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達回到局里時, 檀易剛剛開完會。

他問道：“況如何？”

傅達道：“警隊認定，肇事人有倒車碾死者的節，但只碾過一次, 人當時也沒死，估計能找到目擊證人。”

檀易扔給他一支煙, “宜早不宜遲, 你馬上調查車禍現場，我再會會那位陳廠長。”

“得嘞。”傅達叼著煙出去了。

檀易出了門, 朝正在看著他的李驥略一點頭, “你跟我出去一趟。”

“好嘞。”李驥一躍而起, 背上雙肩背包跟了上來。

檀易看了一眼，“最近流行背書包？”

李驥說道：“就咱們局流行, 跟小謝學的, 而且也真方便。”

檀易挪了挪皮挎包的肩帶, “原來如此。”

李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道, 這位不會也想換背包吧。

二人上了警車，九點十分趕到機械廠。

周一有例會。

九點四十, 二人總算等到了陳志陳廠長。

陳志五十四歲，也戴著一副黑方框眼鏡, 因額頭和下都寬，略顯方頭方腦。

他個頭不高, 肚子微鼓, 語速不快，一看就是個老狐貍。

檀易道：“陳廠長, 又打擾了。”

陳志不咸不淡地說道：“我沒殺曹璐仕, 經偵大隊已經來人了, 檀隊還想做什麼？”

檀易道：“陳廠長還不知道吧，薇今天早上被車撞死了，就死在他們小區外的馬路上，警說，肇事逃逸者有反復碾死者的跡象。”

陳志正在喝茶水，一下子嗆到了，咳得驚天地，面紅。

男書趕上了前，又是拍背又是倒水，折騰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

檀易蹺起二郎，“陳廠長，財務科總共七個人，接連死了兩個，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咳咳咳……”陳志輕咳幾聲，“檀隊，你也說了，薇死于肇事逃逸。兇手害怕賠償，特意把人碾致死也不是沒發生過，不能和曹科長的死相提并論吧。”

檀易問：“陳廠長，您昨晚見過出納嗎？”

陳志緩慢地搖搖頭，“沒見過，曹科長的死給機械廠帶來了極其惡劣的影響，我和幾個廠長開了個小會，研究了應對措施，之后就回家了。只是個小出納，我見做什麼。”

檀易審視地看著他，“陳廠長，我提醒你，給警方假口供對你沒有任何好。”

陳志沉著地看著他，“你都知道沒有好，我又為什麼要給假口供？我再重申一遍，我和曹科長、出納的死沒有任何關系。”

說到這里，他的大哥大響了，看到號碼他神頓時一振，“二位，我還有要事在，先失陪了。你們有什麼事可以問我的書。”

他給書使了個眼，率先離開辦公室。

男書笑著說道：“是啊，陳廠長的日常瑣事都是我負責的，你們可以問我。”

李驥問：“昨天晚上，陳廠長和薇見過面嗎？”

男書道：“這個真不知道，我安排完會議就走了。”

李驥再問：“出納和陳廠長的關系你知道多？”

男書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他下意識地了脖子，“我這個人木訥聽話，一般都是領導讓干什麼我就干什麼。而且，我在廠里的人緣不大好，和其他同事有來往，閑言碎語一般到不了我這兒。”

李驥揶揄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看上不看下？”

男書瞪了他一眼。

檀易起了，“魏書，請通知陳廠長，近期最好不要安排出差，以備我們警方隨時問詢。”

“這……好吧。”男書嚇了一跳，但又不得不答應下來。

……

二人回到了車上。

李驥道：“這書看不清形式，不過也好，到時候一起進去，在牢里繼續給姓陳的當孫子。”

檀易點了煙，“一繩上的螞蚱，他也沒辦法。走吧，我們去萬豪一趟。”

李驥不明白檀易去萬豪做什麼，但領導吩咐了就做，他的執行力向來不錯。

不到十一點，二人趕到萬豪酒店前臺。

檀易出示了證件，“請查一下陳志，是否于昨晚住過這里。”

三個前臺不敢怠慢，拿來賬本反復查找，三分鐘后有了答案，“沒有。”

檀易放在大理石臺面上的手指無聲地彈了兩下，“再查魏希文。”

又過三分鐘，前臺小姐道，“抱歉，還是沒有。”

李驥知道檀易要做什麼了，“會不會在小旅館？”

檀易蹙著眉頭思索片刻，“最近有新開張的三星級以上的酒店嗎？”

一個前臺道：“有有有，對面的連鎖酒店就是新開的。”

另一個前臺指向斜對面，“如意酒店，就那個。”

