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電火石間，師父子微微一轉，大刀砍在他的左肩上，鮮直流，師父卻像半點也覺不到痛一樣，子順勢一沉，手下不知用了什麼力，輕輕在那兩人上過，兩人皆是渾一震，霎時被震開丈遠，口中狂湧鮮，暈死過去。

挨著我的紫輝渾一僵，我卻來不及管他僵還是不僵，推開了他便邁步跑到師父邊。看見師父肩頭皮開綻的傷口，我一時竟不知自己應該做怎樣的作說怎樣的話。

“嚇傻了麼？”師父臉蒼白，但語氣卻與平時沒什麼區別，“你下次再跑試試。”他一拂袖轉走，心裡定還是有火氣沒發得出來。

我拽了他的右手，害怕得直：“師父……傷，痛不痛……”

“死不了。”他冷冷道，“哼，你現在倒是認我這師父了。我不讓你吃人參燉，你跑出來可有找到小燉蘑菇？”

我乖乖認錯：“師父，我錯了，再也不跑了。”我心裡害怕，聲音忍不住抖了起來，“你不要生氣……不要不要我。”

一聽這話師父扭過頭來斜著眼看我，聲音有些奇怪道：“哦，先前是誰扯著嗓門吼，不要師父了來著。”

“我錯了。”

“唔，為師是個心狹窄的人，不接認錯。”

“我錯了……”我心裡翻來覆去只知道說這一句話，卻越說越沒底。像有冷風呼呼的往心口裡灌，我覺得這次師父是當真不要我了。我仰著頭，愣愣的著他。師父斜眼看我，沒一會兒他眼睛一眨，神有些怔忪：“喂！”他轉過子帶了些許哭笑不得的道，“蠢祥子，逗你玩呢，哭什麼。”

大顆大顆的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滾落，師父的影在我眼裡變得模糊不堪，我拽著他的手，就怕稍微一鬆，他便扔下我跑掉了：“不要……不要不要我……”

師父一聲歎：“你簡直蠢斃了。”

“不要嫌棄我。”我止不住噎。

“沒有嫌棄你！”他不耐煩的說完這話之後又沉默了許久，我只顧不停的噎。忽然，師父將右手離，我心下一空，正惶然無措之際，手心驀地一暖，是師父重新將我牽了住，一如小時候帶我爬山時那樣。

他在我模糊的淚裡無奈的彎起了角：“算了，回風雪山莊吧。”

明明是不屑的語氣，可我卻覺得師父的聲音如同他的掌心一般溫暖。

“師父……傷，痛。”

“皮傷，看起來嚇人而已。”

師父牽著我走了兩步，我又停了下來，回頭指著坐在一旁的紫輝道：“師父……還有一個。”

師父子一僵，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紫輝一番，挑了挑眉我：“哦，你還真找到小燉蘑菇了，這是還是蘑菇？”

我忙抱師父的手，賭咒發誓道：“我什麼都不要了！只要師父！”見我這副模樣，師父微微一怔，扭過頭輕輕哼了一聲：“算你識相。”

正在此時，寡言的紫輝忽然開口道：“小……阿祥姑娘，你且與你師父回去吧，我並無大礙。”

我眨著眼瞭他，覺得他繃著一張死人白的臉說出這話，特別沒有說服力。將這麼一個虛弱的人獨自扔在荒山野嶺裡，而且我與他好歹也算互相悉過了……我這方還未想完，師父毫不留的拽了我便走：“石頭萬年，那傢伙修為不知比你高出多，還用不著你去擔心。”

“比師父還高麼？”

師父默了一會兒，忽然回頭狠狠了我的臉：“要不是你這丫頭我能落到這步境地！”

師父掐得有些疼，我努力眨著眼底的淚水，不讓它流出來。不然師父消不了火，他又得把我扔下了……掐著我的手漸漸無力的鬆開，師父一聲歎息：“算了……你又什麼都不知道。”

