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鐘,檀易的呼吸就變得平緩綿長了起來。

黎可低聲道：“檀隊力太大,估計很久沒睡好覺了吧。”

謝箐點點頭，放慢了車速。

進醉龍灣大門時差不多六點半，減速帶的顛簸震醒了檀易。

他從后座上坐起來，看了看窗外。

黎可問：“檀隊,今天還用我們幫忙嗎？”

檀易回過神,“今天不了，明天再說,你們看看那份業主資料就行。”

車停了。

他拿起挎包，推開車門,又道：“我暫時不出去,你們玩你們的。”

“好。”謝箐答應一聲,一腳油門加一把方向，將車擺到了自家庭院。

黎可道：“箐箐,檀隊說我們可以去玩，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謝箐背包下車,先開防盜門門,然后繞到車屁，打開后備箱，把裝夜視儀的紙箱抱出來——檀易做了偽裝，用的是裝餅干的紙箱子。

黎可拎零食袋進屋，關上了防盜門，“一會兒溜達溜達去？”

“好啊。”謝箐把箱子放在帽間,“現在春明，花開得正好，不去外面溜達，一回家就貓在屋里頭,瞧著就不太正常。”

黎可往廁所去了，“那倒也是。”

……

天氣暖了，第二天又是假期，海邊釣魚的人越發多了。

謝箐和黎可在棧道上走一圈，拍幾張照片，回來時朝幾位爺爺走了過去，“江爺爺、樊爺爺、范爺爺好。”

江老爺子正在給魚鉤上餌，聞言笑道：“小謝、小黎啊，吃飯了嗎？”

謝箐道：“在單位吃完回來的。”

江老爺子把鉤甩到海里，“明兒個就五一了，你們休息嗎？”

“這幾天忙，明天要加班。”謝箐道，“江爺爺，那爺爺呢？”

江老爺子道：“他前兩天心臟不舒服，今天上午回京城了。”

謝箐道：“嚴重嗎？”

江老爺子道：“不太嚴重。但年齡大了，老化，在兒邊總歸要好一些。”

“哦……”謝箐心想，因為那婉，檀易一定了解過那老爺子的份背景，他若病了，應該是真的病了，“我這兩天忙，居然不知道。那爺爺還回來嗎？”

樊爺爺了一句，“我問過，他不回來了。”

他老人家年輕，不到七十歲，神矍鑠，活潑樂觀，從面相上看是個有福之人。

“心臟不舒服確實需要重視。”謝箐和黎可對視了一眼，“可惜我沒在家，沒能和那爺爺打個招呼。”

樊爺爺道：“沒關系，你和他家那婉認識，有心的話，去京城就見著了。像我和老范這樣就不了，我們要是走了，估計就是永別。”

這話傷，但他說得坦然。

謝箐道：“樊爺爺千萬別這麼說，現在通這麼發達，飛機火車汽車都有，到時候您說個地方，我去看您就是。”

“哈哈哈……”樊老爺子笑起來，“行，樊爺爺要是搬走了，提前告訴你地址，到時候你來看爺爺。”

他的笑聲很響亮，范老爺子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樊老爺子看見了也當沒看見，笑瞇瞇地收起魚鉤，“你周阿姨做了驢打滾，滋味兒很不錯，要不要跟樊爺爺嘗嘗去？”

謝箐觀察過，和黎可是最后來的，在說話的兩三分鐘，海灘幾乎沒來第二個人——說明這里沒有可疑人。

正好想和周阿姨深接一下，笑著說道：“我很喜歡驢打滾，謝謝樊爺爺。”

和黎可告辭江老爺子、范老爺子，跟著樊爺爺回了小區。

樊親自給他們開了門，見到謝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誒喲～是小謝啊，快進來，你們來得正好，樊買了一件連，你們給參謀參謀，看看好不好看。”

樊爺爺喊道：“小周啊，你把驢打滾拿出來，給倆孩子嘗嘗。”

“馬上。”周阿姨答應一聲，“我剛整理完垃圾桶，洗個手就來。”

謝箐立刻說道：“樊爺爺，我自己去取吧，讓周阿姨忙的。”

“好，自己手足食。”樊爺爺指指客廳北邊，“廚房就在那兒。”

謝箐進了廚房。

周阿姨正在洗手，笑著對謝箐說道：“小謝今兒回來得可早。”

謝箐道：“還行，下午工作不忙。”

“怪不得。”周阿姨打開蒸鍋蓋子，“新做的，又又糯，你們快嘗嘗。”

“謝謝周阿姨，我洗洗手。”在水池邊洗了手，目往窗上一掃，從右手邊的窗戶往外看，家和檀易家的門前一覽無余。

廚房里非常整潔，油煙機、墻面、窗戶、地面、邊邊角角沒有任何污漬。

可見周阿姨在這里下了相當大的功夫。

謝箐問：“周阿姨多大年紀了？”

周阿姨道：“四十六，看著不像吧。”

頭發花白，眼角細紋多，看起來比同齡人大幾歲。

謝箐了手，“不像，阿姨面相慈和，看著就心善，心善的人大多年輕。”

“真的嗎？”周阿姨對著玻璃照了照，眼里有了一喜，“我總覺得我像六十了。”

謝箐道：“當然真的，您只要把頭發一染，保準年輕四五歲。白頭是沒辦法的事。”

“白頭？”周阿姨像在自我說服，“對對，我就是白頭。”

謝箐從鍋里取出盤子，“謝謝周阿姨，我先出去了。”

周阿姨道：“去吧去吧，我給垃圾桶套上塑料袋。”

