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頂帳篷拔起，一匹匹駿馬嘶鳴，北胡軍隊的主力終于調頭南下，又一次奔向了草原。

而與此同時，大梁國的京城之中，所有人依舊是圍繞在了正門外。喜慶與得意齊飛，稱贊與歌頌共鳴，所謂的獻俘大典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壽皇帝陛下面帶微笑地坐在正門的城樓上，在他面前跪倒的不僅僅是大梁國的文武百，還有自北胡大可汗哥爾達以下的一大群北胡貴族。如今這所謂的大勝已經嚷嚷得世人皆知，最后一項恩賞封賜有功之臣自然也要做到全套。

“……至此大勝，全賴將士齊心，三軍用命。左將軍并領征北軍命掌印正帥蕭正綱統督諸軍，調度有方。擢賜大將軍制，領天下兵馬大元帥事，其子虎賁校尉并領征北軍前軍命節制領辰，勇冠三軍，威震韃虜，擢賜驃騎將軍制，領侍衛大臣銜，其余將士各有兵部擇優敘功而議……”

掌禮太監尖銳的聲音高聲誦讀著圣旨，蕭家本就是武將之首，又是和壽皇帝與李家及睿王集團激烈爭斗的大謀逆案中出了死力的，再加上實打實的戰功，如今的家主蕭正綱擢賜大將軍制并領天下兵馬大元帥事本就是水到渠之事。蕭辰是天子門生，繳金帳俘北胡可汗的這一仗又是他打下來的，封了個三品的驃騎將軍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只是這領侍衛大臣銜倒是頗為令人玩味，當年其父蕭正綱為領侍衛大臣之后很快就為了蕭家家主，蕭家這是也要接給年輕人了嗎？

不過這等念頭在某些有心人的腦海里亦不過是一閃，接下來的事，幾乎是很快就令他們坐實了這個念頭。

隨著那宣旨太監的一聲欽此，蕭家領旨謝恩的人卻是一個人，一個非常年輕的人。

安清悠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在面前兩側一邊是大梁國的文武百，一邊是北胡可汗和一群貴族俘虜，再遠一圈，卻是全副陣仗的皇家儀仗隊金吾衛，這些金吾衛士手中所持兵雖都是未曾開鋒之，但是卻更勝在品華貴，太一照下來明晃晃的，當真是人如玉劍如虹！

城上城下一起大嘩。

“怎麼回事？怎麼出來個人！”

“是啊，這人怎麼也能登這等場面？這……這禮法何在，規矩何在啊！”

“書呆子！人家蕭家一門五父子，除了戰死沙場的，剩下的全在前線和北胡人玩命。如今京城里剩下的都是子，有本事你也出一家子將軍，去把北胡人的金帳打下來可汗俘過來，若能那樣，你家的人去領旨謝恩老子頭一個喝彩！”

“滿門忠烈，滿門忠烈啊……”

百姓之中議論紛紛，可是蕭家這一份天大的戰績彪炳在這里著，終究還是稱贊的居多。許多前來湊熱鬧的子婦人更是雙眼放一臉的崇拜之像，做人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民婦蕭安氏，謹代公公、伯兄、夫君，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清悠盈盈地拜了下去，此刻卻是沒有穿什麼禮服，而是一淡雅的便裝，這滿場華蓋袍之中，反倒更似那萬綠叢中一點紅。

“好！好！”

壽皇帝連說了兩個好字，卻沒有像往常那樣說上一句免禮平，而是向前走了兩步親手將安清悠扶了起來，臉上微笑著道：

“當初慈安宮賜宴弒君，是你救了朕一命，朕當時便說過要酬謝賜賞于你。昨日太子曾言你那也是救了他，救了劉、安、蕭家以及大梁國中的無數人，由你來領這份圣旨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朕就破一把前人規矩又如何，便算是義父的送你一份驚喜了！”

壽皇帝這話聲音很輕，并不足以傳到城下百姓耳中，但是正門上那文武百卻是恰好能夠聽見。安清悠在慈安宮救駕之事早已經私下里傳遍了場圈子，是天子義亦已早就不是什麼，雖然子做不得，但如此盛景之下賜一婦人如此榮耀，實為大梁開國以來絕無僅有之事。僅此一項，他日傳及并著正史之上，不僅僅是一句稱贊，而是幾乎不上都不行的事了。

“蕭夫人大功，當之無愧！”

站在壽皇帝側的太子牧也是難得地收起了笑容，肅容間對著安清悠遙施一禮。他雖有對安蕭等家觀察駕馭之心，但那是要做皇帝必須為之的權謀手段，對于安清悠的功績亦是有一份佩服。

更何況此此景之下，以太子之尊肯為一婦人折腰，那才是真顯坦之事。周邊群臣看向太子牧的眼神之中，反倒更多了幾分欽佩。不人有而發，眼看著蕭家沒有男子在場，卻是不自地向著安家的父子諸人多看了幾眼。