我隨師父回了風雪山莊。

之後好幾月的日子裡，師父藉口肩頭有傷，連翻書的活都一併讓我包了。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師父的眼皮子底下轉，但師父看起來好似很舒坦的模樣，我便當做贖罪，認認真真的將他伺候著。

某日午後，師父正在午睡，我坐在床邊的小板凳上為他打扇。

正是扇得迷迷糊糊之際，忽覺腳下有什麼東西“咚咚”的滾了過來。我眨了眨眼，朦朧的一看，卻是一塊拇指大小的石頭，晶瑩剔。我撿起來，將它對著一照，竟見它周圍散著紫的，極是漂亮。

“改天下山，讓工匠打個扳指出來吧，師父戴著肯定好看。”這話音剛落，不知為何我手猛的一抖，那石子落在地上滴溜溜的不知滾去了哪裡。我正彎腰去找，師父不滿意的哼哼了兩聲：

“小祥子！打扇，不許懶。”

我忙給師父扇起風來，心想等待會空下來再來尋。可是之後不管我怎麼找那塊石子再不見蹤影，久而久之我也便將它給忘了。

又是一年冬季，風雪山莊裡的雪積得有膝蓋深。師父像是天生討厭下雪天一般，一旦屋外颳風飄雪，沒有重要的事，他便會在屋子裡烤著爐火看一整天的書。

炭火、熏香、飯食，皆是命我在外跑來跑去的幫他準備。

這日，我與師父吃完飯，洗了碗筷，又要去打掃院子。我拿著掃帚掃了幾下便坐在雪地裡打起了瞌睡，昨天師父考我心法，我沒背上，他訓了我大半夜，今日又早起，我實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便躺在雪地裡睡了過去。

夢裡面有個紫男子在喚我的名：“阿祥姑娘，阿祥姑娘。”

我嫌他擾了我的夢，嘟囔了幾句，不想理他，可他卻一直喚一直喚，最後一句竟是帶著笑意的打趣：“阿祥姑娘再不起，你師父可要打你屁了。”

“師父”二字刺痛我的神經，我一睜眼，正好看見師父披著墨竹印花的大麾站在我跟前，他皺著眉頭，神繃的盯著我：“起來，不許在雪地裡睡覺。”

師父鮮用如此嚴肅的語氣與我說話，我嚇得一愣，忘了反應。師父竟懶得說第二遍，直接手將我從雪地裡拽了起來：“你若累了，便自己去屋子裡睡。”他說完這話轉便走，剩下那句隨著寒風刮來的語言也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他真的說過，

“有人在雪地裡閉了眼，就再也不會睜開了。”

我理解不了這句話，就如同我理解不了在那之後，師父偶爾看著我會有些許失神的呆滯，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甚至有時還會出神的呢喃：

“大爺的……越長越像！”

師父從小便喜歡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也懶得在意，倒是自那以後，我常常會在夢裡看見一個紫男子，他總是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將我著，喚我……阿祥姑娘。

才開始我不敢與他談，後來多見了幾次我便鼓著勇氣問他：“你是何人？”

他淺淺的道：“夢中人。”

第二天一醒，我便跑去問師父：“什麼夢中人？”

師父在床上打了個哈欠，懶懶的回答我，“鬼魂，幽靈，本就沒活在這個世界裡的怪，你腦子裡七八糟的雜念凝聚在一起而形的妖魔。唔……你覺得哪個合適，哪個便是夢中人。”

我撓了撓頭，覺得哪個都不大合適，隔天趁著下山去聖淩教取食材的機會，又向聖淩教的教眾們請教了這個問題。大家給我的答案又是千奇百怪，無法統一。

護教伯伯拍著我的腦袋一臉欣的著我說：“小祥子長大了。”堂主姐姐著遠方像秀才詩作對一般告訴我：“心魂所系，夢寐以求，的另一半。”廚房殺豬的大叔告訴我：“你這麼大年紀就做春夢了啊！得了，以後找相公便瞅著那夢中人的模樣找吧。”說完這話，殺豬的大叔著下想了一會兒，呢喃自語著，“嘶……我這話被主聽見了約莫有些不妥吧……”

