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仵作》第171章 找不到正義的方向
屋燭火隨風微微,金舒垂眸,思量片刻:“屬下不知。”說,“王爺的想法,為何方才不告訴云大人?”
李錦不言,抬手蘸了蘸墨。
片刻之后,才悠悠的說:“因為連五的把握都沒有。”
這點,金舒懂。
若是真的赦免了唐思,大魏的皇帝無異于昭告天下,說這盛州府衙上下幾十人,對付一個窮兇極惡的惡人,還不如一個漆匠。
無異于是在說,盛州知府能力堪憂,連如宣玉堂這樣的毒瘤都拔不掉。
也會讓太子擔心,擔心靖王會不會借著此案,順藤瓜,抓到戶部的把柄。
怎麼想,都沒有理由準奏。
“既然如此,王爺緣何還要嘗試?”問。
李錦提筆,看著面前已經洋洋灑灑寫了半闕的奏本,半晌才說:“民心。”
“我李錦,首先是個人。”他筆下未停,“然后才是,大魏靖王,才是六扇門的門主……”
大魏律令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李錦在賭,賭這一次,李義的心,也與民心站在一起,也是跳的,鮮活的。
至于那些朝堂之上的拉鋸,甚至是盛州府衙可能會經歷的懲罰……
他看著手里的奏折,勾淺笑。
云建林早就豁出去了,他自己都不怕,李錦為什麼要怕?
奏折在夜里,百八里加急往宮中送過去,天未亮,李義剛起,就瞧見了林公公手里那本金黃的奏本。
他張開雙臂,一邊更,一邊冷哼:“太打西邊出來了,李錦也會上奏了。”他微微瞇眼,“莫不是要奏刑部,夜里派殺手的事?”
說完,他拿過奏本,抬手展開。
稍帶惺忪的睡眼,在瞧見奏折上那秀麗小字的一瞬,愣了一下。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將手里的奏本來來回回看了幾遍。
李義啪的一聲合上,扔到了林公公的懷里,挑眉看著他:“太還真從西邊出來了!”
他穿好龍袍,思量片刻,一邊走一邊意味深長的笑著,許久,捋了一把胡須,轉過,指著林公公懷里的奏本:“跟他講,讓他自己看著辦,此事是他的本分,朕不管。”
他邁過門檻,腳下頓了頓:“哦,還有,朕雖然不管他怎麼理,但是,他起碼得辦的讓人抓不到尾。”
林公公聞言,面上一陣欣喜:“陛下果然還是向著靖王的。”
李義擺了下手:“向著有什麼用?能活下來再說。”他冷哼一聲,“太子倒是沉得住氣,許為友和裴義德可不一定。”
他走在星辰之下,著仍在睡夢里的大魏皇宮:“兩個人這次都被抓到了把柄,興許會狗急跳墻。”
“狗急跳墻豈不更好?”林公公是懂李義的。
狗急跳墻,才能讓李錦抓個正著。
他抿笑起,輕聲道:“陛下,該早朝了。”
李義瞧著他懷里的奏折,背手笑起,越發期待自己這兩個兒子,接下來還能干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來。
他邁過門檻,邊走,邊隨口問了一句:“定州的事辦妥了麼?”
“辦妥了,陛下放心。”林公公淺笑,跟在他后。
“嗯。”李義點頭,往太極殿的方向走去。
辦妥了,就沒有任何人,能輕易抓到“金舒是個人”,這條李錦最大的肋了。
他邊走,邊看著星辰萬里,覺得李錦和金舒,還真有當年他與蕭貴妃的影子。
可下一秒,想到在冷宮,病痛纏的蕭貴妃,他的心驟然一,疼的不上氣來。
再等等,還需要點時間。
李義著冷宮的方向,嘆了口氣。
圣旨比預想的來的更早一些,但天牢里的唐思沒能看到。
他是藏著一顆毒藥來的。
金舒早上起來,瞧見的第一眼,便是被人從牢中抬出來,七竅流,面帶笑容,仿佛睡一般的唐思。
心頭咯噔一下。
李錦一手握著圣旨,站在他的尸前,長長嘆了一口氣。
“和他家人葬在一起吧。”他說,“愿他們九泉之下,還能再次相聚。”
他看著手里的圣旨,眼眸中流轉過一不宜察覺的沒落。
“只可惜,他沒能活著聽到這被赦免的消息。”
在場所有的人,站在之下,仿佛時間靜止,仿佛歲月凝固。
金舒只覺得自己的口被人重重的錘了一拳,憋悶的上不來氣。
第一次,連上前驗尸的想法都沒有,就那麼站在那里,看著唐思仿佛睡著一般的模樣。
說不出話來。
直到李錦回頭,著的臉,金舒才干癟癟的勾了勾角,垂眸轉,回到了自己的廂房里,坐在桌前,愣愣的看著桌面發呆。
金舒忽然有點不明白了,不明白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們抓到了兇手,一個人人稱贊,正直勇敢的殺人兇手。
他殺了一個,窮兇極惡,惡貫滿盈,人人喊打的惡。
如果不是自己,不是自己剝繭,領著李錦將一切聚焦到唐思的上,那他是不是不會投案自首,那他是不是就還能作為盛州的英雄活著?他是不是就不會死?
迷茫了,看著自己的雙手,第一次真正質疑自己追求的正義,第一次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屋外,李錦隔著窗戶的柵格,看著金舒的背影,站了許久,才抬手輕叩門扉。
“金舒。”他喚,“我進來了。”
屋門支呀一聲開啟,李錦逆而來,緩緩坐在了的正對面。
眼前的金舒,眼眶微紅,稍顯拘謹,與尋常截然不同。
至于原因,李錦想得到。
他在六扇門這麼久,見過的宛如“英雄”一般的加害者,比“十惡不赦”的被害人要多得多。
李錦也曾經歷過這個時期,這個……覺得自己做的事,并不能算是正確的時期。
他將桌上青花瓷的小盞翻過來,打開茶罐,出許,沏了兩杯茶。
“六年前,我喬裝回到京城,買通人,在天牢里見到大哥李牧的時候,看著他被折磨的不人形,渾是傷的模樣……”
李錦頓了頓,眸溫的瞧著金舒:“我那時候就想,我一個人,戎馬十年,奔走戰場,帶著十萬鐵騎護江山,護百姓,卻連我自己的親生母親,脈大哥,甚至連他沒出世的孩子都保不住。”
“我做的那些,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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