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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元對沈寶兒道：“等你以后把字認全了，還可以去買話本子來看。”

沈寶兒原本想說，家里吃的穿的都有，不用家里再額外給零花錢。

結果卻被顧元元說的這句“把字認全去買話本子來看”轉移了注意力。

又驚又喜，看向顧元元的眼神都亮了起來。

沈寶兒激的問：“大嫂，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學會很多字，以后自己能看懂話本子嗎？”

顧元元肯定道：“肯定能！”

“讀書考功名是難事，認字，卻并不是多難的事。”

“只要有人教，只要肯下功夫學，大家都可以學會認字。”

“你有我教你，還有正則每天從村塾回來，也會把他當天學的功課教你，怎麼可能學不會認字？”

“寶兒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應該相信我跟正則，對吧？”

沈寶兒激得臉都紅了，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像是會發。

對著顧元元用力點頭：“大嫂，我一定會用心學認字的。”

顧元元笑瞇瞇道：“好。”

“你和正則兩人的零花錢一樣多，每人每月一百文。”

沈寶兒愣住了。

一是沒想到，顧元元竟然會給一百文這麼多，給當做零花錢。

天知道，村里的小姑娘們，要是誰手里能有幾文錢，就很了不起了，要是誰手上能有十幾文錢，可以隨便支配，那就足夠讓人羨慕。

結果，顧元元給的零花錢，一個月就有一百文這麼多！

另一個沒想到的是，家里給的零花錢，會跟沈正則一樣多。

在村子里，不管哪個家庭，都是重男孩輕孩。

很多人家里的男孩兒都被當寶，什麼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都先著家里的兒子。

孩兒就被各種輕賤，吃不飽穿不暖，干各種臟活累活，忍各種苛待，最后，說不定還會被賣了換銀子，給哥哥弟弟當聘禮娶媳婦。

就算有些人家里條件稍好些，孩兒的日子也只是稍好些，但是想要得到跟男孩兒一樣的待遇，那是想都不要想。

久而久之，就連孩兒自己心里，都覺得家里的哥哥弟弟比自己待遇好是應該的。

所以沈寶兒這會兒聽說自己的零花錢跟沈正則一樣，才會這麼意外。

張了張，喃喃道：“大嫂，這零花錢也太多了吧。”

顧元元笑道：“不多，還得攢錢買話本書呢，話本子可是很貴的。”

把錢箱里串好的銅錢拿了一串出來，遞給沈寶兒，這才正道：“來，寶兒，把錢收好。”

“手中有錢，才能心里不慌。”

“孩子要學會保護自己，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給自己留條后路。”

沈寶兒把這串銅錢握在手里，心里思緒翻騰。

沒有人跟說過這樣的話。

哪怕是的親娘，從小教給的，也都是凡事要把哥哥和弟弟放在第一位。

三年前，娘過世的時候，已經有十歲了，娘的臨終囑托，沈寶兒到現在還記得。

娘說：“我快死了，你爹去服兵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家里以后就剩下你和正凌還有正則，兄妹三人相依為命。”

“我們家窮，你哥到現在還沒說上媳婦。”

“等再過幾年，如果，你哥還是說不上媳婦，你就……你就把自己賣了，或者跟人換個親，給你哥娶房媳婦回來。”

十歲的沈寶兒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看著病床上眼眶深陷，皮干枯的婦人，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喊的娘人，是如此陌生。

這邊半天回不過神，娘在病床上卻非常憤怒，狠狠掐著的手臂，聲音嘶啞：“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沈寶兒吃痛，回過神來想要反駁，想要問一句為什麼，只是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哆哆嗦嗦喊了聲：“娘……”

娘的緒卻十分激，掐在手臂上的力道，幾乎要從上面生生擰下一塊來。

娘厲聲問道：“我讓你以后去賣，或者去換親，好給你哥娶房媳婦回來，你答不答應？！”

說真的，沈寶兒是不想答應的。

雖然才十歲，對于嫁人一事還懵懵懂懂，但賣或者換親還是聽說過的，但凡走了這兩條路的姑娘，下場都十分凄慘。

然而，娘并不給拒絕的機會，擰上胳膊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呼吸急促，嘶聲喊道：“寶兒，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答應了，快說！”

沈寶兒：“……”

這樣的親娘好可怕，說不出來。

娘說：“你是不是想讓我連死都死得不安心？”

“沈寶兒，你是不是想讓我死不瞑目？還不快答應！”

沈寶兒最終還是應了一個“好”字。

娘聽到說好，一下子松開的胳膊，整個人重重在床上，著大氣。

過了好一會兒，娘的大氣平息下來一些，慢慢轉頭，眼里帶著愧疚看向，說：“寶兒啊，你也別怪娘狠心，誰讓你是個閨呢？”

“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你哥哥和弟弟他們就不一樣了，那是沈家的。”

“就算是正當嫁人，也不能保證就一定嫁得好，不管是賣還是換親，好歹也是個去。”

“只要給你哥娶上一房媳婦，他們兩口子再生幾個孩子下來，老沈家就算有后了。”

“你也別覺得委屈，我們人哪，就得認清現實，誰一輩子，不是這麼熬過去的……”

娘說完這幾句，就讓出來把沈正凌和沈正則喊進去，一人囑咐幾句之后，就過逝了。

后來，每當看著沈老太因為在沈招兒三姐妹都是孩兒，就一直凌方麗娘和招兒們，口口聲聲罵方麗娘連個兒子都生不出，沈寶兒就忍不住在想，也許，娘說得沒錯，人活在這世上，就是熬日子。

直到，親眼看見顧元元把老沈家懟得七零八落、無話可說，才知道原來人也可以活得這麼肆意張揚。

沈寶兒既因為不用賣或者換親而大松一口氣，又生怕顧元元容不下，誰知，卻過上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