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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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網,孟釗差點被撲面而來的煙味兒熏個跟頭。
這網部格局狹長,線昏暗,一眼看過去沒有通風的地方,難怪剛一踏進來,就覺得有些不過氣。
十幾年前這種網曾開在大街小巷,但現在隨著家庭電腦的普及,這種網也逐漸被條件更好的網咖取代,幾乎難覓蹤影了。
“上網嗎?份證。”靠近門的那臺電腦后面傳來懶洋洋的聲音,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孟釗朝前靠近了,才看見那臺電腦后面,在電腦椅上“葛優癱”的小青年網管。
他把警察證拿出來,那人立刻坐直了:“警察哥哥,我們這兒是正規營業,什麼法都沒犯啊……”
“沒說你犯法,”孟釗收了證件,“我來是想查一下,11號晚上,有沒有一個趙云華的人來上過網。”
“哦……我查查,”網管立刻應下來,“我們這里都是有登記記錄的。”
幾聲鍵盤敲擊的聲音響起來,網管把屏幕朝孟釗的方向轉過來一些:“有,11號晚上8點半到9點半……哎?是不是那個大媽啊……”
“你有印象?”孟釗見他想起來什麼,問道,“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哦,是有點印象……”青年抬手撓了撓后腦勺,“主要是來我們這里上網的基本都是人,那個大媽看上去都四五十歲了,沒見過這樣的人還來上網的,而且上了沒一會兒就走了,奇怪的……怎麼了,這大媽犯什麼事兒了?”
孟釗沒答他最后一句,繼續問:“在哪臺電腦上網?”
“那臺,墻邊那里,”青年起指了一下,“算了,我帶你們過去看看。”
跟著那青年走到趙云華當時上網的那臺機,孟釗抬頭打量周圍的攝像頭,正巧,斜對面有一個攝像頭正對這臺機的屏幕,如果像素稍好一點,應該可以看清當時屏幕上的容。
“那個攝像頭能保留多長時間的記錄?”孟釗朝攝像頭的方向抬了抬下。
“那個……”青年支支吾吾,“那個好幾年前就壞了……”
孟釗:“……”果然事不會那麼順利。
“那這電腦能保存當時的瀏覽記錄麼?”
“電腦每次關機都會清空記錄……保存不了。”
“這電腦先借我用用,我拿回去試試能不能恢復記錄,過幾天還你。”
“哦……好。”青年看上去并不敢提出反對意見。
“還有,趙云華上網期間,前后左右的人都幫我找一下信息。”孟釗環視周圍上網的人,問那個網管,“有沒有人固定坐在附近位置?”
“有是有……”網管指了一下趙云華旁邊的位置,“那臺機的配置好,有個黃就經常坐那兒,對了,那晚他好像也在來著,不過他現在出去吃飯了。”
“去哪兒了?附近麼?”孟釗抬手拍了下網管的后背,“走,給我指一下。”
兩個人走到網門口,陸時琛也跟著走出來,網管正用視線搜尋著那個人,孟釗轉過臉看了看陸時琛:“里面的環境不好?你要是不了就在外面等著。”
陸時琛說:“不至于。”
“找到了,”網管朝他們跑過來,長手臂給他們指,“就那家燒烤攤,那個穿灰t恤的黃,我幫你們過來?”
“不用,”孟釗朝那個燒烤攤的方向走過去,“我過去就行。”
燒烤攤煙熏火燎,黃正拿著一把串大快朵頤。
孟釗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拿出證件朝他亮了一下。陸時琛也拉開椅子坐在他旁邊。
一看見警察證,黃的臉上頓時出了一種“手里的串不香了”的表。
“我……我最近沒犯事兒啊。”他放下了手里的串。
“跟你沒關系,”孟釗發現這條街上的人都特別擅長對號座,“我來是想問,11號晚上你有沒有注意到你旁邊坐了一個四五十歲的人。”他從手機上調出趙云華的照片拿給黃看。
“哦——”黃看了看照片,松了一口氣,又吃了一口串,“那個大媽啊,我記得。”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當時在電腦上做什麼?”孟釗收回手機問。
“我是看了一眼來著,好像在看什麼視頻……”黃抓了抓頭發,“嗨,我就看了一眼,沒太注意。”他把串遞給孟釗,“哥,來一串?”
“謝了,我不吃,視頻的畫面能回憶起來嗎?”孟釗看著那黃,“就算是一閃眼,應該也能注意到畫面?能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畫面……”黃有些費力地回憶,“好像有個樓?樓上有幾個人好像在打架還是什麼的……唉,我是真的沒太看清,那個畫面又遠又模糊,跟那種錄的人小電影似的……”
樓頂上打架的幾個人……難道是當時趙桐被自殺的錄像?孟釗回憶起那篇公眾號的容,上面說趙桐就是在一家化工廠的樓頂被死的……
“那當時坐在那個電腦前的人的神你有沒有注意?”
“那個大媽啊……”黃把里的串咽下去,“哭了。”
“嗯?”
