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五、秋水橫波天無(下)
這一番道歉頓時又令寧朗慌了手腳,趕忙抱拳回禮,「沒事,沒事。」
蘭七抬眸,看著寧朗,一抿,又浮起深長的笑意。
很快,秋臧便搬來了凳子,一桌人坐下,總算是安安靜靜的吃完了早餐。
餐畢,又移坐清波閣品茶,閑談。
閑談了一會兒,先是蘭七起告辭,說英山大會在即,需回去安排一些事。
接著明二也告辭,說「蘭因璧月」被盜一事甚是蹊蹺,他要去拜訪幾位朋友,看能否尋得一點線索,然後直赴英山,待大會事了之後再迴轉明家,一來要稟明父母「蘭因璧月」之事,再則秋伯父頗多照顧,也需知會父母,他們對秋伯父掛念久矣,想來定要來長天山莊拜會的。
宇文一旁聽著,暗想:你怎就不直接言明是要父母前來秋家提親嘛,這誰不知你與秋小姐已暗訂親事了。
而寧朗看著蘭七、明二一前一後離開不由心急起來,那婚約的事他還沒和蘭七說清楚呢,可是眾人面前卻又不好失禮追去,一時如熱鍋上的螞蟻,坐不是,站不是。
宇文一看寧朗那模樣豈有不明白了,再看看餘下的幾位,他們定是要結伴前往英山的,當下一扯寧朗起,道:「兩位前輩,晚輩們也先告辭。」
「兩位賢侄這麼急為何?不如在莊裡多住幾日,然後和我們一起去英山。」秋長天忙挽留。
若和你們一起上路那多不自在啊。宇文心裡暗想,臉上卻是一派誠摯,道:「我和寧朗想先行上路,現在時間還不那麼,我們可一路慢行,既看了沿途風景,也好長長江湖見識。」
「這樣也未嘗不好。」南臥風卻點頭,「年輕人就是要磨鍊,要夠膽量自己闖。」
「既然南兄也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秋長天便也不再堅持。
「晚輩就此拜別前輩及兩位世兄。」宇文拉著寧朗各自一禮。
出了長天山莊,兩人便一路北行。
華州地皇朝南方,而英山則位於皇朝中部的王域平原,步行,以宇文、寧朗這樣懷功夫的人的腳力,估計半個月左右,而現在離大會之日還有近月時間,是以他們倒真不急,沿路行來,看到景佳之便停那麼會兒,既休息了又看了景,一舉兩得。
傍晚時,兩人便到了達城地界,達城外有一條沅江,雖不是大江大河,但上接王域烏雲江,水量充足,從沒幹竭過,潤澤了半個華州。
「別看了,江再好也比不得住宿重要,快些走吧,若城門關了,可就要宿野外了。」宇文催促著。
寧朗腳下沒有停,目卻盯著江邊一艘大船上,恍惚間忽地想起了那一日,也是這樣一條江河,也是這樣的暮晚霞,一葉輕舟劃過,曾有綠影一道驚鴻一瞥,那時他曾憾沒有相,可此刻回想,那曾經朦朧的影卻是清晰無比,那一日,他見到的不就是蘭七麼,除了他,這世間還有誰能有那樣的風華。
「原來……就是他……」寧朗喃喃說道。
「什麼他?快走啦。」宇文再次催道。
「嗯。」寧朗回神,忙跟上宇文的腳步。
兩人走了一段,正快要經過那大船時,卻見船上走下一人。
「兩位公子請留步。」
他倆與那人在船前了頭,那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說話時左頰明顯的出一個酒窩來。
「這位兄臺有何事?」宇文疑的問道。他們認識的人實在不多,更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我家主人有請。」年輕男子答得很溫和。
「你家主人?」宇文打量著他,不認識,「他幹麼請我們?有事嗎?我們認識嗎?」
「我家主人姓蘭。」對於宇文的幾個問題,年輕男子只答一個,但有這一個足矣。
「蘭?」宇文、寧朗兩人眼睛同時亮起來了,暗想,難道是蘭七?
「是,請兩位隨在下來。」年輕男子不等他倆答應便前行引路了,似乎知道他們肯定會跟著。
宇文、寧朗對視一眼,然後跟在年輕男子後上了船。
一進船艙,兩人頓時為艙里的華麗富貴而瞠目,他們家族都為武林世家,皆是富貴出,可此刻看到艙里的擺設,卻覺得自家所有家財加起來似乎也沒有這裡的東西值錢,而且不但是富貴人華麗懾目,這艙中一一無不顯得典雅獨特,更著一說不出的味道。
一名有著一雙新月似的眼睛的年輕子奉上茶,道:「兩位公子請稍待,我家主人正在理妝,稍後就出來。」
理妝?兩人互看了一眼,難道蘭七來見他們也要專門打扮一番嗎?