新晉閣大學士安翰池安老大人瞧著孫如今的樣子，雖然臉上依舊是微笑，但也有點眼圈發紅。更下首一層的安清悠生父安德佑則是地用袍袖了眼角，有如此，當可足父懷了。旁邊安家安德經、安德誠、安德峰等幾房老爺如今不僅早已經復原職，更是各自俱有位升遷。此刻他們站在群臣之中亦是抬頭站直了脊梁，激間與有榮焉。

“民婦愧然不敢……”

安清悠還待自謙，壽皇帝卻早已經打斷了的話道：“今后可不許再自稱什麼民婦，你如此大功雖說做不得，但可知道剛剛圣旨之上為什麼沒賜你個誥命？”

“封——！”

說話間，站在壽皇帝旁邊掌禮太監陡然間又打開了一張圣旨，高聲道：“有驃騎將軍蕭辰之妻蕭安氏者，賢良淑德，品行孝善，以夫制均封之列，擢為三品誥命夫人，特旨昭告天下，堪為婦人楷模耳，欽此！”

如今蕭辰已是三品驃騎將軍，安清悠封誥命亦是應當應分之事，而這專門單列出來行一個特旨卻是專門給的了。如今京城百姓俱在城下，這卻是真的昭告天下的場合。安清悠再度領旨謝恩，壽皇帝卻是難得地眼神中閃過一狡黠神，用只有一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低聲道：

“先弄個三品誥命湊合著，到那個渾小子打了勝仗回來再加封你一品誥命？省得到時候封無可封讓朕頭疼！”

安清悠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那段在宮里的日子算是看了壽皇帝，不過老爺子對這個義也算是到了幾分脈。知道是真的對于那些品階名號之類的東西一概都不放在心上，什麼三品誥命一品誥命，不過是說著好聽的浮云罷了，這時候雖然著悄著打商量，倆人卻是誰都沒把那東西放在心上。

不過壽老爺子和安清悠不放在心上，城門樓子下面的民眾卻未必如此，子領旨，當場封，天子特旨，昭告天下。這種充滿戲劇而又打破傳統規矩的事卻是京城老百姓們平日話題中的最，簡直比戲文說書還要彩，歡呼聲此起彼伏之下，竟然不比剛才那金帳和北胡大可汗進城之時小上多。

“得，這麼下去，說不定朕和太子的風頭倒讓你給搶了。”

壽老爺子戲言般的笑罵一句，臉上卻是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他一方面在酬謝安清悠之功，一方面也是要讓天下人知道為皇帝賣力的忠臣都是個什麼結果。正所謂為帝者有功必賞，便連子也是不會虧待，此等千金買馬骨的做派既是拉開了，索便做個足十。此刻居然還笑對地對安清悠笑道：

“丫頭怎麼樣，今兒個這些事兒可都滿意否？要是還不滿意就和義父說，義父接著給你頒恩賞！”

天子上賜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真要是再討恩賞就有些不知進退了，挾功圖賞向來便是面對帝王時的大忌，更別說是壽皇帝這種強勢帝王。今天剛剛見識過安清悠謙遜守禮的不朝臣們都等著安清悠推拒謝恩，誰料想安清悠竟然又一次地跪下了，口中居然得寸進尺地說道：

“臣婦深萬歲爺的厚待，天恩如此之重，當真是讓臣婦惶恐不已。可是……可是義父既然這麼說了，兒還真是想朝義父求上一份大恩典。”

安清悠倒是改口自稱了臣婦，這話一說，城門樓上的一干人等到是全愣了，便是壽皇帝也不微微一怔。可是他素知這干兒不是不懂好歹之人，此刻倒是點了點頭道：“好啊，還有什麼想要的那就說了，若是不太麻煩的，朕今兒個就一起都準了。”

“兒這份恩典卻不是替自己討的，兒只想懇求義父……”

安清悠不顯山不水地又把稱呼變了兒和義父之間的問題，卻是略帶著一點撒的語氣道：“兒去過藏軍谷，見過辰字營，更見過那些笑著送丈夫送兒子上戰場的軍眷們。都說辰字營去的是最危險的地方，今日兒便想替那些軍眷們求皇上個恩典，讓們能夠踏踏實實地后半生食無憂……”

眾臣子面面相覷，沒想到這誥命蕭安氏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恩典居然還不是為自己求的？

壽皇帝微微皺眉，辰字營兵將雖只三千余眾，可是那藏軍谷中如今仍在的軍眷卻是怕不有上萬人之多。若要賞賜恩典，只怕是耗資便不是一個小數。可是一低頭，卻是第一次看見安清悠眼中出了低頭求懇之，沉半響終是點了點頭：

“好，今日瞧我這乖兒的面子，朕就賞那些軍眷一個大的，來人，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