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淅瀝瀝下了一整日。海面上，籠著朦朦朧朧的水汽。夜幕降臨時，雨停了，明月從云層里鉆了出來。銀白的月，淡淡地照耀在海天之間。海浪聲從遠的虛空中傳來，約約有一種和陸地上不同的靜寂之。

二樓的樓上，明春水側臥在榻上，他面朝大海，姿態相當慵懶，似乎已經睡著了。

皎白的月籠罩著他，淡白衫和月融為一為背景，愈發襯托得那一頭長發宛如黑緞般漆黑。月灑在他溫潤的面上，泛著清冷的幽。

通向樓的小門被推開，一襲藍的歐丐緩步走了出來。

歐丐知道明春水并沒有睡，他緩步走來，坐到明春水畔的椅子上。

“都安置好了？”明春水低聲問道，溫雅的聲音好似夜風從海面上拂過。

“安置好了！”歐丐低聲答道。他可沒敢把將那個青公子安置到底層貨艙的事說出來，否則，樓主一定會惱他多管閑事，說他行事不明。或許是生意人的明使然，他認為想要擄獲一個子的芳心，必須要耍點兒手段。

明春水挑了挑眉，對于歐丐這麼簡單利落的回答，有些詫異，以往的經驗證明，一旦他話，就必定是有事瞞著他。不過，今夜他有些煩躁，懶得管他。

“歐，我要見那個穿緋紅的子，你去請過來。”明春水淡淡吩咐道。

歐丐心中狂喜，樓主果然是喜歡上那個子了，這麼迫不及待便要見了。蒼天終于開眼了，這兩年來，樓主的失落和心痛，他和樓里其他弟兄都是看在眼里的，卻苦于無法幫忙。都說，想要忘記一段，就必須要開始一段新的，希這一段能夠平樓主心中的痛。

歐丐臉上掛著笑容，從樓上退了下去，急匆匆去把莫尋歡尋了過來。

莫尋歡推開小門，眼前一片月清，幽涼的海風吹來，帶來海的氣息。他瞇眼，看到一個白公子沐浴在水銀一般皎潔的月中，臉上的白玉面在黑發掩映下，散發著淡淡的冷。

看到此人，莫尋歡眸中閃過一驚訝，隨即便化為了然。他緩步走去，神淡淡地說道：“沒想到歐丐竟是明樓主的人。”

明春水從幾案上執起酒杯，輕輕放在邊，那是一只晶瑩通的琥珀杯，杯中盛著海棠紅的酒。他淡淡飲了一口，執著酒杯，在手中把玩。

“確實是我的人，莫王子很驚訝嗎？”他口氣淡淡地說道，眸云淡風輕地從莫尋歡緋紅的上掃過，薄勾起一抹輕笑，“莫王子如此打扮，當真是國天香。”

莫尋歡微微笑了笑，但無論他的笑容看上去多麼溫煦，那眸底仍是浸了寒冷。

“明樓主找我來，莫非是有事相商？”他在明春水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修長的指輕輕了額前的發。月下，他一張酷似子的容絕而冷艷。

“不錯，我答應出兵幫你奪回家國！”明春水悠悠說道。

莫尋歡一呆，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明春水，輕笑道：“明樓主果然是慷慨正義之士，終于肯相助莫川了？”兩個月前，他曾求過明春水兩次，但都被拒絕。其實他能理解春水樓，畢竟他們只是一個江湖教派，雖然勢力極大，但就連南月和北魯國這樣大的國家，尚怕折損兵力，春水樓自然也不例外。

“莫王子，你不用給我戴這麼高的帽子，你以為我不知你的所作所為？”明春水冷冷地挑眉，面后的黑眸散發著幽冷的清。

莫尋歡了翩飛的紅裳，角勾起一盈盈的笑意：“這麼說，明樓主是因而出兵了？”

那個“”字一出口，樓上的氣氛忽然變得怪異起來，就連海浪聲在這一刻也忽然變得遙遠。

果然，莫尋歡是知道他和江瑟瑟之間的關系的。

他早就懷疑，莫尋歡不會傻到以為就憑那一個令牌就能收復伊脈島的，果然不過是為了他出手。

明春水倏然一笑，如墨冷瞳中，鋒芒現，修長拔的姿無形中出一倒一切的霸氣。

莫尋歡的紅裳在風里翻飛，好似綻開在暗夜里的罌粟，魅而迷人。

一個清冽得令人心，一個絕得令人窒息。

明春水角輕勾，手指輕輕叩在臥榻的紫檀木邊緣上，他略略靠了靠，取了一個最優雅舒服的姿勢。

“莫王子錯了，本樓既不是正義之人，也并非為出兵。只不過是春水樓最近訓練了一批海員，本樓主想瞧瞧他們的實力而已。”他云淡風輕地說道，似乎一場戰事，于他而言，淡如云煙，不足道也。

