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四、天生對手(下)
園中一時炸開了鍋,有憂心的,有慌神的,也有憤怒嗔怪的。
蘭七、明二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勾一笑,那是審視與探究,從彼此眼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心頭皆暗自思量:不是你,那會是誰呢?
南臥風一把接過信,看罷長嘆一聲:「這是真的,信上有守令宮的印鑒,而且……」抬首掃視一眼園中眾英雄,「守令宮還說,已派人往各家各派送信了,相信各掌門家主回去后就會看到信的。」
「『蘭因璧月』乃武林至尊信,守令宮守護了百多年從未出過事,想不到現今……」想來是太過突然,秋長天也失了鎮定神儀,滿臉的焦灼,「到底是什麼人,竟如此妄為敢與天下英雄為敵?」
「守令宮竟失了『蘭因璧月』,真不知他們是怎麼守護的!」有人嗤鼻道。
「就是,平日我等連進守令宮都不許,哼哼,守得那麼死,怎的還是失了令?」有人不屑。
「說不定是監守自盜呢!」有人為恐不。
「話可不能這麼說,守令宮若要自盜,百多年來多的是機會,用不著等至現在。」有人說公道話。
「難說哦,許是這代宮主了歪念呢?」有人點上小火。
「守令宮失了令難道就不想法尋回,只是發個信告之天下武林嗎?」有人置疑。
「對啊,這可說不過去!」有人附合。
……………………
一時園中議論紛紛,把原來的比斗一事完全丟到了腦後,『天』雖珍貴,但又豈能與那武林至尊相比。
秋長天看看園中景,與南臥風換了目,然後示意小亭旁那捧著『天』的莊丁退下。
「各位英雄。」秋長天揚聲蓋過滿園的紛嚷。
眾人止聲,皆看住秋長天。
「英山失令乃全武林共同大事,守令宮已發信黑白兩道,於八月十日聚英山,想來那時守令宮自有一個待。『蘭因璧月』關係武林安寧,非同小可,今日長天之會暫且散了,各英雄且各自歸去,各方打探一下,看能否找出線索,也與師門親友知會一聲,想想有何良策尋回失令,我們八月十日再聚於英山,共同商討此事如何?」
園中靜了片刻,然後紛紛發表意見,大致是同意秋長天所言。
秋長天又看看天日,道:「午時將近,就請各位英雄在長天山莊用午餐,秋某略備薄酒淡飯,還請眾英雄莫要嫌棄。」
「莊主快莫此言,是我等嘮叨了。」
「莊主意,我等就卻之不恭了。」
眾人紛紛首肯致謝。
秋長天吩咐家人就在園中擺下酒桌。
那邊寧朗卻是坐不住了,頻頻首向小亭。
宇文看他那模樣不由好笑,寧朗被他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等一下吃過飯就散了……」
「怕錯過機會就再難相見,所以想去結識一下?」宇文自顧介面道,「明二蘭七,嗯,那樣的人我也想結識呀,走吧,此刻天時地利要懂得把握。」說罷一拉寧朗就向小亭走去。
亭中,秋長天見宇文拉著寧朗過來,忙為他們介紹:「這兩位是宇文家的宇文、寧家寧朗,二公子與七還未見過吧?」
明二、蘭七已各自束好了發,回頭看向宇文與寧朗,各自微笑作禮。
遠看兩人已出無倫,此刻近到前,更覺兩人氣度非凡,宇文心中激不已,正想著如何開口搭話,卻不想寧朗倒是先開了口。
「七……七,你……你……」開了口,卻是萬分難說出口。
「嗯?」蘭七碧眸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我……我……」寧朗只覺臉一熱,心跳得厲害,話更是說不出了。
宇文看不得兄弟這個樣,一拍他肩:「男兒大丈夫,有話就大聲說出來,吞吞吐吐的讓人笑話!」
「你……」寧朗張了張口,話到了半途又吞回去了。
「你要說什麼?」碧眸深深,似帶鼓勵又帶蠱。
「你……你……」
「咳!有什麼話你倒是乾脆的說啊!」宇文搖了搖他。
「你認識蘭殘音嗎?」
這一聲衝口而出甚是響亮,滿園的人都看向小亭,片刻后,「哈哈哈哈……」暴出陣陣笑聲。
宇文掩面**,心頭悔恨,怎的認了這麼一個愚笨的弟弟。
小亭中幾人也愣了那麼一瞬,然後皆低笑出聲,只有寧朗還傻傻的站在那,不知這些人在笑什麼。
「你難道不知蘭家七的名諱嗎?」看在結拜一場的份上,宇文沒得法的出聲相救。
「不就是蘭七嗎?」寧朗答道。所有人不都這樣他嗎?
