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飛的眼前，金舒重現著被害人被毆打的模樣，坐在地上，歪著頭。

而李錦以扇當“兇”，正正好落在脖子大脈的地方。

他另一只手托著金舒的面頰，瞧著立領的衫中，出的潔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忙松開手，唰的一下甩開扇子。

一手扯著自己口的襟沉沉浮浮，一手將扇子搖得飛快，蹙眉向另一邊，抱怨到：“這兇手作這麼大，力倒是真好。”

云飛手指婆娑下顎，依舊在揣當時兇手的心態。

他斬釘截鐵的說：“兇手傷了。”

金舒站起來，拍了拍上的浮灰，注意力全在斷案上，沒注意到李錦紅到耳朵的面頰。

點頭，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桌前：“還原到這里的時候，被害人和兇手扭打在一起，手邊有各種可以抓到的工。”

指著地上：“比如破損的瓷片，圓凳……”

“如果我是被害人，面對比我強力壯的兇手，我一定會想辦法借助工，不管那工是什麼，起碼會嘗試一下。”

半跪下來，在滿地的碎瓷片里，找到了幾塊明顯帶的大片：“應該就是這些了。”

金舒手要去撿，卻見李錦一把鉗住的手腕，不疾不徐的說：“扎手，我來。”

那模樣，讓云飛的思路卡了一下殼。

看著李錦將瓷片帶的邊緣仔細看了許久，云飛才接上方才的思路，抬手尷尬的輕咳一聲：“至于先生說的兇。”

他走到一旁的臉盆架子前，看著斷裂坍塌在地上的架子殘骸：“應該就是這里了。”

“兇手在和被害人搏斗的過程中，兩人站立不穩，倒了臉盆架。”他將幾斷裂的木頭，嘗試重新拼接在一起，“架子的木條斷裂，而兇手順勢拿起了其中一節。”

云飛說：“差不多就是原本應該在這里的一段。”

他眼前，被他拼接的架子中段，有一塊自中間被截斷的，突兀的斷裂，大約有小臂那麼長。

三個人環顧四周，屋子里再無一多余的木條。

“兇手將它帶走了。”他說，“外面栓馬石上的跡，很有可能就是兇手在行兇過程中，被木的另一端扎破了手。”

李錦思量著云飛的話，看著眼前被還原的現場，瞧著地上的繩子和麻布。

這個案子如破碎瓷片一樣零散的細節，仿佛被一道重新粘黏在一起。

好似那落地的花瓶，時間倒流，四散的殘片猛然聚攏。它自下而上的，逆著破碎的命運，退回斗柜上，鮮如初。

“我明白了。”李錦淡淡的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從無比詫異的三個人面頰上掃過，手里搖著扇子，勾淺笑。

“人作案，不帶兇，本意怕是與現在的結果相差甚遠。”他淺淺道，“這是激殺人案。”

說完，李錦便向著屋外走去，留下后三個一臉懵的人。

原本碧藍如洗的天空，此刻稍稍沉了下來。

與盛夏時節不同，這烏云好似層層渲染一般，將天空中蒙上了一層灰的紗。

出人意料的，李錦沒有直接拐回衙門提審老伯一家，而是直接讓盛州的捕頭，帶著自己往華夫人的院子走去。

金舒跟在后面，眉皺得連在一起，一連猜了三個兇手的份：“華夫人的夫？華大夫的兒子？難不就是那老伯？”

李錦眼角的余瞧著金舒，笑意盈盈：“就沒有其他可能？”

這問題問的，金舒本就一頭霧水，這下更了。

“這還有其他的可能？”

這案子，在金舒眼里，別說是人了，就算說是江洋大盜做的，那都也有幾分道理。

李錦見把自己的鼻子都快要想歪了，十分心的給了一個提示：“你想想機。”他說，“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激殺人吧？”

好嘛，這下金舒徹底漿糊了，擺了擺手，有些不甘心的歪著：“此案我金某人甘拜下風。”

是真想不出來。

激殺人之所以激殺人，就是因為這個殺人的機，很可能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導致兇手臨時起意，痛下殺手。

這種臨時起意的可能太多了，和“無緣無故”差不了多。

要是猜起來，完全可以抱著大魏律令，一條一條的照著猜，能猜到晚上去。

李錦見臉上大寫的“我不甘心”，吭哧一下笑出了聲：“這案子要跳出來看。”

“斷案不能局限在當時發生了什麼這一點上，要往前往后，將被害人的軌跡梳理出來，才能知全貌。”

他語氣溫的，讓跟在他們兩人后的周正與云飛，都有些詫異。

跳出來，看整，金舒當然知道。

越是知道，越是覺得不是自己的腦力不夠，而是邊這個靖王，超規格了不止那麼一點。

咂了咂，抱怨道：“上蒼真是不公。”

李錦搖扇子的手怔愣了一下，抬眉瞧著，等著繼續說下去。

“給了王爺高超的戰力不說，還給了超強的智慧。”搖頭嘆息，“人與人之間的參差，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我倒是羨慕先生。”李錦輕聲道，“不在皇家，不用提心吊膽，不擔心有沒有命活到明天，平凡且快樂，不好麼？”

這話，還真是讓金舒無法反駁。

戴其冠，必承其重。

李錦作為大魏的三皇子，他過去25年的人生軌跡，都在詮釋這八個字。

“若非皇子，我也不會鎮守邊疆，便沒有這一保命的功夫。”他笑起，“若非皇子，也不會別人爭權奪勢的障礙，便不會失去脈至親。”

他睨著金舒的面頰：“先生看到的本事，皆非我本意。誰人不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誰人不想飯來張口來手？”

“我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此生與平靜安寧無緣。”

“我若沒有馳騁沙場的能力，死的不僅是我一個人，還有后十萬將士，以及千千萬萬的大魏子民。”

“我若沒有機敏的頭腦……”他回眸，看了一眼云飛和周正，目落在金舒的面頰上。

“那我所有的兄弟，都會為我陪葬。”

他勾淺笑，那笑容是溫的，的，倒影出金舒慨的面頰。

在他的注視中，出手，鬼使神差的整理了一把李錦的襟。

而后電火石之間，金舒猛然意識到自己干了件大事，整個人僵住了。

那一瞬，不僅是李錦微微撐大了眼眸，周正和云飛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差點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