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六、何謂正邪(上)

那艘還停在沅江江邊的大船里,蘭七捊起袖子,手臂上包紮著的一圈白布上滲著嫣紅。

「主人,這箭上是什麼毒,竟這麼厲害?」那俏麗的子乍舌道。

「這估計就得問給我這一箭的那個人了。」蘭七微笑如常,似乎手臂上那猶在流的傷口不是自己的,「這毒從沒見過,竟連佛心丹都不能立即見效,可見厲害。」

似乎無法完全止住。」英俊的男子看著那傷口道,「不過幸好不是流黑,估計毒已清了。」

「嗯,蘭曨,你去將那瓶紫府散拿來。」蘭七將那白布全解了。

「是。」俏麗子———蘭曨應道。

「蘭曈,那邊可有消息傳來。」蘭七又問道。

「第一次的失敗了。」英俊男子———蘭曈眉心一鎖。

「果然。」蘭七瞭然笑笑,沒有傷的右手隨手拈起艙壁上一顆明珠把玩著,碧眸映著淡淡珠顯得,很輕淡的道,「讓那些人去,若有能功的,蘭家寶庫里任其拿。」手輕輕合籠,再張開,掌心只余白沫,輕輕吹一口氣,便散了個

「是。」蘭曈微微垂首。

「主人,上藥。」蘭曨拿著葯過來。

「嗯。」蘭七懶懶應一聲,手臂往桌上一放,子懶懶的靠椅中,碧眸有些漫不經心的掃視著蘭曨、蘭曈,「雲州那邊如何?」

蘭曈沉默了會兒才道:「沒事。」

「是嗎?」碧眸垂下,靜靜的看著蘭曨上藥,「可聽說老九了傷,是真的嗎?」

蘭曈垂在腰側的手微微一握,道:「九小姐傷在腰上。」

「喔。」蘭七淡淡點點,手指點了點桌面,「要傷就傷在口或腦門上得了,反正留著也沒多大益,倒是你們……我不會給第二次機會的,錯誤一次足夠了。」

蘭曈、蘭曨同時一,然後垂首:「是。」

「下去吧。」蘭七看看包紮妥當的手臂。

「是。」

而同一時刻,一家客棧的雅房,明二正看著肩上的那道刀傷皺眉。

「公子。」門被推開,一名形削瘦眼睛格外明亮的男子走了進來。

「怎麼樣?」明二轉頭看向那人,臉上恢復淡雅笑容。

「查不到任何線索,那些人似乎沒有來,亦沒有去。」男子答道。

「哦?」明二略略沉,然後對那男子道,「不用再查了。」

「公子?」

「我想……我知道是誰。」明二略有些猶疑,復又淡然一笑,「這沒事了,你下去吧。」

「公子,既然知道是誰,那就請告訴屬下,以作防備。」男子道。

「不用。」明二語氣溫雅其意卻堅,「你退下忙你自己的事去罷。」

「是。」男子退下。

「明嬰。」男子正要出門時明二又喚住他,「讓明落來一下。」

「是。」明嬰應道。

明嬰退下后,房中靜悄悄的,明二看著肩上的傷,斂了笑容,空濛的眸子閃過一,過了那麼片刻,復又溫雅如常,抬手上肩膀,喃喃自語道:「看來這次倒想到一塊去了,真沒想到啊,這江湖上竟還有一個你這樣的對手。呵,不錯,不錯。」抬頭上傷口,角滲出一抹淡笑,冰冷無溫。

