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很專業。”

正堂中，李錦端著一盞茶，淡淡地說：“我和云飛是第一時間趕到，但現場已經被清理得連一顆點都找不到。”

說完，他抿了一口手里的溫茶，抬眼看著站在一旁，指尖依舊在撥弄那個月牙發簪的金舒。

許是察覺到了李錦的視線，抬頭，對上了他的目：“昨夜包扎之前，非要見王爺您。”

“見我？”

“嗯。后來聽說您去現場了，才作罷。”頓了頓，“但是將此給我，仿佛有什麼話想說一樣。”

金舒把月牙發簪遞給李錦：“這發簪上，刻著一個林字，但我看了一整晚，也沒看出什麼玄妙。”

林字。

李錦放下茶盞，抬手接過。

那小小的木簪在他手心里，他掂量了掂量，而后拿在眼前左右看了許久。

這木簪上確實有異樣。

有一條深的木紋，從頭貫穿到尾，像極了李錦曾經用過的傳信筒的一種。

因為制作，所以并不容易被人看出這木簪是兩片木頭，被人是用蠟粘合在一起的。

他將自己扇骨中的小刀了出來，在那月牙的發簪上，沿著那一條深的紋路，輕輕一劃。

不出他所料，發簪一分為二，里一條細長的小卷，嵌在當中。

他指尖輕輕將小卷摳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這是一份名單。

上面超過半數的人，李錦都認得，他們是太子最初的羽翼。

丞相趙文，刑部尚書許為友，太傅蘇宇，乃至刑部侍郎陳文，林知府楊安，益州商賈方青……

除了他們，有些人手過，有些人已經死了，而剩下的大部分人，生死不明。

這當中，也有六年前運送鎧甲的林忠義，和接收了鎧甲的楊青云的名字。

他將紙條重新卷起，放回了那只月牙簪里。

“若我的推測沒有錯的話，林忠義返京之后，臨死之前，應該來見過這個姑娘。”

李錦的眼眸沉了不。

而肖盼兒昨日夜里會被人刺殺，恐怕就是因為這發簪。

以及……

本來藏的好好的，但卻被白日里李錦的行蹤，暴了藏的位置。

他瞧一眼金舒，輕笑：“我們應該被人跟蹤了。”

金舒不語，點了下頭。

那夜之后，肖盼兒一連沉睡三日，才悠悠轉醒。醒來后的第一句話，依然是要找靖王李錦。

喬醫將安置在自己家的醫館后面，李錦和金舒從道進，瞧見了那個面無的子。

背靠在床頭，看著李錦頷首致歉：“那日，我見您氣宇軒昂，又言寡語，以為是太子假扮的六扇門。”

肖盼兒氣若游，說話極為艱難。

李錦了下擺，坐在床邊：“肖姑娘尚未康復，撿重要的說。”

沒等回應，李錦直截了當地問：“你最近見過林忠義？”

林忠義，每當李錦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前的子，眼眸中總是會閃過一抹張的緒。

“見過。”點了下頭。

“他給你的月牙簪？”

問到這里，肖盼兒沉默了些許，雙抿一條直線：“他來找我說，如果他死了，就想辦法將這個發簪，給六扇門的靖王殿下。”

“他還說。”頓了頓，思量了許久，“趙丞相是云紋。”

李錦一滯。

就連金舒也愣了一下。

云紋，是李錦那畫卷中，至今為止，一點線索都沒有的單獨的圖形。

“我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他說很重要，讓我一定要傳達到。”肖盼兒微微蹙眉，笑得格外勉強，“如今已經說給殿下了，他對我的那點恩，也算是還清了。”

醫館后堂，李錦看著虛弱的肖盼兒，腦海中將恩兩個字來回過了許多次。

他瞧著重傷的模樣，什麼也沒問。

十年前，林忠義帶著四個打手，將欠了他高利貸的肖家父親打重傷，一命嗚呼。

將當時剛剛六歲的林盼兒抓走抵債，而今卻說，這個人對他有些恩？

見他不問，肖盼兒揚起沒有的，自顧自的小聲說：“我被抓走之前，日子其實很苦，和哥哥兩個人去街上賣鞋底，一天只有十幾個銅板，食不果腹。”

“到了林府，起碼還能吃上兩餐，不用忍挨，有庇。”干笑兩聲。

那時，年的肖盼兒十分聰慧，知道怎麼討大人開心。

為了活下去，想盡了辦法。

雖沒有自由，始終是個賤奴，但日子相比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曾經，也算是安穩。

這便是唯一能記林忠義的一縷恩。

確實恨他，但又因為得到了更好的生活，心生激。肖盼兒便是在這種矛盾的心里狀態中，漸漸長大。

李錦沉默了許久，搖頭：“他利用了你的一廂愿。”他說，“若真的好，你便不會在青樓。”

靠床坐著的肖盼兒，先是怔愣些許，而后自嘲一般的笑起：“林忠義有個，就是六年前，我十歲的時候，他好像在那次皇家的雨腥風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

“那之后，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平步青云，為現在太子的左膀右臂。”肖盼兒嗤笑道，“直到兩年前，他發現自己不僅沒能左膀右臂，居然還在太子的肅清名單上。”

“他嚇得連夜收拾東西準備逃跑，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了一團。”輕笑，“我本來，是想和他一起走的。”

說到這里，肖盼兒抿著，沉默了許久。

做夢都沒想到，自己那還算不錯的生活，會以被賣進青樓而收場。

林忠義對的善意，不過就是廉價的施舍罷了，像是養著一條寵，高興的時候扔給兩片，不高興的時候，便一腳踹開。

那之前，肖盼兒竟然還天真的以為，會在林府里一直一直的待下去，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在林忠義的心里，和其他那些端茶倒水的婢，稍稍有些不那麼一樣。

到頭來，竟然只有自以為是寵的，還被賣進青樓，落到這般田地。

“我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苦笑著，“可前陣子，他卻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十分恐懼的將那發簪給我，說他快要死了，說他躲無可躲，走投無路了。”

“我問他，既然如此，為何他自己不去衙門投案。”肖盼兒深吸一口氣：“他說若是他來了，后很多人都會死。”

說到這里，李錦微微瞇眼。

很多人都會死，也就是說，那張名單里，還有不人活著。

只要還有人活著，六年前的案子就有指認太子的希。

從屋里出來，李錦拱手同喬醫道謝。

但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白羽匆忙從屋檐上探出腦袋。

“王爺。”他扔下一個竹筒，“急件。”

李錦詫異接過，用小刀劃開，就見里寫著詭異的幾句話。

“金先生，有活了。”他瞧著不明所以的金舒，“刑部專門給你弄了一尸來，馬上就要堵在六扇門的門口了。”

他冷笑一聲：“還額外帶來個麻煩的人。”

金舒一滯：“麻煩的人？”

李錦合上竹筒，往上一拋。屋頂的白羽手穩穩抓到，消失不見。

“同行相見，怕是分外眼紅。”他拍了拍金舒的肩頭，“刑部的金牌仵作，砸場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