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哪有兒養老送終的。”蘇母佯罵，很是為他著想：“早晚得嫁出去，到時候你不還是一個人？還是得有個男孩兒好，不然像村里的秦老頭兒，死了幾天都沒人知道。”

蘇義孝不答。

蘇母吃了一口：“我跟你爹商量了下，把希過繼給你。”

“這……”蘇義孝愣了，“希是大哥的孩子，給我算什麼事兒？”

蘇希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今年才三歲。

誰知一旁的蘇義忠道：“我跟你大嫂也是同意的。”

蘇希錦角微微勾起，合著是全家都商量好的，拿他們家開刀。

“那也不行，”蘇義孝漲紅了臉，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就這麼說定了，”蘇母拍板，“你大哥的孩子與你緣關系近，過繼他總比過繼別人好。”

林氏氣得雙手抖，自知生了個兒，理虧。所以平時蘇母要什麼，給什麼。沒想還是要過繼他人。

蘇希錦放下筷子，拍了拍的手，站起道：“叔祖母這是要讓希為下個阿爹麼？”

蘇母惱怒：“你叔祖母做什麼？”

蘇重八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說話不許。”

蘇希錦才不怕，慢條斯理道：“我阿爹已經被過繼給了別家，不再是蘇家的孩子。如果要過繼也得是他燒香告知雙親，不是你們能做主的。”

蘇希錦以前一直疑，為何蘇家分家只將二房分出去。為何一提起林宅，蘇重八兩口子就沒話說。為何外祖母提起蘇重八兩口子就咬牙切齒。

直到上次蘇希云告訴，當年蘇重八夫婦擔心林氏商戶的份，影響三叔科舉。于是將二房過繼給了已經絕了戶的同村蘇姓人家。其名曰：那家也已經不在了，以后我們還是一家人。

然而在古代，過繼就相當于除族。在法律上，與原父母不存在任何關系。

“是誰告訴你的？”蘇重八惱怒。

這件事他瞞了十二年，村里除了幾個老人，誰都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

蘇母大怒：“林氏你個長舌婦，你在小孩子面前又嚼什麼舌子？”

“我沒有……”林氏也驚訝蘇希錦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蘇希錦將幾人的惱怒看在眼里，爹娘格弱，被過繼了也仍然記掛著蘇母的養育之恩。這麼多年竟比原來還孝順。

“按理說，我爹已經不是蘇家人，跟你們一起吃團圓飯名不正，言不順。可阿爹孝順，雖然你們偏心，雖然明知道泉下爹娘寒心，仍念你們生養之恩。每每有好，第一個念著也是你們。”

“可你們卻有事二兒子，無事就過繼的，白白寒了他心。”

每說一句，蘇義孝就點一下頭。

多年之事，被拿到臺面上講，蘇重八夫婦被他說得面紅耳赤。

“也不能這麼說，”大伯母劉梅蘭開口，“阿爹阿娘也是為你們考慮。你有個兄長，以后在婆家也抬得起頭。”

“哼，”蘇希錦冷笑，“到底是為我著想，還是為你自己著想？希過繼我家，我家的財產自然都是他的。可他才三歲，還不是任由你擺布。你通過他，將我踢出局，然后像當年洗腦我爹娘一樣洗腦他，進而控制住我們家。大伯母，你打得一方好算盤啊。”

蘇義孝瞬間醒悟，又又愧又怒，原來自己一直以來扮演的都是這個角。

“你說什麼渾話呢，”劉梅蘭被揭穿面目，慌不已，“我為你爹娘著想，反倒惹了你的不是。那我不說就是了。”

蘇希錦反問，“合著我就不為我爹娘著想了？”

看著眾人，“我本想為大家留點面，不說穿。可你們總是得寸進尺，那今天就說個清楚。”

“十二年前，我爹就不再是你們蘇家的人，他有自己的爹蘇懷玉，有自己的娘秦桂香。現在我爹娘對你們已無贍養義務，所以今后，請叔祖父、叔祖母得清自己份，不要再威脅他，讓他孝敬你們。否則我當會將當年之事告訴村里人，讓大伙給評評理。”

蘇重八夫婦又是驚恐，又是怨恨。蘇希裳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蘇希云不在了，現在是家里過得最慘的一個。

“最后，”蘇希錦道，“我爹已經明確表示不想再過繼，也請你們不要再這門心思。三叔，法律上可有原父母做主過繼的？”

蘇義仁正啃著骨頭，突然聽見有人問他，想也不想答道：“不曾，過繼后就與原父母沒關系了。”

蘇重八夫婦氣急，可面對最喜歡的兒子，是說不出話來。

蘇希錦笑了，“三叔果然學識淵博。我新得了本書，改天借你看看。”

蘇義仁大喜，連忙答應。

蘇希錦總結：“所以以后，咱們兩家還是來往得好，免得我地下的祖父祖母看見了生氣。”

一頓團圓飯，誰也想不到最后吃了散伙飯。

天黑，蘇希錦一家三口沉默無言地走在田坎上。

蛙鳴聲中的夜空，傳來蘇希的哭聲，“娘親，我以后是不是不能住大房子了？”

蘇義孝這一路走得十分沉默，從來只有莊稼的腦子，開始思考別的問題。

“這麼多年讓你娘倆委屈了，以后爹一定遠離叔叔嬸嬸。”他拉著蘇希錦的手，“明天我帶你去看看祖父祖母。”

“嗚嗚嗚，”旁的林氏突然蹲地上哭泣，這麼多年的委屈在今天發。

年時違背爹娘意愿，嫁給青梅竹馬的蘇義孝。結婚三年無所出，挨了三年罵。好不容易有了蘇希錦，他們一家又被過繼出去了。爹娘高興，讓借此機會遠離蘇家人，不肯。于是親生爹爹與斷絕關系。

至此，再沒見過爹爹。

“不值啊，不值，”林氏哭喊。為了這麼一家人，與從小心疼自己的爹爹決裂。

蘇義孝聽紅了眼睛，“明天我就帶你去縣城，向爹娘道歉。”

以前他總以為岳父岳母不待見自己，是因為自己窮。所以拼命種地，只為妻有個好日子。

現在才知道如果沒有岳父岳母接濟，他們一家早就只剩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