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好兇猛》[將軍好兇猛] - 第三章 夢里夢外兩相疑

三名刺客沒有得手,當然不會輕易離去。

倉猝間他們不清楚鷹子后是否有埋伏,不敢去追殺王稟,當下將長弓橫在前,驅馬徐徐往崖前近過來。

不管他們剛才有沒看清自己的臉,徐懷這時還是撕下一片布衫蒙住臉面,但就在他手到頭后系住布衫之際,一支利箭“嗖”的一聲就朝他的面門來。

徐懷下意識間頸脖側移出數寸,只覺一道勁風臉而過,隨后聽到“喥”的一聲羽箭后的松樹,箭桿還“嗡嗡”振作響。

“好快的箭!”

徐懷嚇了一冷汗。

他自習武,但神智恢復之前,他做什麼事都有點笨手笨腳,除了氣力過人外,總掌握不了復雜的拳勢刀,騎功夫也很是一般。

即便他在神智恢復過來之后,那些深藏的陌生記憶,并不能他的手立即得到胎換骨般的提升,但他除了思維更敏銳通外,他的眼力也非同以往。

他剛才快速撕下一片布衫蒙臉,眼睛還是盯著這幾名刺客,即便有所分神,時間也是極短,為首的那名刺客卻抓住機會出一箭。

如此驚人的速準度,怕是十七叔他都是不如啊。

徐懷不敢再有懈怠,握住腰后的柴刀。

他也沒有立即將后柴刀出,這會讓他在這伙刺客面前過早怯。

徐懷接著又抬腳踢下一塊臉盆大小的山石,“嘩啦啦”作響,著崖壁便滾落下去。

鷹子除了當中丈余寬的豁口外,南面山嵴陡峭,徒步都很難翻越過去,更不要說騎馬了;而北面不遠就是近三十丈深的峽谷,淮水從中而過。

徐懷踢下這塊山石,是警告刺客不要試圖強闖豁口。

不管這些刺客手多強橫,但只要被他拿臉盆大小的山石從高砸中,任誰都不好

三名刺客停在崖前六七十步外,為首者盯住崖頭,沉著臉問道:

“你家大哥是誰,既然料到我們會在這里對王稟下手,不會不知道我們是何人所遣吧?”

“你們殺人禍心已被識破,還有心思問東問西,還真是膽大包天啊,你們真不怕軍寨武卒得信趕來捉拿你們?”徐懷著嗓門道。

天化日之下,我們做了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巡檢軍寨的差要過來捉拿我們?就憑王稟他一面之辭嗎?”為首者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王稟獲罪被貶,不要說他現在還好端端的,就算他真在這桐柏山里首異,哪個州縣衙門敢深究這案子?”

見刺客竟如此肆無忌憚,徐懷暗暗心驚。

數日前腦海里閃現的那一小段文字,是說王稟在桐柏山鷹子道遇匪而死,但此時想來,這一切或許并非是刺客掩飾得好,更深層的原因還是幕后之人勢力太強橫,令州縣衙門不敢深究,最終才以遇匪結案了事?

說實話,徐懷并不知道王稟是怎麼一個人,但他知道王稟被貶前擔任的史中丞這個職不可小窺,是朝中唯數不多可以尊稱為“相公”的高級員,普通員僅有資格被稱為“郎君”。

“相級”人被貶,哪怕再無職銜,也絕對不能視之為平民,他橫死桐柏山間,州縣衙門卻不敢深究死因,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徐懷突然覺得搞清楚幕后黑手是誰,對他實在沒有什麼好,只眼前這事能趕糊弄過去。徐懷不說話,一腳踩在山石上,右手則握腰側的刀柄,一副還不屑急于將佩刀拔出的樣子,其實也給刺客很強烈的

三名刺客,滿臉絡腮胡子,都是胡粘上去的,為首者左臉頰卻有一道刀疤頗為明顯,相距頗遠,那人瞇起三角眼,像鷹隼一般盯住崖頭,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我從后面上去?”右側瘦臉刺客說道。

“你們看他屈握刀的姿,是不是有些悉?”疤臉刺客臉沉下來,問另外二人。

“是啊,有幾分像靖勝軍所傳的持刀勢,而他剛才都分神了,卻還能在恍然間避開晉爺這一箭,手卻也不弱,還如此高壯……”瘦臉刺客有些打退堂鼓的琢磨道。

“二十多年前王孝知唐州,曾大力清剿桐柏山里的賊匪,后來調為靖勝軍帥臣,將不賊匪收編到靖勝軍;王孝死后,靖勝軍有一部分老卒解散歸鄉,這桐柏山里有靖勝軍余孽,實不人意外。不過,同是靖勝軍余孽的盧雄,千里選這一條道護送王稟去泌,事可能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疤臉刺客皺起眉頭,沉道。

“難不盧雄聯合靖勝軍余孽保護王稟,意圖為當年的舊事翻案?”另一人知曉當年的舊,吸了一口涼氣問道。

“不管是或不是,這事都非同小可,必須立即有人回汴京告之相爺……”疤臉刺客說道。

這時候,西面有急如驟雨的馬蹄聲,朝這邊疾馳過來,這三名刺客臉更是大變,猶豫片晌,終究是掉轉馬頭往東面馳走……

…………

…………

徐懷不知道靖勝軍的舊事,看到盧雄很快與數騎武卒馳至鷹子前,還以為刺客是被他們嚇走。

趕過來的兵卒中,為首之人三十歲左右,穿著褐皮甲,形健碩,濃眉豹眼,相貌獷,手里拿著挎刀,提拉僵繩停馬于崖下,抬頭見徐懷好端端站在崖頭,問道:

“徐懷,你這小子沒被那些馬賊傷著?”

