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希錦抿，不答話。

“怎麼？不會？”周武煦問，“韓國公一輩子慧眼如炬，依朕看，這次他看走了眼。”

韓國棟微微一笑，并不出聲。

“不是不會，”蘇希錦道，“而是不能。”

“哦？”周武煦眉頭輕挑，來了興趣。

“你且說來，朕赦你無罪。”

“孔夫子這句話我只贊同一半。”

“這是為何？”周武煦子微微前傾，如今儒學當道，敢質疑儒學的人，幾乎沒有。

“夫子認為，要想民眾服從，則用正直的管理不正直的。而用不正直的管理正直的，則民不服。但其實百姓本不在乎員正直與否。”

“他們只在乎這個員能不能讓他們過得更好，甚至于只要不給他們帶去災難就行。”

韓國棟眉心輕跳，預接下去的話不太好聽。

周綏靖張了張，想要阻止卻又不敢。

韓韞玉了手指，神淡然。

皇帝道：“哦？”

蘇希錦不正面回答，反而講了一個小故事。

“歷史上有個貪，死了之后，皇上派人從他的住抄出億兩白銀，房屋三千，田地八千，商鋪、珠寶若干。據統計他貪的財，比國庫一年的進賬還多。史稱世界上最大的貪。但生前皇上仍重用他，百姓也稱他為“青天”。”

周武煦疑：“這是為何？”

“因為他貪財，也理財。他詐，也為百姓做事。”

“他在任期間，與外國通商，賺來的錢使國庫充盈。他上欺下，但發生旱災，又會為百姓謀得賑災糧。”

“但他正直嗎？不正直。皇上重用嗎？重用；百姓服嗎？服。”

“這說明百姓更看重的是員能不能為民做事。當能力大于人品時，百姓也可以視而不見。”

因為人人都是重利的，只要能給自己帶來好，誰又會在意那些與自己不相干的事。

房間里陷沉思，大家都在思考說的能力與人品。

蘇希錦停頓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將員分為四等。”

“哪四等？”眾人問。

“有能力有品行的為一等，是好；沒能力有品行的為二等，是庸；有能力沒品行的為三等，是貪；無能力無品行的為四等，是害。”

蘇希錦最后總結，“不管什麼樣的，都需要皇上調任。所以皇上賢不賢，才是民眾服不服的關鍵。”

話落，滿堂寂靜，所有人都被這四等以及最后的言論震驚了。

這傻妞，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韓國棟震驚。

這傻妞，涵皇上不賢，周綏靖為了把汗。

這傻妞，讓說就說，不知道委婉一點，韓韞玉無奈。

他們很難想象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能說出這樣深刻而有見解的話。有那麼一瞬間，他們覺得站在自己前面的不是一個孩子，而且一個人。

時間仿佛靜止了，所有人都在等周武煦的反應。

“哈哈哈哈，果然名不虛傳。”許久，周武煦爽朗大笑，“不愧是我師門中人，哈哈哈哈。”

韓國棟也出了笑容，“就這樣，什麼話都敢說，還皇上莫要怪罪。”

“誒，朕就喜歡這子，”周武煦擺了擺手，無所謂的樣子，“這樣才是’賢君’，對不對？”

蘇希錦笑而不語。

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何冒犯，除了最后一句話。

周武煦眼里帶笑，心里憾，可惜是個孩兒，長大后不能為他所用。但若能……他那幾個兒子還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想法只在一念之間，很快他又恢復自然。

對著韓韞玉、周綏靖兩人道，“你倆且去吧，今兒我們師門三人聯絡聯絡。”

韓韞玉兩人聽他這麼說，聽命告辭離去。

等房門再次關上，周武煦收了笑容，回頭看著蘇希錦，神嚴肅。

“聽說你有削藩之策？”

蘇希錦眨了眨眼睛，轉頭看向一旁的韓國棟。一定是他告知皇上的，因為這話只給他一人說過。

上次韓國棟給講解陳國局面時，最后道：“所在更嚴重的，是先皇封出來的老臣和藩王。”

道：“這有何難？”

歷史上兩個削藩功的朝代擺在那里，方法就是現的。

但韓國棟再問時，怎麼也不肯說。

或許潛意識里，覺得這是人生的一大砝碼。

“你且說罷，”韓國棟見久不答話，出聲提醒。

皇上等著呢。

“在說出削藩之前，”蘇希錦看向周武煦，“我想詢問皇上，削藩是什麼？為什麼？最終目的是什麼？”

“自然是為了江山社稷，有藩王在一日，國家安危一日不保。”

蘇希錦搖了搖頭，“削藩是為了中央集權，本質上說是皇權。而為了集權，最直接的就是削軍事管理權。”

“軍事管理權？”這個詞語新鮮，單看每個字都認識，合起來就從未見過，但意思又直白簡潔。

“簡單點就是削軍權。”

周武煦與韓國棟仔細一想，確實如此。古來削藩，都是直接接管土地，然藩王必反，于是皇上派兵鎮。

戰就這樣產生了，因為藩王手里有兵權，會和中央抗衡。所以歷代皇帝不敢輕易削藩。

但若藩王沒了兵權？不就猶如拔了牙齒的老虎，毫無威脅力度嗎？

“所以如何削弱兵權？”周武煦神嚴肅。

如果解決了這個問題，那麼他日史書記載，他定為千古一帝，留名清史。

“這分為強削和緩削。”

“何為強削，何為緩削？”

“強削就是歷朝歷代做的，或殺王或直接派兵占領。”蘇希錦道，但陳國并不適用這一招。

古來削藩，必引起。

漢代削藩，引起七國之；唐代削藩，引起藩鎮之；明代削藩，引起燕王造反；清代削藩，引起三藩之。

但漢、清兩朝功了，因為中央軍事實力大于地方軍事實力。

而陳國的各方兵力都在邊境，被邊境幾位藩王掌控，中央軍事實力空虛。

必然不能強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