「老天……」宇文再次**,然後沖著寧朗大聲道,「七是他在蘭家的排行,他的名字就蘭殘音!」
「啊?」寧朗一呆,然後道,「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宇文張出尖尖的虎牙,瞪視著寧朗,那模樣似極想撲上去咬上兩口,「蘭家七蘭殘音,這江湖上誰不知道!」
「怎麼可能?」寧朗猶是不信,轉頭看著蘭七,見他玉扇輕搖一派瀟灑,「你……你就是蘭殘音?」
「蘭七確是名喚蘭殘音,這……有何不妥嗎?」蘭七一臉困的模樣看著寧朗,只是那碧眸深藏著一難測的妖異。
「你就是蘭殘音?你就是蘭殘音!」仿被雷擊了,寧朗抬手指著他,微黑的臉皮此刻也變白了,滿臉的驚恐與不信,「這……這怎麼可能……你……我……」
「怎麼啦?」宇文一看寧朗那深打擊的神忙扶住他。
「你……你怎麼是個男的?」寧朗驚震化了哭喪,「你怎麼會是個男的?!」
蘭七碧眸中閃過一異,然後起走向寧朗,寧朗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蘭七雙手一攤,似也莫可奈何:「本確是個男子,閣下很不滿嗎?」
寧朗看著眼前的人,紫碧眸,姿儀倫,可是……可是是個男子!一時心頭五味雜陣,理不清個味來,喃喃的低低的說道:「我……我是蘭州寧朗。」這下你總該明白了吧?
「寧朗……蘭州寧朗……」蘭七將這名念了兩道,聲音低,寧朗莫名的心底生出一異樣的覺,可一想到眼前……頓時化作了滿懷酸苦。
「喔……」蘭七忽地恍然大悟,「本想起來了!」說著碧眸亮亮的瞅著寧朗,寧朗頓生出一種骨悚然之,眼見著他又走近幾步,不由自主的便後退了幾步,這一退便退出了小亭,站在了臺階下。
隔著數級臺階,蘭七碧眸流轉,一臉魅的笑容,滿懷欣喜的俯看著階下的寧朗。
「原來你就是本那……」
話音在此微微一頓,滿園拉長了耳朵,寧朗卻心慌起來,直覺想阻止,偏生嗓眼似堵住一般說不出話來。
「……未婚人呀!」
隨著這一聲清清亮亮的話音落下,滿園頓時響起了桌椅倒地之聲。
「什……什麼……」宇文鼓起了眼睛,結起了舌頭。
秋長天、南臥風一臉的呆鄂,折損了幾分崇師風範,花家大公子親切的微笑僵在了臉上,梅鴻冥也猛地抬起了頭打破了一臉的沉思。
只有明二眉頭了,空濛的眸了泛起了幾分同看向寧朗。
剛才沒有聽錯吧?
這一句話是此刻滿園英雄心中共同的疑問。
聽說過有未婚妻、未婚夫的,可還沒聽說過未婚人的,而且還是兩個男人之間……不,不,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眾人剛自否定了心中所想,猛的又聽到一句。
「寧朗,你來找本是否為了咱們的婚事呀?」
「撲通!」有人摔倒了。
「你……我……都是男的,這個婚約當然就算不得……」寧朗結結的還未說完,蘭七卻截斷了他的話。
「難道你要解除我們的婚約?」蘭七滿臉的不敢置信與傷,「難道你要拋棄本?難道你要做一個背信棄諾的人?還是你已另有心上人?本雖不才,可這麼多年來一直守如玉等著你來,你竟然這麼對本,你良心何在?」
守如玉?
園中有人想起了那些滿江湖流傳的風流韻事。
有的人在暗自嘆氣:碧妖,碧妖,這名號果然沒錯,果就是妖孽一隻!否則哪個正人君子能問出這些……這些話來!