只有經百戰的人，才會對戰爭有如此冷靜和淡定的態度。

“不過，本樓主倒真不希看到無辜的人陷這場戰事！”明春水淡定地說道。

莫尋歡眸閃了閃，淡淡說道：“恐怕已經來不及了！以的脾氣，怕是勸不回去的！”

明春水凝眉，莫尋歡說的倒是事實，以纖纖公子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恐怕難以轉變了。

“也罷，莫王子請回吧！”明春水冷冷說道。

莫尋歡淡淡笑了笑，轉去。

明春水犀利的眸掃過莫尋歡的臉，忽而冷聲說道：“莫王子，聽說你是伊脈島忍第一的武士，若非忍高超，當日也不會安然逃出來了。可是今日在船上，莫王子非但不能保護別人，卻讓一個子保護，不覺得恥嗎？”

莫尋歡愣了愣，回首輕笑道：“明樓主所言甚是，只是，莫川現在是萬萬不能施展武功的，莫某的份可是不能泄的。”言罷，他飄然而去。

明春水起，凝立在船舷上，著黑沉沉的海面。風不大，海面看上去很平靜，但，海底下，卻是無休無止的激揚。

當日，他本是因為那枚金令牌接近，希能夠用那枚金令牌收復海盜。后來，他放棄了那個打算。卻不想，他放棄了，別人卻沒有放棄，終究還是卷到這場紛爭中來。

月凄迷，海浪聲聽上去也是那麼孤寂。

侍小釵緩緩走了進來，輕聲說道：“樓主，歐丐將江姑娘關到底艙和那些船手們睡在一起了。”

明春水聞言，驀然回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小釵點了點頭。

明春水黑眸中閃過一怒意，這個歐丐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歐丐過來。”他冷冷說道。

瑟瑟原本打算夜深后再從底層出去，潛到青梅們房中歇息的，可是沒料到，歐丐竟派人將艙門鎖了。心中大呼糟糕，看來今晚是出不去了。

底艙是位于海面以下的，自是沒有窗子，空氣極是沉悶。這底艙除了那間大屋，便是儲存貨的倉房了。

話說歐丐這大船還真不是一般的大，這底艙儲滿了貨和食，那些食足以令百來號人吃上好幾個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隨遇而安了。

瑟瑟在倉房尋了一塊地方，鋪下一塊草墊子，便坐下閉眸養神。船悠悠，瑟瑟就在艙底沉悶的味道里，似睡非睡。似乎沒睡多久，便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是有人奔到了此間大屋。

“那位江公子呢？”一道清冷利落的聲音傳來。

瑟瑟起，拍了拍上微塵，緩步走了出去。黑沉沉的底艙，一盞琉璃燈散發著皎潔的亮。那抹映亮了歐丐俊逸的臉龐，此刻，那臉上神不再淡定，而是懊惱和驚詫織在一起。

“歐公子，你找我嗎？”瑟瑟淡笑著問道，不知什麼事，令他半夜到艙底來尋。

歐丐回看到瑟瑟，眸間掠過一驚喜，他也顧不得明春水那不許他說話的令了。提著琉璃燈迎上來，沉聲道：“江公子，方才委屈你了，隨我到樓上歇息吧。”

瑟瑟驚異地抬眸看他，原來這家伙不是啞。

“歐公子，原來你會說話啊。”瑟瑟低低笑道。

歐丐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領著瑟瑟，沿著臺階向上走去。

“江公子，方才多有怠慢，請到二樓雅室。”歐丐說道。

瑟瑟挑眉，這歐丐何以待前后態度相差這般大？百思不得其解。

推開二樓雅室的門，一室的溫馨撲面而來。未料到，在大船上，還有這般雅致的房間，與底層貨艙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歐公子，這是子的房間吧？”瑟瑟看了看床榻上的錦被繡帳，蹙眉問道，莫不是歐丐看穿了是扮男裝？

歐丐輕笑道：“江公子莫嫌棄，眼下沒有多余的房間了，還請江公子在此湊合湊合。”

瑟瑟點點頭，笑道：“怎會嫌棄，多謝歐公子。歐公子待我們真是太好了，這份恩，江某日后必當回報。”

歐丐輕輕笑了笑道：“江公子不必客氣，早點兒歇息吧。”言罷，關門去了。

瑟瑟躺在的錦被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歐丐態度轉變得過分怪異，可是也實在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原因。思紛飛之時，一陣縹緲的簫聲傳了過來。

簫聲回旋婉轉，優雅低緩，纏綿悱惻，夾雜在海浪聲中，極是悠揚聽。瑟瑟凝神聆聽著，沒料到，在船上也能聽到如此纏綿聽的簫音。這清越的簫聲，倒是和明春水當日的簫音有幾分像。只是，明春水怎麼可能在這船上呢，瑟瑟極輕地笑了笑。絕對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