“沒有——他們往東面跑了!”徐懷這時候真正松了一口氣,跟十七叔徐武江招呼了一聲,仔細找落腳地,往崖下溜來。

“這些狗賊,膽敢跑到淮源來撒野,我們捉住他們剝皮!”一名上才長絨須的年兵卒,年紀也就比徐懷大一兩歲,他這時還能看見那些“馬賊”的影,急吼吼的罵著,就想拿刀拍馬追趕過去。

徐武江卻手攔住那沖年兵卒,說道:

“窮寇莫追,再說這天都快黑了,今日算這些馬賊命好,不跟他們計較。”

雖然天有些,但才過午時,說天快黑,那真是瞎眼都不敢說的瞎話啊。

不過,在徐武江看來,只要徐懷他人沒事就行。

他們在軍寨一個月才拿多餉銀,犯得著去找這些整日在刀口的馬賊拼命?

盧雄沒有作聲,他半生歷經滄桑,知道時下州兵鄉勇都是什麼樣子。

他們逃出鷹子不久,就遇到這隊武卒,倉促間說途中遇到馬匪,請他們過來解救被困鷹子崖上的鄉民,現在這隊武卒趕過來將刺客驚走就謝天謝地,他還能指更多?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隊軍寨武卒的頭目,竟然跟崖頭年是相識的。

等徐懷小心翼翼的從鷹子爬下來,他看到這年僅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盧雄心里更是驚訝。

而除了量相當健碩,比大多數正常高的兵卒都要高出半頭外,完全就是一個鄉野年,甚至從山崖爬下來的作,還略有些僵滯,不夠靈活。

一襲破舊短衫,襟袖間被樹枝山巖劃破幾;腰間系了一草繩,竟然是一把柴刀在腰后,還有著斑斑銹跡!

他與王稟相公,今天竟然是這麼一個年所救?

盧雄看這武卒頭目并不知道他們的份,那這年剛才所說的“大哥”是誰,怎麼會知道他們將從鷹子通過,安排這年在此等候?

當然,刺客之事捅開去,除了會刺激蔡鋌此賊倍加兇殘的派人迫害外,并無別的好

盧雄一肚子疑不解,這時候也只是閉不多問什麼,但他看年的眼神里,還是滿含激。

手是強,但王稟祖孫及娘手無寸鐵。

他知道在這沒有回旋空間的山道間,沒有這年拖住刺客,他即便有舍求義之志,也不可能保護王稟祖孫周全。

…………

…………

聽徐武江、徐心庵趕過來將那些人當“馬賊”,徐懷就知道王稟他們遇到徐武江、徐心庵他們時沒有說實

他現在思維通,不難理解王稟他們為何如此。

當然,他也不想再牽涉到這些沾惹不起的是非中去,看了王稟邊的“車夫”兩眼,沒有湊過去寒暄,與徐心庵共乘一匹馬,跟在徐武江等人之后往淮源鎮方向而去。

距離淮源鎮還有四五里路時,徐懷看到王稟所乘的那輛破舊馬車停在路旁。

著青衫的王稟與淮源巡檢使鄧珪在一隊軍卒的簇擁下,站在馬車旁說話。

淮源鎮隸屬泌縣,卻距離泌縣城有一百三四十里山路。

代表府常駐淮源鎮的巡檢使鄧珪,才是桐柏山里最大的老爺,徐懷自然也認得這個形矮壯、滿臉橫的家伙。

而過鷹子時揭開車窗簾子、一瞥之間予徐懷以驚鴻之孩,此時坐在車首,正關切的看過來。

這一幕刺激,徐懷此時腦海里閃現過十數張艷的臉蛋,應是后世記憶深刻的一些子,卻無一人能及眼前孩這般清麗明艷。

好奇怪,怎麼會無緣無故冒出這些圖畫記憶來?

當然,徐懷還沒有搞清楚自的狀況,也不知道閃現這些畫面是不是就沒有警示意義。

再說了,在鷹子崖上,當時距離那麼遠,刺客看清他臉的可能實在不大,他應該直接從后崖逃走才對,現在細想下來,還是那莫名的強烈緒,最終促使他決定先助王稟他們逃走。

那些絕大多數已忘的記憶、偶爾閃現的零星片段,以及突如其來的莫名緒,到底算什麼?

自己實際上是一縷來自后世的孤魂,在小時就占據這軀殼,然后渾渾噩噩的生長了十六年?

徐懷坐在馬背上心里翻騰不休,都忘著下馬,孩卻以為他盯著自己傻看,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去。

“你個憨貨,卻是知道盯著孩子看!”徐武江覺得有些丟臉,拿馬鞭的柄,了徐懷一下,下馬后將韁繩扔他手里,“替我牽住馬。”

“啊!”徐懷回過神來,看徐武江與“車夫”往巡檢使鄧珪、王稟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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