大堂經理從樓上下來，詢問出了什麼狀況。

檀易簡單說明況，又道：“麻煩你們，歸攏一下陳志或者魏希文的賬目，我回來的時候一并帶走。”

二人道過謝，一起趕到如意酒店。

李驥問：“安海的酒店這麼多，檀隊為什麼會直接找到這里來？”

檀易道：“首先，兔子不吃窩邊草，其次，這里夠檔次。”

“那也是。”李驥表面上贊檀易，心里卻有許疑問——這種事，難道不是越蔽越好嗎，陳志怎麼敢正大明地來這種地方？

他的疑問很快就有了解答，魏希文昨晚確實開了一間房。

經服務員描述，住的是個戴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薇于二十一點左右抵達，早上四點半離開。

從如意返回萬豪，大堂經理果然找到了魏希文的全部開房記錄，據不完全統計，陳志每周都來一兩次。

在回機械廠的路上，李驥道：“太囂張了。”

檀易道：“機械廠在萬豪簽有招待協議，陳志又以魏希文的名義住，哪里囂張了？”

李驥道：“他就不怕被人撞見嗎？”

檀易笑了，“酒店越高檔，撞見的幾率越小，這才是正確的邏輯。”

李驥想了想，訕訕一笑，“我明白了。”

就像他，如果不是做了警察，可能一輩子也不知陳志那種道貌岸然的老干部，每周都在萬豪酒店睡小出納。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邏輯啊。

二人回到機械廠的時候，正上魏希文中午回家。

他皮笑不笑地對檀易說道：“對不住了檀隊，我們廠長出去就沒再回來，我這邊正好也下班了。”

檀易道，“麻煩魏書跟我們回局里協助調查。”

魏希文變了臉，“為什麼，不管曹科長還是出納，都和我沒關系。”

李驥出示了酒店出的兩份證詞，“據我所知，出納昨晚和你在一起。”

魏希文的自行車差點兒扔了，“我……我沒有……我……”

他下意識地看看左右，不員工簇擁在不遠看著他，額頭上的汗水瀑布一樣流了下來。

檀易道：“怎麼，你對‘協助調查’這個詞不滿意？”

“不不不，不是。”魏希文抓車把，“我先把車送回去，這就跟你們走。”

十二點二十，市局問詢室。

檀易詢問，李驥記錄，對象是魏希文。

“薇和陳志到底什麼關系？他們昨晚是否見過面？”

“可能見過面吧，但我不知道他們到底什麼關系。”

“魏希文，我們在給你機會，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真不知道啊！廠長每次都說，他要和出納談談工作上的事。”

“你覺得陳廠長還能保你嗎？經偵支隊真的查不出問題嗎？”

“這……我沒那麼想。可能，我是說可能，人關系吧。”

“多長時間了？”

“差不多五年。”

“陳志和薇有經濟上的往來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問……”

“咚咚！”杜準敲門進來，“檀隊，你等的人到了。”

檀易起了，“魏書，陳志來了，我希你把握機會，不要執迷不悟。”

如果陳志說了，他不說，他就是負隅頑抗，將來不定判幾年。

如果陳志不說，他說了，他就是背主投敵，將來一定會眾叛親離。

魏希文臉煞白，驚疑不定地看著檀易。

“你和李驥繼續。”檀易吩咐杜準一聲，看都沒看魏希文就出了門。

陳志在另一間問詢室。

檀易進去后，在主座上坐下來，負責記錄的換了任亞。

陳志擰著眉頭，坐在椅子上煙，一口接著一口。

檀易道：“陳廠長既然來了，不妨談一談吧。”

陳志道：“我和薇確實有不正當男關系，昨天晚上也確實見過面，但我沒殺。”

“陳廠長，空口無憑啊。”

“怎麼空口無憑，一大早趕回家換服，我一直呆到天亮，有服務員為證，我是在如意吃完早飯走的。”

“殺人不一定親自手，以陳廠長的實力，買兇不是難事吧。”

“我不可能買兇……”陳志突然收住話頭，狠狠按滅了煙頭，“檀隊，我承認我在男關系上很不檢點，但絕對做不出殺人這種事，我言盡于此，如果檀隊找到證據盡管來抓我，告辭了。”

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推到后的椅子，大步出了問詢室。

任亞道：“這麼狂，難道是打量經偵大隊查不到問題嗎？”

檀易道：“大抵在疏通關系、籌借錢款，準備填窟窿吧。”

“嘖……”任亞恍然大悟，“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半個小時后，李驥把魏希文的筆錄給了檀易。

魏希文主代，陳志有公款吃喝、公款旅游的違紀行為，至于是否貪污，只有陳志、薇、曹璐仕三人知，他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