兩人品了品香茶,嗯,清香甘醇,生津止,又再打量了一番艙中擺設,然後又與那無言陪著他們的英俊男子俏麗子互相對視了幾眼,沉默。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極清的玉鳴之音傳來,兩人不由同時轉頭,珠簾挑起,一道淡綠影悄然飄,兩人只是一眼,剎時目眩神搖,魂癡魄呆,不知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晚霞從開啟的長窗落,艙壁上的琉璃座上嵌著一顆顆拇指大的夜明珠,艙中裊裊緋艷芒,層層珠明輝,還有那富貴華麗的擺設,這個船艙本已是彩奪目,可是這一切又怎及那個綠素容的人半點風華,在那雙碧玉清泉的眸子前,天地萬都是暗淡無的,在那張不染毫脂的玉容前碧落瑤臺殊無。
也不知過去多久,兩人恍然回神,可當目對上那雙世間獨一無二的碧眸時,兩人神魂又飛起來。
「你……你……」寧朗指那人舌頭打結。
烏如泉,金環束之,形窈窕,淡綠,實實在在的一個子,可是這子怎麼會有當世那一雙獨一無二的碧眸,這子面容怎與蘭七如此相像。
「寧世兄這麼快就忘了蘭七嗎?」那子笑語盈盈。
「你……你……你是的?」寧朗只覺得頭暈乎得不似自己的了,膛里的心卻劇烈跳得似要破而出。
「我當然是的,難道你們看我不像的嗎?」蘭七長袖一甩,姿輕盈一旋,天地芳華此一刻盡數綻放。
看看那纖濃合宜無不佳的段,看看那張令瑤華仙子愧飛天魔妒忌的容,實不知這世間哪裡還能有比更人的人了。宇文暗暗嘆息。
「你是的……你真的是的……」寧朗喃喃念著,不知是驚疑還是不敢相信天下會有這等好的事。
「我是的。」蘭七玉扇一張,遮容淺笑,只留一雙碧眸,波瀲灧,魅迷離。
那作,為男兒的蘭七也做過,那時英姿風流,可此刻看,一舉一,形容微笑,無不是子的嫵風。
是個子吧,宇文這麼想著,難怪覺得這裡著一妖邪之氣,原來是……目忽對上蘭七碧眸,頓時心頭一震,趕忙垂下目,不敢再看。
「兩位世兄還沒有用過晚餐吧?」蘭七吩咐著艙中那一男一,「快將備好的酒菜端來。」
很快中,艙中擺起了酒席,滿是味佳肴,蘭七笑語晏晏待客周到,可宇文、寧朗兩人不是打翻了酒便是摔落了碗筷,頻頻相顧,彼此都似在問:是在夢中罷?
當晚,他們宿在船上,在那同樣華的睡艙里他們驚喜、驚疑了半霄,到後來實是累了才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日又早早便醒了,吃早餐時,蘭七與他們約在前方易城相會,還有一些事需理,讓他們先行,待事完后,便去易城找他們,然後一起去英山。對於的提議,寧朗當然是滿口答應滿心樂意。
於是早餐后,兩人便離了船重新上路。
待走得遠了,寧朗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拉住宇文的手,用力搖著:「大哥!大哥!是的!是的!」
「痛!痛!」宇文趕忙拔開他的手,「知道是的了。」
「是的!是的!大哥,是的啊!」寧朗一個筋斗跳上路旁一棵樹,使勁的搖了搖,頓時落葉紛紛,「大哥,是的啊!」
宇文眼一翻懶得理會,至於嘛,蹦得猴兒似的。
「大哥,大哥,蘭七就是蘭殘音,蘭殘音是人,是……」
「是你的媳婦嘛。」宇文不待他說完便介面道,看著他那模樣,再想想那個傳言,不由有些憂心啊。
「嘿嘿……」寧朗傻笑著,虎目亮晶晶的看著宇文,「大哥,我好高興!」
自昨日看到蘭七裝以來,寧朗便一直飄在夢中,此刻,普照,天與地闊朗無垠,他這時才覺得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個讓他每每吃驚的蘭七是的,就是和他訂下婚約的那個蘭殘音!腔里溢滿了興、甜,全都輕飄飄的,他此刻可躍高天,他此刻可摘日月!
他那麼高興的模樣宇文卻是越看越擔心,江湖上那個傳言可是流傳久已,也只有這個江湖笨鳥會不知道,可是……要不要告訴他呢?此刻告訴他,那就是往正要開始綻放的花蕾上砸下一塊石頭,可是若不告訴他,日後他知道了,而且若是那傳言的事實是不好的那一面,那可就是往怒放的鮮花上潑下一場大雪!
而且他才不信蘭七昨日裝相見會是因為對寧朗有一份義,真正的原因怕不是要以這件莫名其妙的親事牽住寧家和淺碧山!唉,還是告訴他吧,誰他是他的結義兄長呢,他不幫他,那還有誰能為他著想呢。
「咳咳。」宇文清清嗓子,「寧朗,我有事要和你說。」
「什麼事?」前頭跳行著的寧朗聞聲回頭,「大哥要和我說什麼事?」
對上那雙純善無垢的眼睛,宇文忽然覺得自己會不會變罪人,若以後那個傳言的事實是在好的那一面,他會不會反害了寧朗,讓他錯失了?
「大哥?」
「寧朗。」不管了,至要讓他知道那個傳言,以後麼以後再說,宇文甩去腦中多餘的負擔,「江湖上有一個流傳了很久的傳言,你知道嗎?」
「傳言?什麼傳言。」寧朗果然追問。
宇文看著寧朗,字字清晰的說道:「傳言就是:蘭七時男時,其真正份無人知曉,暗中被列為江湖十大之一。」
「呃?」寧朗睜大眼睛看著宇文,似乎不明白他說了什麼。
宇文一咬牙,說得更明白點:「你別看昨日蘭七裝與你相見,但那並不能說明就真的是個人。他男裝時,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人,同樣,裝時,也沒有人會認為是男人,而蘭七本人,則據當時裝扮承認份,所以自江湖以來,這天下還沒有人能知曉其真正的份,聽說便是蘭家也沒人知道。」
寧朗不跳了,只是疑的茫然的看著宇文,似乎遇著了天下第一難解的題:「大哥是說有可能是男的?」
宇文點頭。
寧朗神沒有太大的反應,依只是疑迷茫的看著他,「大哥,怎麼可能是男人,天下怎麼可能有那麼……那麼的男人。」
宇文心頭暗嘆,果然,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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