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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檢使鄧珪看到徐武江等人空手回來，便知道這些頭不肯出力的。

他這個巡檢使，雖然只是九品武職，卻是樞院正兒八經選授、了流品的差遣，是非吏，平時駐扎在挨著淮源鎮街市的軍寨之中。

本朝在地方政制上，跟前朝有很大的區別，會在不設縣的重要街市設鎮，因此鄧珪還兼著淮源鎮的監鎮差遣。

他手下包括徐武江在，除了都頭、節級等低級軍將外，還有主簿、稅吏等屬吏，權轄頗大，泌縣之外的山野鄉陌，防盜捕賊緝私等事都歸他管轄。

不過，桐柏山綿延二三百里，又與隨、、潁等三州相接，盜匪出沒其間，不知凡幾，鄧珪手下僅有百余土兵，暗中都有可能與私盜勾結，他哪里管得了這麼多？

今日在王稟面前，鄧珪卻還是裝腔作勢的問一句：

“天化日之下，竟然有盜匪攔路劫財，真是膽大包天，他們是視我淮源巡檢司于無嗎？徐武江，你等可有將這些膽大妄為之徒逮住？！”

“馬賊馬快，興許還聽過鄧郎君的威名，我們追過去，他們都跑沒影了，哪里追得及？”徐武江說道，“卻不想小小幾個馬賊，竟然驚鄧郎君親自出馬！”

“馬賊冒犯史中丞王稟王相公，本怎敢懈怠？卻是你們這些家伙竟然耍，不肯出力捉賊，輕易就放走馬賊，真以為本不敢拿你們治罪？”鄧珪盯住徐武江問道，聲音也陡然間嚴厲起來。

“……”徐武江愣怔在那里，琢磨不鄧珪什麼意思。

徐武江剛才趕去救徐懷困，都沒有細問王稟等人的來歷，還以為就是普通行旅。

這時他瞥眼看王稟一襲青衫，襟袖間還綴有補丁，心想這祖孫二人邊僅有一名仆婦、一名兩鬢斑白的隨扈護送，竟會是執領史臺的史中丞王稟？

再一個，這麼一號人抵臨桐柏山，路司州縣拍馬跪的員們呢？

這時候王稟替徐武江等人開道：“能將這些馬賊趕走，人沒事回來就好！”

此時能平安險已是萬幸，他哪里會節外生枝去說刺殺之事？

徐武江還蒙在鼓里，但鄧珪到底是了流品的吏，聽同僚說過王稟是得罪了什麼人才會被貶到唐州來。

不過，他同時也知道王稟聲極高，未必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剛才那麼說，是不想留下話柄。

這會兒見王稟替徐武江他們開，鄧珪見好就收，訓斥徐武江：“王相公諒，不追究爾等失職之罪，還不快過來謝王相公。”

“王稟戴罪之、見逐唐州，不敢當諸位壯士大禮！”王稟見徐武江等人過來行禮，忙還禮道。

徐武江這才知道王稟原來是被貶出京的史中丞，按刀站在一旁。

鄧珪跟王稟告罪道：“下吏今日按例要巡視南鄉，軍務在，不能留在淮源鎮，今日便由這徐武江代下吏招待王相，明日也由徐武江挑選一隊兵卒護送王相你們前往泌……”

鄧珪又唬著臉訓誡想要找借口推托的徐武江：“切莫再王相盜匪滋擾，倘有怠慢，仔細我回來收拾你！”

徐武江無奈應下這差遣。

…………

…………

徐懷看著巡檢使鄧珪很快就率隊消失在遠的莽林之中，心想他是看出王稟遇匪這事不簡單吧？

且不管鄧珪這人，徐懷此時心里更多琢磨的還是刺客離開時的模樣，心想他們應該不會善罷甘休，又或者說是幕后之人不會輕易放過王稟。

徐懷猜想三名刺客應該沒有看清楚他的相貌，心想只要王稟不將他說出去，刺客就算是卷土重來，也不大可能會找到他頭上來，但他心里是這麼想著，卻又泛起莫名的緒，覺得不應該真就袖手旁觀。

他不苦笑起來：自己算哪蔥啊？

之前牽涉進去，可以說是無心，一心想驗證腦海里閃現的那段文字記憶，但現在不趕將自己摘出去，是嫌自己活膩味了嗎？

王稟年老眼神不濟，剛才站在崖下看徐懷的面貌并不是很真切，等鄧珪帶著一隊武卒離去，他低聲問盧雄：“剛才崖頭是那年將刺客攔住？”

