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幾案上正要用膳，就聽得歐丐的聲音從人群中響了起來，“明月共聲，如此好景，又有佳肴，怎能沒有樂音歌舞。聽聞我們的幾位客人，皆是樂中高手，下面就請他們演奏一曲如何？”

“好！”一片附和之聲此起彼伏。

瑟瑟凝眉，那客人自然是指的們了。這個歐丐，竟是要他們奏樂助興了。

“江公子，不知您可否賞臉？”歐丐緩步走到瑟瑟前，瞇眼輕笑道。

瑟瑟淡笑著說道：“多謝歐公子抬，只是在下琴技淺薄，怕是會擾了大家興致。還是免了吧。”

“江公子過謙了，還是莫要推辭了。在下聽您的侍說，公子的琴技可是超凡俗的。”歐丐高聲說道。

的侍？

瑟瑟凝眸，看到青梅戴著小白兔面雜在人群里沖著招手。這個青梅，總是給找麻煩！

“化裝宴會有個不文的規矩，就是戴著同樣面的人可以合奏一曲。”歐丐抬眸，視線在船上流轉一圈，指著船舷邊的白公子，笑道，“那位白公子也戴著蝴蝶面，下面請二位合奏一曲如何？不知江公子要用什麼樂？”

歐丐一揮手，幾個侍捧著古箏、琵琶、瑤琴……各樂走了過來，在瑟瑟面前站一排，等待瑟瑟挑選樂。

這架勢，瑟瑟是推辭不掉了。

瑟瑟著那些樂，再次凝眉，歐丐的船上，真是應有盡有，就連樂也這麼全，且都這麼致。

歐丐對這次晚宴，倒真是煞費苦心。但是，瑟瑟站著沒，總覺得歐丐行事怪異，他讓和那個白公子同奏，是巧合還是有意呢？

瑟瑟側目去，但見一個紅侍已經去請那位白公子了。不過，看樣子沒有請。

白公子轉首朝他們這邊看了看，冷銳眸從面出，端的是攝人心魄。他拂了拂云一般的袖，轉似要離去。

歐丐頓時急了，高聲喊道：“那位公子，煩請和這位公子合奏一曲。”

白公子回首朝這邊了一眼，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每一個人耳中，“在下不會奏樂。”他淡若輕煙地說道，言罷，轉首拂袖而去。

他就像一抹皎白的月，轉瞬云中。

歐丐頓時傻了眼，他尷尬地咳了一聲，輕聲問道：“那……江公子，不如您自己演奏一曲如何？”

瑟瑟覺得頭有一點兒暈，不知是不是船搖晃的緣故。

“好，我自己來。”起，緩步向前走去。

“不如，我和公子合奏吧？！”莫尋歡低低說道。

“不用！”瑟瑟擺手道。

不過是彈奏一個曲子，何用別人伴樂。瑟瑟緩步走過去，不知為何，覺得好似在隔著云霧看東西，那黑的大海，皎潔的明月還有眼前這些花花綠綠的面糾纏在一起，就像一幅彩斑斕的畫。從侍手中接過一把瑤琴，走到船舷邊，放了下來。頭頂的天，墨藍墨藍的，清澄得沒有一云朵，好似一面墨黑的鏡子，能照見人心一般。那遠月，大得渾圓，圓得讓人心碎。

瑟瑟盤膝坐在地上，在聲聲海浪中，指按在了琴弦上。淙淙的琴音從指下流出的時候，甲板上嘈雜的人聲忽地靜了。瑟瑟的琴聲婉轉聽，纏綿悱惻，在夜中流淌。然而，當眾人沉醉之時，琴音一轉，忽而變得悠遠蒼茫。海風是什麼時候凜冽起來的，瑟瑟不知道。

當時或許是太沉醉于琴音了，也或許是因為真的有些醉了。只覺得，當海風忽盛之時，覺得面有些礙事，一把扯了下來，隨手扔在了風里。面被風高高揚起，刮到了天上，又悠悠飄到了海面上。

海浪聲忽然大響了起來。琴聲隨著海浪聲，也忽然大作，好似有千軍萬馬的威勢，全然不是方才那泉水叮咚，纏綿悱惻之音。

頭腦暈暈的，只是憑著覺在彈奏。海浪沉沉時，琴音便蕭索；海浪滔天時，琴音便高。彈著彈著，明月不知何時鉆到了云里，海風忽然猛烈起來，海面上的滔天巨浪洶涌起來。風浪來得極其突然，大船瞬間傾斜下去。

船上船手早已見慣，似乎對這樣的劇變并不驚訝。本來嘛，天有不測風云，尤其是海上，更是變幻莫測。

“颶風來了，大家快進船艙！”歐丐高呼道。

船手們一個個向船艙里鉆去。就在此時，一波海浪好似一面高墻，朝著甲板拍了過來。

青梅沒有武功，嚇得一，就像一只驚的小白兔，順著甲板了下去。

“青梅！”紫迷手，但是沒抓住青梅的角。

海水濺了上來，瑟瑟睜開迷離的雙眸，雖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還是腰肢一擰，從船舷邊躍起，青的影淡淡的，好似一抹青煙飄過，臂一把攬住了青梅的腰肢。

