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武司》第三章 同爲蚍蜉
龍大小姐說完了話就離開了。
羅錚沒有再喝桌上的酒。他在倚翠樓裡沒有喝酒的資格。以前喝酒的機會,是桃花郎君給他的,現在是龍瑛給他的。龍瑛一走,他的資格自然消失了。他敢保證自己現在抿一口酒,楊芷姬就會過來敲打他,毫不含糊。
他腦子裡思索著龍瑛的話,靜靜地起收拾桌子。
龍大小姐把鎮武扳指帶在上,就是爲了沉江底封印,給李瀟陪葬嗎?但那畢竟是曾經威名赫赫的鎮武司的東西,龍家也捨得?
不管怎麼說,那或許是自己的機會!
“好了,別收拾了。樓上有客人你,耍你的雜耍去。”
楊芷姬過來,面不善地和羅錚說道。
羅錚便放下手頭的事,上了畫舫二樓。
桃花舫從天工塢而出。天工塢傳承自已經被舊鎮武司摧毀的天工書院。煉造,無一不。因此這畫舫巧龐大,即便高達三層,也能輕鬆揚帆航行。別說泛遊江中,海也沒問題。
羅錚上了桃花舫第二層,還沒進艙中,就聽見竹之聲旖旎而出,跟著十二桃花釵的桃花小調,在兩個桃花釵的婉轉嗓音中隨樂而起。
“枝頭歌兮郎君來,紅蕊落兮桃花開。桃如兮如,心滴兮待君採。”
旖旎的樂聲中添了幾分膩,聽著就令人骨麻。
羅錚掏了掏耳朵,掀簾進了艙。
“你便是那羅錚?”
艙裡的客人大刺刺地躺在矮牀上,袒懷左擁右抱。
“正是小人。”
羅錚回答說道。
那客人嚼著這邊姐兒喂來的點心,飲著那邊姐兒送來的酒,“呵呵”樂道:“聽說你會猴子舞,引得桃花郎君青睞。來來來,你就就著這桃花曲,把你的猴子舞耍來,讓我見識見識,是什麼本領,竟然能了桃花郎君的眼。”
眼前放浪形骸的同樣是個神通者。看羅錚的眼神,真的就像是在看一隻猴子。羅錚相信自己如果不聽他的話,來個他所謂的“猴子舞”,只怕就會被他隨手丟一記神通,碾齏。
於是羅錚很識時務地舞了起來。
羅錚以前學過很多技擊技巧,從拳擊散打到形意八卦。但他學的雜而不,到如今已經無法分門別類。
而在這個神通者高高在上,普通人如同蚍蜉的世界裡,這點技擊之,本毫無用。
羅錚到了這世上,還拿雜糅到一起的技擊來鍛鍊,一是爲了緬懷過去,二是爲了強健。再者雖然連神通法的一點皮都比不上,但有一點防之,總勝過沒有。
桃花郎君李瀟曾對羅錚的技擊興趣,還專門封住神通法力和羅錚求教,但眼前這位,顯然和李瀟並不一樣,對普通人的小把戲毫無興趣,只想看猴子戲耍。
羅錚沉默不語,遂了客人的意,舞了起來。這般輕賤的表演,總是讓人覺得辱。但被辱,總好過讓人隨手送一記神通,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桃花曲綿綿,羅錚聽著十二桃花釵的姐兒們膩人的聲音,所學的技藝本打不出來。他索回憶著廣場上老大爺的健太極,胡打了一套。沒想到
那客人看著正合心意。
“好!好!你這小雜役,學的還是母猴子!哈哈哈哈,不錯!不錯!”
客人心愉悅,拍手和左右姐兒笑道,“我看啊,你們這桃花舫十二釵,以後就添他一個,十三釵好了。這小雜役排行第十三,就……嗯……母猴姬,怎麼樣?”
“錚!”
突兀刺耳的絃音忽然打了膩醉人的琴曲。桃花曲一,停了下來。
客人的好心被打擾,卻沒有怨那琴的姐兒,撿起一個半紅的桃兒朝羅錚砸去。
“咚!”
桃子重重地砸在羅錚額頭上,繼而“咕嚕嚕”滾在地上。羅錚站在原地一不,像一個木樁。
“怎麼,你還有別的雜耍不?猴戲耍完還不快滾?”
客人厲聲呵斥。
羅錚擡頭看了客人一眼,扮足了一個老實的小雜役,一溜小跑退了出去。
這樣的日子,羅錚早已習慣。尤其在上了桃花舫以後。
在這個神通橫行的世界裡,凡人本就如螻蟻一般,更何況被神通者注意到的凡人。
經歷了這麼多,羅錚已經深刻的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殘酷。他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忍,悄悄地準備,耐心地等待。
做了一天一夜的桃花舫景點展覽品,到晨熹微時,羅錚才終於把花船裡一夜的狼藉收拾了,等船靠岸,下船休息。
他掂了掂手裡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這是那個神通者砸在他額頭上的那顆桃,他留到了現在,洗乾淨了才吃。
倚翠樓供給神通者的東西都是上品,這桃子吃起來鮮多。尤其在累了一天一夜,肚子正極了的時候,口中食,更味了十分。羅錚三兩口吃完了一顆桃,把桃核扔進了清淮江。
“噗!”
桃核落進江水,濺起微弱的水花。
“噗!噗!噗!”
江水中的水花連了一條線,有人扔了塊石子,在江中打了幾個水漂。
羅錚回過頭去,卻看到十二釵裡的第十二位,韓凝姬站在後,拍了拍剛剛丟出石子的手。
“之前抱歉了,害你挨桃砸。”
韓凝姬歉疚地說道。之前在畫舫二層樓彈壞了曲子的,就是韓凝姬。
羅錚笑了笑,說:“沒事,我都習慣了。”十二桃花釵裡,也就對自己好點,曾經也和李瀟相。在自己現在的境下,韓凝姬的態度彌足珍貴。羅錚可不願和韓凝姬計較。
韓凝姬略微沉默,道:“李郎君已死,你爲什麼不聽他的話離開呢?留在這裡平白人欺辱,何苦來哉?”
“小小蚍蜉,到哪裡不是一樣?留在這裡,我還有些希。”
羅錚說道,“那個客人什麼?”
韓凝姬眨了眨眼睛,輕笑起來:“怎麼,你還想記住了他,找他報仇不?記著一個神通者仇人有什麼用?徒增煩惱。李郎君曾說就喜歡你異想天開,你還真是會做夢。”
羅錚也跟著笑了起來:“人總要有點夢想,有用沒用,我先記著。萬一仇報了呢?”
韓凝姬怔怔地看了羅錚半晌,像是開玩笑似的笑說道:“同爲蚍蜉,你比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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