“嗯！”盧雄點點頭，低聲說道，“這年卻是跟與鄧珪手下的這名節級相識，似是同族中人……”

“我剛才聽鄧珪說徐武江就是從當地徐氏族人里得薦的兵目，那年說不定還是你故友徐武宣的子侄輩。不過，這事將你牽涉進來，已不可補救了，卻不能再牽涉再多人，”王稟低聲說道，“你送我與萱兒到泌后就直接離開泌，也不要去找徐武宣了……”

“我不去找徐武宣，但我留在泌，相公跟前從此就多了一個牽馬趕車、沒有姓名的老仆，”盧雄啞聲說道，“相公你也不要趕盧雄離開——倘若一切都是我多心，送相公到泌后，我還想著到漠北草原看一看赤扈人的鐵騎到底有多厲害。但看今天之形，蔡鋌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怎麼可能放手離開？相公你就當我在泌歸，每天能相隨相公左右，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盧兄之恩，王稟無以為報。”王稟見盧雄意志堅定，而這時候看到徐武江朝他們這邊走過來，他嘆了一口氣朝盧雄拱拱手，便不再強勸什麼。

“你個笨貨，快過來謝王相公報信之恩！”徐武江招呼徐懷一起走到王稟道謝。

“多謝王相公報信。”徐懷裝癡賣傻的上前謝道。

“好說好說，今日相遇便是緣份，還不知道這位小哥姓名……”王稟既然決定不牽涉無關人等，很多事便不會說破。

“王老相公你不要跟這憨貨客氣——徐懷他開竅有些晚，做事笨手笨腳的。他爹徐武宣是我族兄，死得早，他娘好不容易將他拉扯到十四歲，前年也得病去逝了。他這兩年就跟在我邊廝混。他這笨貨，這幾日卻不知道犯哪門子傻，每日朝出晚歸都跑到鷹子去蹲著，怎麼罵都不聽，今日得虧是遇到王相公，要不然折在馬匪手里，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他死去的爹娘待……”徐武江說道。

王稟與盧雄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里滿是震驚跟困。

徐武宣早已故，而眼前這年就是徐武宣之子？

徐武江說這年這數日來朝出晚歸都守在鷹子崖上，他們猜想應該是年后“大哥”早就猜到他們近日要從這里經過。

不過，回想這年站在崖頭面對刺客時的從容不迫，他們怎麼都不想明白，在徐武江這些人眼里，這年竟然是個笨手笨腳的憨貨、笨貨？

見王稟及“車夫”滿臉的困，徐懷笑得非常的“憨厚”。

神智沒有恢復之前，徐懷渾渾噩噩過活十數年，在別人眼里他就是一個手腳笨拙的“憨貨”。

這沒有什麼好否認的。

“你拿話蒙騙我們吧？”

孩王萱沒有王稟、盧雄的城府跟顧忌，揭開車窗簾子看了徐懷一眼，忍不住爭辯道，

“他一人就將那些馬匪打退，怎麼可能會笨？”

“……”徐武江哈哈一笑，明明是他們趕到鷹子將馬賊驚走，但他也不會跟一個小姑娘斗什麼。

徐心庵看孩極，三百里桐柏山都無一人能及，不自的碎道：

“這笨貨，就憑他能打退馬賊？他從小跟著我們一起練拳腳功夫，筋骨是壯，也是能將三四百斤石磨輕松扛起來，但也就一把死力氣而己……”

除了徐武江、徐心庵外，這一隊武卒十之八九都是徐氏族人或鹿臺寨的異姓莊客，他們從小看徐懷長大——孩王萱見他們都一臉就是如此的神，心想真是見鬼了，但上也不肯輕易認輸，說道：

“漢末名將許諸，因兇猛而癡愚，是謂虎癡——虎癡一樣的猛將，就算笨點，又怎麼不能將三五個馬賊打跑？”

徐心庵心里喜歡，卻不知道怎麼討好孩子，下意識爭辯道：

“就他這蠢樣，敢自稱虎癡？那些不開眼的馬匪，都不知道從哪里跑過來的，只是被這憨貨牛一樣的塊頭嚇住而已，但真要手的話，一試之下就知道這憨貨純粹是個繡花枕頭。平時族中比試，那些初學拳腳刀槍的年，只要機敏些，都能將他耍得團團轉。你看他連把刀都沒有，卻撿一把柴刀冒充什麼刀客。說起來那些馬匪也真是蠢啊，竟然被這憨貨嚇跑，真是要笑死人了！”

孩王萱不喜歡徐心庵不就反駁自己，小臉別過去，不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