回到客廳，樊穿著一件素雅的碎花連從臥房走了出來。

黎可贊道：“這個花好看，特別好看，樊在哪兒買的？”

謝箐也道：“樊的眼真好。”

“飛揚服飾。”樊開心地轉了兩個圈，擺飛揚起來，像一朵盛大的喇叭花。

“哦……”謝箐想起來了，飛揚服飾就是和筠玉服飾唱對臺戲的服裝公司，“老名牌了，質量好，款式也很適合您。”

服確實不錯，謝黎二人又有意奉承，樊收獲了一堆贊，心滿意足地回屋換服去了。

樊爺爺從衛生間出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嘗嘗吧，周阿姨的手藝相當不錯。”

謝箐起一塊，咬一口，驢打滾彈十足，甜而不膩，口極好。

試探著問道：“聽口音，周阿姨是安海人，但這一手驢打滾做得比京城人還地道呢。”

樊爺爺道：“是安海人，你樊是老京城人。你樊雖然做不好，但背菜譜很有一套。”

樊從冰箱里取出兩罐可樂，“我小時候特吃，我媽覺得我腸胃不好，從不讓我多吃。等我長大了，可以自由吃了，又怕太胖不敢多吃，現在老了，不怕胖了，卻吃不了。”

謝箐起把可樂接了過來，“我爺爺總說，克制是為了更長久，樊是有毅力的人，所以才能保持這樣好的材。”

“那確實。”樊喜滋滋地說道，“你樊爺爺常說，人之所以為人，除了人會使用工外，還有一個區別就是人能更好地克制自己的。”

黎可道：“看來我也得像樊學習，單位伙食太好，我胖兩三斤了。”

謝箐的目落在條案上的相框——樊家是中式裝修，擺了一整套的酸枝木家——那是一張七寸彩照片，中間是中年時期的老兩口，樊邊站著一個孩子，兄弟倆在后邊，他們和樊爺爺長得很像，年紀稍大的男子還摟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

一家人笑容燦爛，和和。

樊爺爺把照片拿了過來，惜地在鏡面上了，“二十年前的老照片了，樊爺爺那時候還年輕著呢。”

樊的眼里閃過一痛苦，張了張，又閉上了。

樊爺爺把照片放回去，就沒有下文了。

……

謝箐知道，可能到樊家人的痛點了，吃下兩塊驢打滾后，帶著打包的吃食離開了樊家。

天黑了，路燈亮了。

咸的海風迎面吹來，雖不夠甜，但足夠讓人清醒。

黎可了短發，“樊爺爺家有故事啊，會不會和七一年那場戰事有關？”

謝箐道：“很有可能，回頭讓檀隊查一查。”

二人繞過房山，上了小區馬路，謝箐假借系鞋帶回頭看了一眼——樊家廚房沒有開燈，里面有一條暗影，一不地面對著的方向。

回到家，謝箐把兩個夜視儀拿出來，研究一番，和黎可一起上了二樓。

天完全黑了。

謝箐戴上儀，對著樊家觀察了兩分鐘……

兩個小時過去了，周阿姨始終不在，拿上業主名單，和黎可去了書房。

上千戶人家，只認得四個業主，一個是爸，一個是謝筠，還有和檀易。

黎可道：“兩眼一抹黑，兩份資料都在檀隊手里，咱們沒法對照啊。”

謝箐也一籌莫展，但理解檀易不來家的目的——頻繁的接對倆沒有任何好，這是對和黎可的保護。

……

五一假期在加班和觀察周阿姨中飛快地過去了。

這三天，謝箐除了做完一張大床外，一點收獲都沒有。

檀易核實了那老爺子的況，以及樊家和樊家兩個兒子的況。

樊老爺子的大兒子是二團人，在七一年的那場戰事中壯烈犧牲了。

樊老爺子退休前職位不算高，退休后沒有任何話語權。

他的二兒子沒有從政，而是借著經濟迅速崛起的東風做了兩個工廠，效益十分不錯。

至于周阿姨，是范老爺子的保姆介紹來的，盡管已知是安海人，但信息不詳，為了不打草驚蛇，檀易暫時擱置了對的調查。

從目前掌握的況來看，樊爺爺一家嫌疑很大。

但警方幾乎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其和sqn案相關，所以，找到其和圣安地產的關系就變得極為重要。

這件事最好從圣安地產的總經理郎子彥的邊下手，調查他的所有社會關系。

毫急不得。

……

五月七日是周五，謝箐下班回家后，從謝家公司來一輛小貨車，把做好的大床給曹海生家送了過去。

床有了，臥室就顯得高檔不。

師母鄭文欣為表示謝，下廚做了三個菜，一個炸小魚，一個燉，還用花生仁拌了個菠菜。

三個人開一瓶啤酒，邊吃邊聊。

大約七點半，酒喝完了，飯也吃好了，謝箐正要幫著收拾廚房，柴煜打來了電話。

“柴哥好。”

“箐箐，柴哥有個事要拜托你。”

“你說。”

“煊煊來安海過周末，但我還在晉，下高速不會走，你替柴哥接一趟，回頭柴哥請你吃霸王餐。”

“霸王餐就算了，聽著怪嚇人的，我去一趟就是。”

“哈哈，你不吃也得吃，城市獵人，南口出哈，別走岔了。”

“城市獵人？”

“對，覺得你的車更酷，更適合，所以也買了一輛。”

“這……”

“拜拜。”

“拜拜。”

曹海生趕把從廚房“趕”了出來。

謝箐有事，不再客氣，告辭二人，開著車往京安高”速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