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嫵回到咸福宮，自己的寢殿。

立刻有務府的小太監過來送炭火，青茄往爐里填了兩塊，屋子里才有了些暖意。

馮初并沒有告訴，青茄和汪燭是自己特意派過來伺候。

李眉嫵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務府隨便調過來的下人罷了。

午膳只吃了一口，晚膳沒有吃，又原封不的端了下去。

青茄怕這樣下去，壞了子，在一旁勸著，“主子是不是在宮里憋悶得慌，奴才可否斗膽給主子唱個小曲兒？”

李眉嫵坐在人靠上，抬頭看了一眼，忽覺有些失憶，“你什麼名兒？”

“奴婢喚作青茄，【胡笳十八拍】的茄。”

“哦。”李眉嫵淡淡點頭，“唱吧。”

青茄開口唱了一段【牡丹亭】：“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

像模像樣，頗有幾分元曲的味道。

“你唱得很好，可我沒什麼能賞你。”李眉嫵一窮二白，皇后和貴妃沒人想拉攏，連表面善待皇上新寵的樣子，也不想做。

“只要主子開心，奴才們就跟著高興。

青茄什麼都不要，只要能跟著主子就心滿意足了。”

李眉嫵斷斷續續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那一夜的承寵仿佛還是昨天的事。即便反弧再長，年齡再小，也明白過來了，自己是被皇上強.了。

說強.不準確，應該是.。

皇上利用他的權勢和年齡，欺負一個比他兒子還小的姑娘。

但即便反應過來，除了加重自己的心理負擔、疚和焦慮，覺得自己很傷、很骯臟、很污穢，別無他法。

無法拿起大銘律法——用法律的武保護自己，因為那個傷害的人，是九五之尊。

不知道該怎樣跟自己和解，同自己相。是害者，但世俗不容害者。

青茄方才小抹了，以為主子能開心些，直到伏在邊，替著，才發現主子的臉愈發消沉。

便想說些討喜的話：“奴婢唱得不算什麼，馮公公唱得才好呢，他與奴婢兒時是同鄉，又是戲班子里班主的長子。”

青茄看似無心的一句話，讓李眉嫵的眸子里重新落滿銀河。

“馮初？”

青茄回話，“是了。

只不過他似乎怪班主、當初送他進宮當太監。

跟家人分離，也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樣，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十幾年了，都不曾跟家里聯系過。

馮公公是萬歲爺面前的紅人，也沒提攜過自己家人。

不過馮班主很厲害，養活了一個戲班子不說，還培養出很多名震四方的名角兒。

尤其是馮公公的弟弟馮時，聽他唱【紅鬃烈馬】的戲迷，能從五里橋一直排到清凈寺。”

“五里橋……清凈寺……”李眉嫵喃喃自語，“馮初是閩越人。”

難怪聲音這麼好聽，滿口吳儂語。

雪下得大，遮云蔽日，外面白茫茫一片，天很快暗了下來。

汪燭慌張從門外跑進來，青茄一個眼遞過去，語氣中著責怪，“何事驚慌？在主子面前這般沒規矩。”

青茄知道李眉嫵也是奴婢出，不想讓誤以為自己因為的出，而不把放在眼里，看整日哀思的模樣，再惹多心就不好了。

“主子，婉妃娘娘宮里的大太監周福過來傳話，說婉妃娘娘請您過去問話。”汪燭跪在地上，想起師父的囑托，愈發擔憂。

婉妃的跋扈在宮里是出了名兒的，大皇子的母親尤氏，這麼多年一直在浣局做苦差，并非全是皇后娘娘刁難，還有婉妃的打。

雖然皇后也視尤氏為眼中釘，但心狠手辣卻連婉妃的萬分之一都不及。

李眉嫵示意他起，“皇上的人，不用辛勤的勞作，每日除了槍舌戰，打發漫長的歲月，還能有什麼事。”

婉妃去，去就是了。

沒有靈魂的人，一行尸走，飄到哪里都是一樣。

汪燭扶著起，往外走時，還在不停提醒道，“主子，待會兒婉妃娘娘若是說了什麼，您就應下，可千萬別沖撞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李眉嫵氣息游離的笑了一下，“還能說什麼？無非是辱我罷了。

只要開心，不怕自降價，把我的祖宗通通罵一遍又能如何？

逞口舌之爭，能什麼氣候。”

李眉嫵出門時，外頭的雪下得更厚了。

青茄給攏了個湯婆子，汪燭也提了一盞燈，以免回來時更深重，看不清路，再磕了了。

沒有轎輦，周福請了安，便走在前頭引路。

衛嬪娘娘的咸福宮，距離婉妃娘娘住的翊坤宮路程不近，李眉嫵沒有過冬用的大氅，才走了幾步便冷得直哆嗦。

青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周公公慢行，我們主子衫單薄，不得凍。

能否先到涼亭里休息，待奴婢要來轎輦再行趕路？”

周福回頭看了眼李眉嫵，看被凍得櫻泛白，直接視而不見。

“青茄姑娘這話就是為難奴才了，婉妃娘娘這幾日子不太舒爽，睡得早。

若是婉妃娘娘等，娘娘發了脾氣，是姑娘擔著，還是奴才擔著？

因為李小主晚至，有損婉妃娘娘圣，奴才就是九個腦袋也要搬家了。”

“罷了。”李眉嫵吐出一口白氣，沒那麼氣，扶著青茄手背，繼續往前走，“有勞周公公引路。”

“那奴才就得罪了。”周福這次連行禮也免了，步子更了些。

待到翊坤宮的時候，蔣婉坐在院子里的人靠上，正殿燈火通明，排場之大，比貴妃娘娘更甚。

李眉嫵由青茄扶著，緩緩跪下來，“臣妾給婉妃娘娘請安，婉妃娘娘萬福金安。”

蔣婉的邊攏了炭火，上蓋著貂裘大氅，看著跪在遠的李眉嫵，更覺得厭煩。

“李人，本宮聽聞，前幾日宮里跑進來個刺客。

這刺客，本是從尚書大人監管的大牢里跑出來的，卻有人說是本宮派去刺殺皇后的。

這謠言……可是從你里傳出去的？”

“婉妃娘娘明鑒，臣妾不敢也從未做過這樣的事。”面對蔣婉的加之罪，李眉嫵不卑不。

“哦？可這是貴妃娘娘說的，你的意思……是貴妃娘娘在說謊？”蔣婉將了一軍。

“臣妾并無此意。”一陣風刮在臉上，李眉嫵想裹服，當了主子不能失了份，只能作罷。

“還敢狡辯！”蔣婉突然發了火，“早前勾引皇上，本宮還未教訓你。

如今還敢肆意搬弄口舌，若不略施小懲，只怕以后賤婢都敢把這紫城翻了！”

這話聽著可笑，李眉嫵干脆沉默不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

“來人。”蔣婉吩咐道，“把的服給本宮了。

讓爾等知道，了皇上的人又如何，賤婢永遠是賤婢。

以后再敢有賤婢妄圖爬龍床，這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