓶也知道有多寶貝,人家客人都代過好幾遍的,怎麼能犯這種錯誤……”因為怨念太深,經理又開啟了話嘮模式。
等他說完,孟釗又問:“那在這之前趙云華有沒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比如緒不高、經常走神之類的?”
“沒有……”經理說著,轉頭看了看前臺的接待,“你看出哪兒不對勁嗎?”
“沒有,”前臺接待也搖頭,猶豫了片刻又說,“不過……平時每天早上過來的時候我都跟問好,也都笑著跟我打招呼,只有12號那天早上沒理我,還反常的……”
孟釗注意到前臺旁邊安置了一個快遞置架,上面放著還未取走的快遞,他問:“最近有沒有收過快遞,或者跟什麼陌生人接過?”
“沒收過快遞,”接待又搖頭,“好像不怎麼網購,從沒見過來取快遞,至于跟陌生人接……只是早上來取一趟保潔工,這些我們也不太清楚。”
問題都問完了,孟釗道了謝,又給經理和前臺留了電話,讓他們如果想到什麼線索,一定要第一時間聯系他。
出了家政公司,程韻跟上孟釗:“釗哥,你說趙云華為什麼12號忽然變得反常,13號周衍回來就下了殺手,是不是掌握了周衍是害死趙桐的真兇的證據啊?”
“有可能,”孟釗上了車,關上車門,“再去趙云華家里一趟。”
上次因為急著申請逮捕令,只顧著在趙云華家里搜索的殺人證據,卻錯過了不細節。
到了趙云華家里,孟釗先用視線掃了一圈,然后注意到臥室門口放了一個垃圾桶。
他走近了,半蹲下來,拿起扔在里面的一個相框。
這相框看上去有些廉價,一看就是在那種批發市場買來的,小時候這種相框還常見,這些年已經在各種場合難覓蹤影了。
相框里框著的是趙云華和周衍的合照,從作來看,照片是周衍長另一只胳膊自拍的。兩人的距離很近,臉上都掛著開心的笑容,乍一看真是讓人覺得同母子。
這相框被趙云華扔在了垃圾桶里,保護照片的那層玻璃也被打碎了,出現了發散狀的裂痕。看來在扔相框的時候,趙云華的緒應該非常激。
孟釗注意到相框下面還有一個小紙盒子,他把那紙盒子拿起來打量。
是那種快遞常用的紙箱,但比一般紙箱要小一些,底部只有掌大小,上下蓋子的開合纏了一圈封口的膠帶,其中一面被裁開了,切面整齊,應該是使用了剪刀或小刀裁開的。
這個封口的紙箱哪來的?里面到底裝了什麼?孟釗又看了看垃圾桶,里面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
孟釗之前看過趙云華的手機,上面雖然下載了購件,但一打開就是“版本過低請升級”的提示,如那個前臺接待所說,趙云華似乎確實沒有網購的習慣。
他站起來對程韻說:“讓周其帶人過來一起搜一下這屋里,看看有沒有能裝進這個紙箱的東西。”
孟釗說完,又在屋轉了一圈,依次拉開趙云華的屜看了看。
趙云華的屜里分門別類地裝著不同東西,有塑料袋,有捆扎繩,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看上去都跟案子沒什麼直接關系。
孟釗又拉開電視下面的屜,那看上去是趙云華專門盛放藥的屜,里面裝著的多是一些冒藥。在將屜合回去的時候,下面的滾軸卡了一下,孟釗活了一下屜,才將其徹底合上。
滾軸下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孟釗敏地察覺到,他把屜再次拉開,手掌下去托住屜底部,另一只手一用力,將屜卸了下來。
他俯下一看,里面果然有東西被卡住了,是一個小藥瓶。大概因為來回活屜,藥瓶上的字跡已經被磨損得看不太清楚了。
這藥瓶里的藥是趙云華之前吃過的麼?這會是什麼藥?孟釗腦中又出現了那個疑問:兇手為什麼料定趙云華一定會自殺……
孟釗把藥瓶裝起來,打算拿回去讓鑒科化驗一下藥分。
下午,周其帶了幾個人去趙云華家里搜了一通,回來告訴孟釗,沒在趙云華家里發現更多可疑的東西。
“會不會是從外面撿回來的紙箱啊?”周其說,“趙云華不是每天都會翻垃圾箱撿紙箱嗎?”