「我……我才不是……」寧朗被他一連串的詰問問傻了。
「本就知道你不是。」蘭七滿意點點頭,碧眸微瞇,漾起淺波,「你說,我們何時親好呢?」
「親?」寧朗一口氣卡在間。
「是啊。」蘭七碧眸眨眨,「你我年紀早至婚齡,現在好不容易相見了,當然要儘快親。」
寧朗那口氣卡住嚨難極了,張開呼出那口氣,順帶喊出心中所想:「男人和男人怎麼可以親!」
「為什麼不可以?」蘭七眉一挑,「皇朝哪一條律法說了男人不可以和男人親?」
這是沒有明文規定,但是……
「自古以來就沒有這種事!」寧朗滿臉脹紅。
「那我們就做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人麼。」蘭七笑笑不以為意。
「你……你……」寧朗無言以答,只看著蘭七,滿腦一團麻。
「寧朗,要不咱們今日就親了,正好這有這麼多的江湖朋友,省了咱們一一發帖邀請了。」蘭七又提議道。
「今日……親?」寧朗此刻腦子已不只而是要暈了。
「是呀,你覺得如何?咱們江湖兒不必講究什麼俗禮,秋莊主和南掌門與你我兩家皆是世,作為長輩為我們主持婚禮即可,我們就在這長天山莊拜了堂罷。」
蘭七邊說邊走下臺階,手一就要去拉寧朗,寧朗如被火燙一般猛地往後一跳,不知是跳得太猛還是腳下沒站穩,「砰!」的一聲便跌倒在了地上。
本來正哭笑不得的眾人一看不由哄然大笑起來。
寧朗看看一步一步近的蘭七,又看看滿園嗤笑的眾人,又是惶然又是煞,眼眶一熱,不管不顧的大聲起來:「大哥!」
「啊?」本來被驚得閃了神的宇文被這一聲滿是驚惶的聲回了神,忙走了過去扶起他,「快起來,這個……這個婚事……這個……嗯……」「這個」了半天依沒「這個」出什麼來,轉看著蘭七,又看看滿園嬉笑的英雄,也是束手無策,實在不知要如何理,只好把求助的目轉向的秋長天、南臥風,看在為長輩又是世的份上,他們應該要吱下聲吧?
秋長天、南臥風面面相覷,蘭家和寧家有婚約一事他們並不知,但看寧朗的反應想來確有其事,只是……怎麼會給兩個男兒訂了親事?還是說是指腹為婚,生出的卻全是男兒?可按年齡來說,蘭七似乎要比寧朗大個兩三歲的樣子,指腹一說似乎也沒可能,那……兩人還在思量著,蘭七卻又開口了。
「想本日夜祈盼,你卻畏本如虎……唉……」一聲幽幽長嘆,嘆得滿園黯然。
「不是的……我……我……」寧朗一看蘭七那傷心的模樣頓時心慌起來。
「唉……」蘭七又是一聲嘆息,碧眸暗淡了華,看一眼寧朗,轉回走,白髮帶束住的長發從頭頂瀉下遮住了整個背,那烏墨似的襯得那背影分外的落寞凄涼。
寧朗只覺膛一熱,口道:「我沒有!你不要難過!」
蘭七停步,背影似有些抖。
寧朗移了移腳步,向他走近了些,「你別難過啊,這個婚約的事……嗯……我們……這個……」期期艾艾的吞吞吐吐的,卻見前面蘭七的背影抖得甚是厲害,只道他傷心不已,不由更是慌了神,當下即道,「我們不解除婚約就是!」
話一口,自己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前面蘭七背影激的抖了抖,然後一串大笑便飛灑滿園。
宇文背轉掩住臉,只想當作與他素不相識。
而在蘭七的笑聲傳出來時,滿園的人也反應了過來,然後便都大笑起來了,有的拍著桌,有的搭著肩,有的指著寧朗,有的著肚子,有的著眼角……
玩笑罷?果然是玩笑!蘭七還是這樣的放縱不拘啊!
所有的人都當這只是一個玩笑。
「你……你……」唯一不笑的是寧朗,臉上青紅黑白不定,看著前方大笑的蘭七,看看滿園笑得前仰后倒的江湖眾豪,他只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惡夢!
而他的這一場「夢」讓今日的這些江湖豪傑帶出了長天山莊,在江湖上遠遠傳開來,令得江湖戲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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