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將者須知天文地理，這一點蕭辰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可是太雨這種東西卻是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是在另一個時空的科技時代，也沒有辦法準確預測什麼時候會出現太雨這種稀罕東西。

可是這場太雨偏偏就在這時候下了，下得還不小，還偏偏就下在了這狼神山。寬梯上的火焰不過是剛剛燃起一個火頭，轉瞬就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太雨澆滅，頗損不過爾爾。北胡士兵大聲歡呼狼神保佑，卻是如同打了一樣，士氣大震。

蕭辰舉槍把一個撲上來北胡士兵搠了個明窟窿，看著這面前的雨，大聲地咒罵了一聲：“賊老天！你這是要玩死我嗎？”

親衛隊長張永志一刀砍在了一個北胡人的胳膊上，只把那人整條手臂都削了下來，卻是急挫兩步推到了蕭辰的邊，口中大聲問道：“將軍，現在怎麼辦？”

“天不助我，那就……”蕭辰知道這時候氣可鼓而不可泄，猛一咬牙大聲吼道：“賊老天，你一場貓尿弄不死老子，還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吧！既是燒不，我便把這一線天徹底奪回來，拆了這寬梯便是！”

張永志大聲應是，蕭辰這時候已經是真的徹底發了狠，銀槍起大開殺戒，北胡士兵沖上來的越士氣高漲，他越是向著喊殺得厲害領頭者沖去。管你什麼狼神保佑，什麼圣山賜福，誰得最響老子就先殺誰！

這就是蕭辰的真，如果他認定了事，他敢和賊老天開戰。更別提如今麾下還有一群他親自帶出來的兄弟，若是真讓這寬梯一一的架了上去，辰字營只怕是個個死無葬之地。

浴！

真的是浴，蕭辰此刻雙眼里布滿了紅，所到之出手竟是增添了幾分亡命氣勢，此刻有我無敵，他整個人早已經在廝殺中被鮮染了一個人，太雨往往很快沖刷掉了他上的漬，卻又是一次次的被染紅——北胡人的。

一幅讓幸存下來的北胡兵們一直到了很久以后都做惡夢的景象出現了。人竟然是不只一個，主將帶頭勇搏命，辰字營的兵將們亦是隨其后，一群人仿佛地獄里沖出來的惡魔一樣，一次次被大雨沖刷出人的樣子，又一次次被染紅。他們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帶到哪里，就把生命收割到哪里。

“惡魔，蕭辰是真正的惡魔，他的士兵也是惡魔……狼神！狼神也保佑不了我們……”

不知是誰先恐懼地大了一聲，繼而帶來的是勇氣的瓦解。惡魔這兩個字仿佛是瘟疫一樣的迅速在戰場上蔓延開來，正在鏖戰搏殺的北胡人徹底崩潰了，他們驚著倉惶著向后退去，沒有人想和這樣一支軍隊作戰。

“我就說了，賊老天，你整不死我！”蕭辰的角終于又掛上了那詭異的微笑，可是這一次，他卻深深地了南邊一眼，已經十幾天過去了，援軍呢？父親派來的援軍在什麼地方！難道是自己算錯了？自己雖然對部下說的輕松，可是已經十幾天了，從金帳到狼神山之間并沒有什麼難以逾越的天塹，就算是爬，他們也該爬到這里了吧？

不！不可能的！父親蕭正綱是打了一輩子仗的名將，是真正知道輕重的明白人，他派出來的援兵一定已經在路上，只要再堅持一下……

“殺！”

周圍的喊殺聲依舊不絕于耳，一線天這一帶的北胡人已經開始崩潰著向下退去，可是他們的人數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許多北胡兵還在和辰字營的將士們糾纏著，一定要把戰場上的兵清掃開一段距離，才能留給后續部隊拆除寬梯的空間。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嗤嗤之聲大作，蕭辰抬眼去，之間不遠的半空中瞬間升起了一片麻麻的黑點，這一下便連蕭辰也不大驚，猛地大吼了一聲：

“撤！”

北胡人已經徹底的瘋狂了，眼看著費力許久的寬梯就這麼落了對方之手，眼看著戰場上那一個個辰字營的人，他們開始不顧一切的放箭。

那半空中麻麻的黑點轉瞬間便落到了戰場上，這是采用斜之法放出來的仰箭吊箭，雖然準頭通常欠佳，但這種從半空劃過一道弧線的箭枝威力遠比直要大很多，在集中施放的時候，通常就是古代最有效的大面積制武，任你本事再大，在這等箭雨中能夠自保便算是已經萬幸了。