趕了三天路,宇文、寧朗終於到達易城。

兩人此刻才想起,蘭七可沒有說在易城哪個地方相會,易城這麼大,哪裡去找蘭七呢?站在大街上,你看我,我看你,各自茫然。

「要不,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宇文提議。

「好。」寧朗點頭。

兩人四顧看了看,左前方不就有一家客棧麼,當下便往那邊去,可才走了幾步,斜對面忽走來一人,徑直走到兩人面前,喚住他們:「請問兩位是宇文公子、寧公子嗎?」

兩人停步,看看這人,不認識。

「什麼事?」宇文開口,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家主人有請兩位。」那人答道。

「你家主人姓蘭?」宇文還來不及發話,寧朗已先開口了。

「是。」那人點頭。

寧朗臉上一喜,宇文趕忙問道:「你家主人在哪?」

「請兩位公子隨小的來。」

那人前頭領路,兩人跟著他走,約莫半刻的樣子,到了一條很繁華的街上,兩旁店鋪林立,人流如

那人領他們進了一座酒樓,爬上二樓,到了一題著「菡蘭閣」的房間前停步,只聽得裡頭約約的樂聲。「主人就在裡邊,兩位請進。」那人說著為他們推開門,自己卻不進去。

宇文、寧朗踏房中,裡頭的聲音便清晰了,門又在後關起了。

「夢覺雲屏空,杜鵑聲咽隔簾櫳,玉朗薄倖去無蹤……」

琵琶弦如雨,一子和著曲子脆的綿綿的唱著。

宇文、寧朗面面相覷,半晌后,著頭皮往傳出歌聲的房間走去,隔著一道屏風,裡面還有一間房,推了門,便見滿室的爍目,片刻后,兩人才看清房中景。

房間甚是雅緻,當中一張圓桌,桌上酒佳肴,酒桌的左側三步遠,一風猶頗佳的中年子坐於凳上拔弄著琵琶,一約莫二八年華的清秀子則立於側裊裊而歌。

「……一日日,恨重重……」

而靠窗的塌上,蘭七一淡黃男裝,閉目半倚,仿完全沉迷歌中,明朗的穿窗而,灑了他滿,本應朗朗華耀,可他周依是那令人既畏又慕的妖魅。

「……淚界蓮腮兩線紅。」

歌聲終於止了,蘭七睜眸,明朗的頓時一暗。

「好曲,好歌。」

「多謝公子誇讚。」兩子躬行禮。

蘭七目轉向門邊呆站著的宇文、寧朗,勾一笑:「你們終於來了。」起,走到桌前,「虧得本早備好酒菜,卻是久等不見。」

「我們不知道上哪去找你。」宇文回過神道。

「呵,是本疏忽,忘了說地點。」蘭七笑,「站在門邊幹麼,快過來,不然都要冷了。」

兩人忙走了過去,落座。

「你們喜歡聽什麼曲?」蘭七又問道,「這位大娘的琵琶彈得極好,這位姑娘不但人而且歌也甜。」說著目看向那兩名子,目蘊風流。

宇文跟過去看,果然,那兩名子被蘭七目一看,臉上頓湧上薄薄紅雲。當下道:「我們對這些不通,七若喜歡自便就是。」

「這樣麼……那便算了,你們去吧。」蘭七揮手屏退兩人。

「是。」兩子退下。

房中只剩三人時,寧朗看著蘭七,神迷茫且困:「你現在是扮男裝嗎?」

「呵呵……」蘭七聞言輕笑,玉扇一張,碧眸斜睨著寧朗,「本本就是男兒,怎會是扮的。」

「可是,那天你說你是的!」寧朗重重的道。

「那天是兒,可現在本是男兒。」蘭七依然笑語從容,沒有一窘態。

「人怎麼可能一會兒是男的一會兒是的!」寧朗道,目盯著蘭七,腦中閃過一,「難道……」

蘭七挑眉。

「難道你真如江湖人說的那樣,是妖怪變的,所以可男可!」寧朗衝口而出。

「嗯?」蘭七碧眸眨眨,然後噴聲大笑,「哈哈哈……天啦,寧朗,寧朗,世間竟有一個你……哈哈……」

唉……宇文掩目嘆息。

「你……你若是個男的,我們的親事……」寧朗被蘭七笑得面紅耳赤,可是該說的事還是要說的。

「世兄放心,本會娶你的。」蘭七馬上介面道。

「娶……娶……我……」寧朗結,驚恐的瞪大眼睛,「你真的是男的?」

「當然。」蘭七點頭,然後忽地靠向寧朗,寧朗趕忙後仰,以避開那張妖如魔的臉,蘭七卻是步步,終是俯近他耳邊,詭異的低聲的道,「難道……你要本服給你看?」

「砰!」驚嚇太大,寧朗一頭栽倒在地,後腦勺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痛得他眼淚都要出來了,雖則如此,他猶是揮擺著手,連連道:「你不要!你不要!」

蘭七看著地上的寧朗,愣了愣,片刻后他仰頭大笑,「哈哈哈……本真是從未見過你這樣的人啊……哈哈哈……」

宇文再次嘆氣,然後扶起地上的寧朗,「吃飯吧,路還遠著呢,得吃了飯才有力氣走啊。」你遇上蘭七,這輩子的磨難估計是漫漫長途,多吃些飯才有力氣承啊。

「哈哈……」蘭七還在笑著,碧眸看過宇文,目中卻有一

這一頓飯對於寧朗來說是食不知味,對於蘭七來說是吃得前所未有的愉快,對於宇文來說不過是多嘆幾聲氣罷。無論怎樣,總算吃完了,三人也都吃得飽飽的。休息了片刻,宇文提議,不如現在就上路,均城離易城不遠,只要半日就可到,晚上他們可宿在均城。

蘭七沒什麼異議,於是結了帳,三人出了這「菡蘭閣」,才踏出門,旁邊的雅房也吱呀一聲開了門,走出一人來,廊上幾人很自然的相互看一眼,然後各人臉上驚訝的、歡喜的、別有深意的笑相繼湧起。

「原來是二公子。」宇文率先打招呼。

「二公子也在這裡吃飯?」寧朗欣喜的問道。

「好巧哦。」蘭七碧眸微挑。

「真是有緣。」明二公子一臉雅笑,不染纖塵。

「二公子怎的一人?早知二公子就在隔壁,我們也好一桌共飲嘛。」蘭七一邊說著一邊親熱的手去拉明二的手,只不過手得太高了點,倒要落在明二的右肩上了。

「在下訪完朋友正要前往英山,想不到竟又在這裡與幾位相遇。」明二也出手要與蘭七的相握,只不過得稍稍過了點,倒要握住蘭七手臂了。

然後,很自然的,落向肩膀上的手被一隻手握住,握向手臂的手也被一隻手握住了,四手相握,兩人正要來一番知己相投濃義重,可剎那兩人同時一震,抬頭,四目相對,電火石間,多年前,似曾相識的一幕瞬間湧上腦海。

「原來是你!」兩人頓時變。

原來是你啊!

明二和如春風的笑薄了幾分,蘭七笑如春水的眸冷了幾分。

「怎麼啦?」寧朗驚訝的看著這兩個言笑晏晏親熱非常的人,拉個手要拉這麼久嗎?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親熱了,長天山莊里兩人似乎相淡淡。

宇文看了看那握在一起的手,青筋暴起啊,趕忙出聲道:「二公子既也要去英山,就和我們同路如何?」

「嗯……好呀。」明二答道,「只不知七可願意呢?」

「本求之不得呀。」蘭七笑答,「一路上正可與二公子討教幾招。」

兩人終於鬆開手,袖垂下,掩了抓得變了型的手。

這樣也不錯,有你在邊……

兩人看著對方各自笑得溫淡又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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