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初原本在想，如何將此事搪塞過去，遠傳來一陣腳步聲。

從小跟著干爹，學了這通天的本事。眨眼之間，便能聽見幾里以外的朔風蕭蕭聲。

這腳步聲凌，踩在他心上，將他的思緒也震得七八糟。

“皇上傳了這個時辰在尚書房議事，奴才告退。”

馮初起告退，孫舒也沒挽留，宣了青薇送客。

出了貴妃娘娘的承乾宮，馮初猜得沒錯，是李眉嫵站在那里等他。

一切都未變，一切又都變了。

“奴才見過小主。”馮初行禮。

卻換來李眉嫵的冷笑，的笑聲很輕，似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然后仿佛不要命似的走過來，離他那麼近，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馮初，我沒有勾引皇上，是衛嬪為了固寵，把我送給了皇上。”

跟馮初猜測無二，他是信的，也知道這宮中的人，為了爭寵，什麼事都干得出來。

那一日他親自去傳圣旨，就是怕突然知道這樣的消息，會犯傻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引來殺之禍。

有他在，不管發生怎樣的狀況，他都能力挽狂瀾。

回想那天接旨時的神，震驚織著錯愕，以的修為，是演不出來的。

顯然衛嬪出此下策的時候，是沒與知會一聲的。

縱然以為衛嬪的腦子，做事不會如此不謹慎，但李眉嫵終究是個婢，主子怎麼會在意奴才的心思。

奴才是主子的私有，跟步搖、瓔珞、阿貓阿狗沒什麼區別，主子可以將奴才呼來喝去，主子想把奴才賞賜給誰就賞賜給誰。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馮初提醒了一句，李眉嫵瘋了，他還理智。

兩個下人，在貴妃娘娘的宮門前切談，很容易被人詬病。

馮初能坐到今天的位置，靠得從來不是飛揚跋扈，而是謹小慎微。

隨后往冷宮那條羊腸小道走，李眉嫵在他后默默跟著，他不說話，便低著頭，乖巧的距他半步之遙。

直到他停下腳步，險些撞在他上。

馮初皺了皺眉頭，不知這樣的腦子，日后了皇上的人，如何在夾中生存。

想到這里，不又有些心酸。

“馮哥兒，我想殺了他。”

李眉嫵突然開口，嚇了他一跳，“誰？”

“皇上。”說。

馮初只覺得是瘋了，“這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了。”

“如何不說？”李眉嫵心痛至極，反笑。

“你覺得可能嗎？如果能輕易被你殺了，還是皇上嗎？

古往今來，你可聽聞哪個宮把皇上殺了？

上回你去找我時，看見我滿的，那時我正在審訊一個刺客。

刺客溜進皇宮來，想刺殺皇上，我把他的皮剝了，掛在城門口示眾。

我不希下次在刑部審訊的是你。”

盡管馮初不說，也知道自己連三腳貓的功夫也沒有，手無縛之力，竟妄想殺當今圣上萬歲爺。

馮初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僅在司禮監替皇上批閱奏折，也負責皇上的飲食起居和安危。

閣大臣和宮里的錦衛，也皆是他的心腹。

冷宮的風刮過來，打在臉上，生疼。

李眉嫵明白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去皇上那以卵擊石，也許會被誅九族，也許會連累馮初。

可還是不甘心，俶爾抓他的袖，“馮哥兒，你跟皇上要了我好不好？”

他的目淡漠，更多的憤怒是對自己，他只是一個奴才，卻是眼中的神明。

其實即便他是王爺，是皇子，是大將軍，不敢也不能染指皇上看中的人。

可是他心，未防這種心擴散，令自己做出什麼不理智的決定，他決定快刀斬麻。

“不可能。”

李眉嫵似乎未料到他會如此絕，他都已經收了的荷包，那就應該是的人了。

繼而上前一步，“馮哥兒，你帶我離開這里，好不好？”

馮初該怎樣跟說清楚，他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

他上背負著無數人的運和家命，他還有一群小猢猻需要罩著。

他不能一走了之，為了誰都不能。

隨后用行代替了語言，拂去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轉離開了這里，馮初強下陣陣襲來的心痛，勸自己：他是為著好，李眉嫵為皇上的人，會比跟著自己更好。

只要經歷過一次男歡，就會上那種極樂之峰，并且知道神上的相是多麼可笑。

而他甚至連個孩子都不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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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打算改朝換代，便不能覬覦皇上的人，除非讓江山易主。

可馮初只是個太監，若他真有心推翻皇帝，也功了。該讓誰登上皇位，又讓何人繼位呢。

這是李眉嫵在離冷宮不遠的林蔭小道上，一直獨坐到天黑想明白的。

回去時，遍遍告訴自己，馮哥兒是喜歡的，要理解他。

他不是懦弱，只是宮墻深鎖，不由己。

李眉嫵回到咸福宮時，沒有去給衛嬪娘娘請安，準備默默回宮寢殿里休息，被青薇攔住了去路。

“奴婢青薇給主子請安。”

李眉嫵：“……”視而不見。

“皇上今兒翻的可是你的牌子。”青薇的話將李眉嫵嚇得愣在原地。

“這未承寵先封選侍的，本朝開國以來，主子還是獨一份。

往后前程似錦，必定恩寵不斷。

主子也別傻站著了，快隨奴婢去你的寢殿里梳妝打扮吧。

已封了選侍，若是還住從前奴婢的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衛嬪娘娘善妒，故意為難你呢。”

李眉嫵不肯走，青薇便過來，借著扶手背的名義，實則拉著走。

被推進了自己的寢殿，選侍是這后宮之中最微末的主子，但主子就是主子，不必跟奴才們在一起。

的寢殿很小，但這是的，完完全全屬于一個人。

可是又能怎樣呢？

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前自己的那張臉，不知是不是衫單薄，被凍久了的緣故，無半分。

青薇已經準備伺候沐浴更，不忘在耳旁提點著，“待會兒會有鸞春恩車過來。

因為不是出自名門閨秀的世家小姐，所以沒有掌管房事的姑姑教導。

也不像朝廷重臣家的嫡出長，會賜湯泉沐浴。

不過無妨，主子從前在家里時，母親也該說過房花燭夜之事罷。

反正人總得過這一關，多想想承寵后的榮華富貴，便什麼都值了。

切莫忤逆了皇上，以免連累咱們娘娘為你周全。”

李眉嫵看著銅鏡里，的一張一合，心若死潭，語氣冷淡到沒有一溫度，“我來了月信，不能侍寢。”

青薇握著梳子的手指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