麻麻的箭雨落了下來，地面上登時有數十人被活活釘在了地上。這其中有辰字營的戰士，但更多的北胡人的士兵，仗打到這個份上，是不是連自己人一起殺掉這種問題簡直問都不用問，死活傷亡都已經只是數字而已，此刻他們針對辰字營便是殺一個是一個，已經沒有半點估計。

“快退！我斷后！”

蕭辰連聲大，一桿銀槍舞得仿佛風火一般，將空中落下來的箭羽紛紛打落在地，辰字營的士兵們更不遲疑，迅速地抬殘扶傷向后撤去。堪堪撤過一線天，清點人數之際忽聽得背后的喊殺聲震天價般響起。卻是北胡人一陣敵我不分的箭雨在極大的傷亡之下退了辰字營，此刻竟是卷土重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這正是北胡人慣常使用的招數——番沖陣，這麼多年來北胡人之所以能夠在與大梁軍隊的戰中負勝多，靠的不是弓馬嫻，更是這個傳統。尤其在平原之上，北胡人卻是以沖擊擅長。

大梁軍隊雖也有沖陣的戰，但是卻比北胡人差得遠，這是游牧民族文化中的攻擊多代人養的慣。往往是你沖陣一次，對面的北胡人卻能夠沖陣兩到三次，相比之下自然是不敵，是以往往只能結陣以自保。如今這狼神山下不知道有多個部落匯集起來，雖然剛剛將北胡一部殺到了崩潰，可是憑這箭雨便可知曉，后面仍然有人是完好實力未損的，如今這換了一波人沖上來，卻不知是哪個番上陣的生力部落。

便在此時，忽然聽那親衛隊長張永志一聲大：“不對！將軍……將軍呢？”

眾人皆盡大驚，蕭辰武藝高強作戰勇敢，臨陣敵前的時候向來是第一個沖鋒在前，最后一個斷路在后，這樣的主將自然是深得士卒戴，可以說他便是辰字營的靈魂。可是久而久之，有這麼一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領袖帶領著，眾人已經漸漸地產生了依賴。忽然發現沒有了蕭辰，所有人更是都不一陣驚慌。

“我要去找將軍！我要去找將軍！”張永志已經紅了眼，他是親衛隊長，最大的使命所在就是對蕭辰的安全負責。這時候哪里管什麼背后殺聲大作，帶著幾個親衛就要回頭殺過去。

“永志，別那麼大驚小怪的，就憑北胡人一陣敵我不分的箭，能留下老子？”言語聲響，一個人影從一線天的石道中漸漸走了出來，不是蕭辰卻又是誰！

“將軍！”張永志大喜過地跑了過去，居然一把抱住了蕭辰，“將軍我就知道您一定沒事，那些北胡人……”

“那些北胡人今天攻的怪啊，這一波一波的，連自己人的命都不顧了，雖說是傷了我們不弟兄，可是我看了，剛剛枉死在那一撥箭雨下的最有四個部落的人，永志你說說，就算北胡人有拼著傷亡和咱們換命的，誰又愿意搞出來四個部落的世仇？”

蕭辰搶著打斷了說話，張永志卻是猛地一驚，他隨蕭辰日久，做得又是這親衛隊長的差事，對自家將軍的聲音最是悉不過。此刻聽得蕭辰聲音雖大，卻是中氣頗有不足，竟似是嘶聲力竭才喊出來一樣。低頭一看，不由得心中大震。

一支草原上北胡人最常用的雕翎羽箭，此刻就在蕭辰的背后，太雨中，鮮已經染紅了戰袍，這卻不是北胡人的鮮。

蕭辰往前微微一靠，重量已經全在了這位忠心耿耿的親衛隊長上，口中低聲道：“扶住我，撐住我，別讓弟兄們看出來，順著我剛才的話往下說。”

“是……是……將軍覺得不錯，今日他們打得好怪，攻起來好像拼命地搶時間一樣。”張永志鼻子一酸，堂堂的七尺男兒眼圈已經紅了，卻是順著蕭辰的話語往下大聲說道：“想來定是外部有變，莫不是……莫不是咱們的援軍來了？”

“我也這麼想，今天這麼瘋了一樣的搶時間，只有這麼一個解釋行得通，就是……就是咱們的援軍來了……”沒人知道蕭辰這時候忍著多大的傷痛，他的臉上雖然還強忍著不肯出破綻，可是聲音卻一點點地低了下去。

便在此時，陡然間主峰山頂上發出辰字營將士們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張永志抬頭一看那山頂上陡然豎起一面杏黃的辰字營大旗，正是約定的觀察哨發現援兵到來之時的信號，不由得欣喜若狂般大聲道：“是！是！將軍，果然是援軍，果然是咱們的援軍到了！”

蕭辰吃力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主峰上面打出的旗語，角上終于那招牌式的詭異微笑：

“狗日的賊老天，你到底沒整死我，老子的援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