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水的別院就建在城北的平民區。那是一座老舊的宅子，沒有宅的高門白墻，矮矮的石墻上爬滿了青苔，門前是彎彎曲曲的碎石子鋪就的小巷。

這樣的舊宅在帝都很多，看上去普通得很，很難想象，春水樓的樓主就落腳在這樣的地方。

明春水抱著瑟瑟一路進了廂房，將安置在榻上，吩咐侍為更洗漱，為腳上的傷口敷藥。瑟瑟坐在榻上，隔著水晶簾子，看到明春水懶懶坐在外間的臥榻上，手執簫，放在邊，輕緩悠揚的簫聲便緩緩流出。

曲調和，卻一點兒也不悲傷，悠悠揚揚，帶著令人心暖的溫。那種溫，就像母親的手從你傷的心頭過。

三日三夜不曾安眠，又在林子里瘋狂舞了兩個時辰，瑟瑟實在是太累了。隨著簫音越來越輕緩悠長，瑟瑟的神思不知不覺渙散，漸漸沉到夢鄉。

簫聲的最后一個音調消散在空氣里，明春水站起來，掀簾步室，抬手示意兩個侍退下。

他負手凝立在榻前，眸深邃地凝視著。

安睡的樣子很恬靜，睫垂下，長而，帶著一種靜謐清遠的。

他手，修長的手指緩緩上的臉，從的鼻到眉眼，最后在的額頭頓住。他那雙深黑的眸閃過一復雜的幽，他知道，只要微微一使力，他便可以將臉上的人皮面揭下，眼前這張臉便會換另一張臉。

然，他的手指在額頭停留良久，竟最終緩緩離開。

方才，吹簫之前，他便在口中含了“安息丸”，這種丸藥對于神志清醒的人是沒有作用的，對于疲累的人卻有極強的安息作用。隨著簫音的流瀉，香氣彌漫在室，讓疲累的迅速眠。

他本要揭下的面，看一看的真容。可是，不知為何，在最后一刻，他卻忽然沒有了勇氣。靜立片刻，他手從床榻上拿了一條綿的錦被覆在上。

瑟瑟醒來時，天已黑。這一覺睡得極是安穩，解了近幾日的疲累。自從娘去了后，日夜都在靈前守著，不曾有一夜好眠。卻不想今日在這里，竟睡得如此舒服。

瑟瑟起從床榻上下來，看到外室有一豆昏黃的燭，漾起溫暖的暈。緩步走到珠簾前，過簾子，看到明春水坐在燈下，手中執著一本書，正在看得神。

白飄飄，姿優雅，看不到他臉上的神，卻能到他認真的神，瑟瑟看著，竟有些移不開視線。

再沒有什麼，比一覺醒來，畔有一個人在靜靜守候著，更讓人了。

玉手微，撥了水晶簾，清脆的響聲了的心湖。

“醒了？”響聲驚了明春水，他轉首看向，在面外的角，掛著一抹上揚的弧度。

“嗯！”下心底的波瀾，瑟瑟微微笑了笑。

“可是了？”他淡淡笑了笑，吩咐侍去傳膳。

紅木桌上，擺上了四菜一湯，足夠他們兩個用，卻也不會浪費。如若不是親見，瑟瑟不會想到明春水會是這樣一個人。他用的飯菜，不盛，卻很致。他居住的屋子也并不豪華，卻很雅致。他的衫，并不華貴，卻很別致。

他的財力，可說富可敵國。據說，去歲，黃縣曾經發生了一次洪災。朝廷的救災款遲遲不到，春水樓出資，修了堤壩，救濟了一方百姓。

無人知道春水樓到底在何？卻有傳言，說春水樓是一座金碧輝煌的豪華宮殿，宮殿外面，種植著各奇花異草，四季芬芳。宮殿里面，擺設的都是珍奇古玩。

春水樓的樓主明春水更是奢侈糜爛，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金杯玉箸。皇帝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他卻有四妻八妾九十九姬。

江湖上有人稱春水樓是魔教，也有人稱春水樓是圣教。

是魔是圣，是正是邪，無人確定。

可是這一刻，瑟瑟卻知曉，明春水不會是壞人，春水樓也不會是魔教。魔教的人，是不會顧及百姓死活的。

侍擺好了膳食，便緩緩退了下去，并未在席間伺候。

“纖纖，飯菜可合你口味？”明春水語氣輕地問道。

瑟瑟挑眉促狹道：“明樓主，傳言你用的是金杯玉箸，吃的全是山珍海味，纖纖我本想一飽口福，卻不想明樓主如此吝嗇，只肯用白菜豆腐招待客人！”瑟瑟手執竹筷，夾了一塊豆腐。

明春水優雅一笑，黑眸若璀璨星子。

“纖纖，莫不是你也信這些江湖流言？山珍海味不見得味，你嘗嘗這塊豆腐！”

瑟瑟將豆腐放口中，頓覺口極佳，很是味。

瑟瑟點頭道：“確實口味不俗，只是，不知關于你那四妻八妾九十九姬的傳言可屬實？”

明春水聞言，哈哈一笑，他的笑聲清澈溫雅，極是人心。角彎起的優弧度，分明是毒一般的魅。

“你信嗎？”黑眸灼亮，盯視著瑟瑟。

瑟瑟被他的目盯得有些無從遁形，挑眉道：“以明樓主的品位，對妻妾的要求自當很高。天下間能得明樓主眼界的子，應當不多，若是四妻八妾尚可信，至于九十九姬……”瑟瑟搖搖頭，道，“應當不會有！”

明春水笑道：“如果我說，四妻八妾也不曾有呢？”

“一個也沒有？”瑟瑟搖頭，道，“這個打死我也不信！”

“為何不信？如若我說，我一直在等一個人，一個讓我欣賞令我傾慕可以和我比肩的子，就如同你一樣！你可信？”他的眸，深深凝視著。他的語氣帶著一認真，卻還有一吊兒郎當的意味。

瑟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注意到他深黑的眸間劃過一痛楚，雖然一閃而逝，還是被捕捉到。這令心頭有一疑，他說的一直在等令他欣賞傾慕的子，指的是嗎？

瑟瑟神一凝，下心頭的波瀾，淡淡笑道：“至有一件事我是相信的！”

“相信什麼？”他挑眉。

“明樓主最善戲弄別人！”瑟瑟淡淡笑道。

明春水黑眸中閃過一異樣的華，淺笑道：“不是戲弄，纖纖確實讓我很仰慕。如若日后遇到什麼為難之事，明某一定竭力相助！”

“我先謝過明樓主了！”瑟瑟由衷地說道。

用罷膳，天已經黑。瑟瑟別過明春水，匆忙回到定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