“這紙箱是新的,”孟釗說,“而且沒跟那些要賣廢品的紙箱捆在一起,應該不是撿來的。”
“那里面裝了什麼?吃的東西,被吃了?或者是紙被燒掉了?但是沒發現灰燼啊……”
如果紙箱里確實有東西,而現在這東西又不翼而飛了,那會不會是……
“難道有人在我們之前去過趙云華家里,拿走了那個東西?”周其適時地說出了孟釗的猜測。
“那可不好查啊……”周其喃喃自語,“那地兒群租房那麼多,每天人來人往的,本查不出來是誰啊。”
正在這時,辦公室里的電話響了,離得最近的程韻接起來,應了兩聲后對孟釗說:“釗哥,厲姐找你。”
“知道了,”孟釗應了一聲,起后對周其說,“去找找趙云華家附近的監控,看看11號晚上回家的時候緒怎麼樣。”
孟釗到了樓上法醫室,厲錦正倚著桌子看新出的檢測報告。
“怎麼樣?”孟釗走過去。
“真是有點奇怪,”厲錦把報告遞給他,“你不是讓我檢測每條勒痕上的兇殘留分布嗎?你看啊,這幾條從背后勒的痕跡上,都提取出了捆扎繩的相關質,反而這條從前面勒的最深的這一條痕跡,卻沒有提取到。”
孟釗翻看著那份檢測報告:“是很奇怪。”
“也或許是從背后勒的這幾條,周衍掙扎得比較劇烈,所以之下兇殘留比較多,”厲錦分析道,“而從前面勒的這一條,很明顯周衍當時已經沒什麼掙扎的力氣了……”
“但經過前面的掙扎,捆扎繩已經磨損得比較嚴重了,不會一點殘留都沒留下。”孟釗搖了搖頭,否定厲錦的猜測,“然而這份報告上,那條從前面勒的勒痕上,卻是沒有檢測出跟捆扎繩有關的一點質。”
“確實是,”厲錦思索著輕聲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因為兇手換了兇。”孟釗說,“如果是跳繩這類的繩索,就很難在勒痕上留下痕跡。”
“倒是有這個可能,”厲錦點頭道,“但兇手拿著兩個兇去也是準備夠充分的,而且……”
“而且,”孟釗接著的話說,“明明有跳繩這種更不容易留下痕跡,而且更不容易斷裂的繩索,為什麼一開始會選擇用捆扎繩?”
厲錦抬頭看著他,覺得他還有話沒說完。
果不其然,孟釗接著說:“所以,可能換的不只是兇,兇手也換了。”
厲錦的神開始變得凝重起來:“什麼意思,你是說……勒死周衍的真兇不是趙云華,而是另有其人?”
“嗯,”孟釗指著報告書上周衍脖子上的勒痕,“你看這幾條背面的勒痕,雖然周衍當時掙扎得比較劇烈,但這些勒痕相對來說比較淺,可能會讓周衍短暫窒息,但不足以致命。但這一條正面的勒痕,顯然力度和位置都很致命,導致周衍舌骨斷裂、徹底斷氣的就是從正面勒的這一下。”
厲錦聽著他的分析,提出自己的疑問:“這點我們之前也考慮過,但從后面勒住的時候,周衍是掙扎的狀態,而且因為趙云華比周衍要矮,不好使力,而從正面勒住的時候,周衍是接近窒息的躺倒狀態,這時候的勒痕比之前更深也是有可能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孟釗說,“但還有一個側面證據,趙云華每天從垃圾桶撿紙箱和酒瓶回家的時候,要用兩只手一起提著那個袋子,說明并不是一個力氣很大的人。而且,周衍當時是被勒到窒息的狀態,趙云華經過這一番折騰,肯定也累得沒什麼力氣了,這時候再從正面一擊致命,一下子準勒斷周衍的舌骨,幾乎不太可能。”
話至此,厲錦被說服了,思索片刻道:“那這樣的話就能解釋為什麼在周衍的死亡時間段,趙云華有確切的不在場證明了……”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孟釗合上那份報告,“的還要再往下查,謝了師姐,這份報告我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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