我眨著眼了好一會兒，又問道：“相公是拿來幹嘛的？”

“相公能幹嘛……”大叔哈哈大笑起來，“賺錢養家，讓媳婦兒過好日子！”

我心底一喜，眼睛一亮，忙問道：“那以後我可以找個相公做他的媳婦兒嗎？”這樣，師父代的活都可以讓相公做了，洗疊被，捶肩，我也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不想我問了這問題，殺豬的大叔卻為難的撓了撓頭：“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得問問你師父才行。”多一個人伺候師父，師父肯定會高興，沒什麼不好，師父肯定會答應的。

我拎著食材興高采烈地回了風雪山莊。

用完晚膳，我見師父今日心好，便興沖沖的問道：“師父可想多一個人來伺候你？”

師父喝了口茶，扭頭看了我一會兒：“笨徒弟一個就夠了，我可不想再收一個回來折騰自己。”

“不是收徒弟。”我道，“我給自己找一個相公，然後把他帶回來一起伺候師父可好？”我掰著手指，一二三四五的細數討了相公之後的好：“我洗碗時他掃地，我生火時他劈柴，我洗時……唔，他也與我一同洗。事肯定做得又好又快。”我滿臉期冀的轉頭師父，“師父說，這樣是不是很好！”

師父不聲的轉著茶杯，一言不發的沉默著。

他約莫是沒聽清我的話吧，於是我又大著嗓門問了一遍：“師父，你說我給自己討個相公怎麼樣？”

“啪”的一聲，師父手裡的茶杯應聲而碎，茶水落了他一，我驚愕，卻聽師父笑了出來：“好，自是極好，有人上門來伺候我，怎麼不好！”

他這麼說著，臉上的表卻有些癲狂，我很想說“師父，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和你的話一點也不符合。”但在我開口之前，師父便走到我前，狠狠的將我的臉了又。

“很有膽量嘛，嗯，小祥子，已經想著尋找幫手，有組織有紀律的來對付我了。”

“是伺候你。”我糾正他，但顯然師父沒有聽進去。

“好啊，凡人子及笄之後方可婚，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一年之後你若找到合適的人你便去嫁吧。”師父幾乎是在用鼻孔看我，“到時候沒人娶你，你可不要哭著來和我訴苦。”

我撓了撓頭，很是不解：“師父，你不想讓我討相公，我不討便是，你別生氣。”

不知這話如何到師父的神經，他渾僵了僵，立即便鬆了手，扭頭道：“哼，誰管你討不討，只是……只是你是我徒弟，到時候沒人娶反而丟了我的臉！”

師父果然是個死要面子的人，我歎了歎氣，道：“師父不用擔心，我現在有目標了，會努力的。”

我收拾了碗筷往屋外走，師父卻像個木偶一樣定在了房間裡，直到我快要轉角時，忽聽後傳來師父沉沉的聲音：“喂。”他喚住我，卻又想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看上誰了？”

我著天想了一會兒，答道：“我的夢中人。”

轉過牆角，沒走幾步我便聽見後傳來掀桌子踢板凳的聲音。

師父一吃完飯就開始練功……真是勤啊。我也要加油給自己找相公，這樣以後才能多幫師父的忙，給他添了。

自那以後，師父使喚我的事越來越多了，幾乎連睡覺也恨不得讓我在他床邊打個地鋪，每次去聖淩教取食材，師父也跟閑得沒事一樣在我後晃悠，初始大家對我都與尋常一般，但漸漸的男教眾都不找我說話了，隔了沒多久廚房殺豬的大叔也不大與我說話了。

如此過了些許時候，我有些不開心，覺得自己大概是哪裡做錯了被大家嫌惡了，師父每當看見我不開心，他臉就更難看，偶爾還能聽見他口而出的自語：“他媽的果然是聖淩教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