“對,哭了……我就是聽到哭了才看了的屏幕的。”
陸時琛注意到孟釗的眉心很輕地皺了一下,過燒烤爐飄出的縷縷的白煙,他察覺到孟釗的眼神似乎跟平常很不一樣。
他觀察著孟釗,試圖從過往中的經驗中找出與之相對應的,然后他勉強分辨出,那應該是一種類似于有些“悲哀”的。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神流,陸時琛不聲地判斷著,它似乎是無法通過反復練習而習得的。
孟釗低頭沉思片刻,雖然線索很零碎,但已經足夠做出推測了。
很明顯,趙云華家里的那個小紙盒子里面,裝得應該就是有人給的u盤,因為趙云華家里沒有電腦,所以當晚收到u盤之后來到了網,看到了里面的視頻,從而確定了周衍就是當年死趙桐的主使。
但是,如果周衍在這起校園暴力事件中是無辜的,難道u盤里的視頻是偽造的?還是說趙桐的死另有?
而且,如果像這個黃說的,那個畫面很遠很模糊,那趙云華是怎麼看清那幾個人中,周衍就是那個死趙桐的主使的?
孟釗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對,聲音!趙云華跟周衍同母子,極其悉周衍的聲音,寄u盤的人甚至可以不用偽造視頻畫面,只要將聲音理周衍的聲音,就足以誤導趙云華。而且,周衍經常在網上直播,想要偽造他的音簡直輕而易舉……
“那個……”黃打斷了孟釗的思緒,“別的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就掃了一眼。”
“這些就夠了,謝了,”孟釗轉頭看陸時琛,“我們走?”
陸時琛正在看向他,于是他們對視了一瞬,但陸時琛很快就收回了眼神,應道:“嗯。”
雖然只有一瞬,但因為距離足夠近,孟釗注意到,剛剛陸時琛的眼睛里又出現了那種觀察籠中的眼神。
站起走出燒烤攤,孟釗側過臉看著陸時琛問:“剛剛看我干什麼?”
他試圖觀察陸時琛臉上的神變化,但陸時琛這次卻沒再讓他抓住把柄,沒什麼表道:“我覺得你剛剛想到了什麼,按照易容,我需要知道你的推測。”
這人倒會倒打一耙,孟釗回擊道:“易容是我跟你案細節,沒說連著推測也一塊告訴你?”
話說著,兩人又走到了網。
孟釗走進去,讓網管幫他把趙云華當時用過的那臺主機拆解了,他把主機抬起來,對陸時琛道:“走,只能先放你車上了。”
“我來。”陸時琛朝他走過來,手要把主機接過來。
“哎,不用不用,這玩意兒輕的。”孟釗把電腦扛起來,“用不著兩個人抬。”
“先把主機放到這里,”陸時琛抬手攔了一下他,“等吃完飯再回來拿。”
孟釗看向他:“嗯?”
“不是說去前面那家面館吃?”
“哦……對,”孟釗想起剛剛那一茬,忍不住笑了一聲,“逗你的,你還真信啊?”他走出網,“怎麼著也不能讓您這號人這份人間疾苦啊。”
走到車后,孟釗把主機放到陸時琛的后備箱里,然后拉開車門上了車,拿出了霸道總裁的氣勢:“說,想吃什麼?”
“你定,我對這里不。”陸時琛說。
陸時琛在這方面出乎意料的隨和,但孟釗也不能讓他太將就,最后在車子開上主路,行駛了大概兩公里后,他指了路邊一家法餐:“就這兒。”
抬步邁進去的時候孟釗知道,這一頓飯估計要榨干自己半個月的工資,不過,自己請客的對象這麼不接地氣,他下意識就選了一家同樣不接地氣的餐廳。
而一家餐廳想要營造出不接地氣的氛圍,顯然是要付出昂貴的代價……
本以為選了規格這麼高的一家餐廳,陸時琛應該會給點面子,象征地收一收他那張面癱臉。
但沒想到陸時琛表現得興致缺缺,甚至連菜單都沒有翻完,只點了第一頁的主打套餐。
而孟釗,他本來也對西餐不太興趣,搞不懂鵝肝這種既殘忍又讓人膩味的食材到底是怎麼被炒頂級食的。
還不如吃剛剛那家面館,孟釗叉了一塊鵝肝,沒滋沒味地咽了下去。
但不得不承認,對面陸時琛的吃相確實跟這家餐廳搭的,孟釗看著對面的陸時琛,想起孟若姝錄視頻時經常提過的一個詞——冷淡風。
嘖,吃飯也能吃出冷淡風,真夠可以的。孟釗心道。
一頓飯被陸時琛吃得既冷淡又昂貴,也不知這錢花得值還是不值。
“對了,你那輛車的況怎麼樣?”孟釗吃完了最后一口鵝肝,喝了一口冰水解膩,“要不要我配合走保險?”
“不用,”陸時琛簡短地說,又將話題轉到了案子上,“當年的校園暴力案會重啟調查麼?”
孟釗把水杯放到桌上:“沒準兒。”
“真兇應該跟這起校園暴力案有關,否則不會拿到當年的錄像。”
孟釗轉著手里的杯子:“是不是當年的錄像還不知道呢。”
“你是說錄像有可能是偽造的?”陸時琛看著他,沉思片刻道,“畫面應該不會是偽造的,雖然像素很差,但對于自己的兒子,趙云華應該不會認錯,兇手偽造視頻畫面的風險太大了,倒是聲音……”
“是這個理,不過……”孟釗有意停頓。
陸時琛順著他的話問:“怎麼?”
“我記得剛剛那黃說的是,那視頻畫面既遠又模糊,像那種錄的人小電影,沒提過像素的事啊,難不……”孟釗打量著他,恍然大悟道,“你對他說的那種人小電影有過研究?看不出來啊陸時琛。”
陸時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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