海浪拍了下來，兩人被沖到了船舷邊，冰涼的海水帶著腥咸的味道將瑟瑟和青梅淹沒，單薄的衫完全被淋，冰冷的海水讓們渾抖。不住海浪的沖擊，青梅已經昏迷過去，海浪的勢頭很大，瑟瑟也被拍得頭昏腦漲，但是，死死抓住了船舷，不讓自己掉下去。

待第一波海浪過去后，臂用力一甩，將青梅扔了上去，紫迷正撲過來要救們，迎面接住了青梅。

第二波海浪又洶涌著沖了過來。瑟瑟全的力氣似乎用盡了，也或許還有些醉意，地提不起力來。就在此時，如雪白，一抹月白影子，宛若高天上那一月，飄然飛向船舷。長袖舒卷間已經將的子勾在懷里。在第二波巨浪拍來之前，抱著，翩然落在甲板上。

嘩啦一聲，巨浪在后沖天而起，又咆哮著遠去。

全被淋的瑟瑟偎在面前這個懷抱里，覺到這個懷抱在抖，不知是冷得發，還是他在抖。

他抱抱得很，讓有些不過氣來。能聞見他上那淡淡的香氣，不同于夜無煙上的龍涎香，而是一種自然清淡的香氣，淡得似有若無。似竹香，又像是茶香，似乎又都不是，但是，的確很好聞。

這種香氣混合著溫暖的氣息，一起向瑟瑟籠罩了過來，讓瑟瑟有一種昏昏睡的覺。也不知歐丐是從哪里弄來的酒，后勁極大，縱然此時，被冷水沖過，上寒冷，心深卻燃著一團火。

瑟瑟摟住這個人的脖子，覺到這個懷抱很悉很讓人安定。在他懷里依偎著，枕著他的臂彎，瞇眼輕笑。不知為何，就是想笑，大約真是醉了吧，醉了的覺原來是這樣。

莫尋歡本來也已經沖了出來，當看到那抹月白影時，他的腳步便定在了甲板上，此時看到瑟瑟平安回來，微微舒了一口氣。

“哎呀，江公子你沒事吧？天啊，方才真是危險死了，要是江公子掉下去，那肯定葬大海了，幸虧這位公子相救。江公子，你可要好好謝謝這位公子啊。”歐丐笑地說道，他沒敢說出來明春水的份。

此刻，大約只有他是最高興的了。

本來，他是安排了讓他們兩個一起奏樂，是以將兩個蝴蝶面給了他們兩個。不想樓主不領，拂袖而去，急得他連連跳腳。

好在老天有眼，刮了一場颶風。這颶風來得真是時候啊！

歐丐瞧著明春水摟著瑟瑟，抱得那樣，就有些合不攏。

“公子，你沒事吧！”青梅哭道，方才嚇得不輕。

“我沒事呢！”瑟瑟瞇眼輕笑著說道，麗的眸子水霧氤氳。

明春水低眸看了看瑟瑟燦然而笑的醉，心中一滯，他將瑟瑟小心翼翼放下來，眸復雜地看了一眼，一言不發地飄然而去。

“小姐，你認識方才那個白公子嗎？”青梅詫異地問道。

紫迷也蹙著眉。很明顯們都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異樣。

瑟瑟淡笑著說道：“不認識。”

雖然有些醉意，可心底還是清楚的。以為只認得那白玉面，以為不會認出他來的。可是，方才那一瞬，當他將按在懷里時，一種悉的覺油然而生。

那一瞬，便知曉是他，不會錯。

可是，認出了他，又能怎樣？只能說不認識，因為他和已是陌路。

接下來的日子，瑟瑟明顯察覺到“墨鯊號”行得快了，再不是前幾日那慢慢悠悠的樣子了，好似有人催著趕著一般，行得風馳電掣。不用想也能猜到，明春水大約發現在“墨鯊號”，是以才要船如此疾行的吧！

幾日后，“墨鯊號”抵達水龍島，歐丐親自前來為瑟瑟送行。

“歐公子，這些日子打擾你了。”瑟瑟輕笑著說道，“在下的那些船員便麻煩歐公子了。”夜無涯送的那艘船已經毀了，又不想讓那些船員隨到水龍島，便將他們留在了歐丐的船上。

歐丐瞇眼笑道：“不打擾，在下很愿意為江公子效勞。據說水龍島四周暗礁重重，你們可要小心啊！”

“歐丐，你可真是個大善人啊！多謝你了。”青梅笑著說道。

歐丐眨了眨眼，大善人麼？若是們知曉當日就是他派人鑿穿們的船，不知道是不是還這麼想。

瑟瑟們一行人登上小船，揮手向歐丐道別，明春水始終沒有出來。一直到行了好遠，瑟瑟回首去，看到“墨鯊號”的樓上，有一道白翩躚的影。瑟瑟心中，涌起一難言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