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私奔……是沒有好結果的！”

我醒了之後對紫輝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我拽著他的襟，一臉嚴肅：“聖淩教廚房殺豬的大叔曾告訴過我，他以前村裡有個寡婦與人私奔了，後來被抓回去浸豬籠了的。”我心裡害怕師父也將我抓了回去浸豬籠，連骨也找不到。

紫輝盯著我愣了好一會兒，倏地笑了出來：“既然如此，我們不私奔就好了？”

“好。”我立即點頭。我此時心裡對師父雖然還有些許埋怨，但卻從沒想過從他邊離開過，“我們回去和師父認錯。”說罷我抬便要走，卻被紫輝拽住了手。

“你若是要從此走回聖淩教，可得花大半月時間呢。”

我大驚：“我竟睡了大半月！”

“非也，阿祥不過才睡了一夜。”紫輝道，“想來你也是知道的，我乃石頭煉化，並非常人，這地寸，日行千里的功夫也是我練的一種法罷了。”

我點頭表示理解：“這樣就更好了，我們再一次回風雪山莊。”

“阿祥你看先前師父那樣，我們即便回去認錯，師父可會承認咱們的婚事？”

我想了想，有些頹然的搖了搖頭：“可是咱們還是不該私奔的。”

“當然。”紫輝笑道：“私奔是因為沒有經過長輩的同意，若是我們能征得父母的同意，師父便是心裡再不願，也定不會再說什麼了”

我眨著眼想了一會兒，覺得紫輝這話確實說得有幾分道理，可時模糊的記憶早已不清，我已記不得家在何方，也記不得爹娘的模樣了。紫輝頗為奇怪道：“這麼多年來，阿祥就未曾想過要回家見一見父母？”

我撓了撓頭：“有想見過，可是師父說我爹娘將我託付給了他，讓我沒學好法便不要回家，這麼多年，我的法一直沒學好，所以便不敢回家，後來我覺得有師父陪著好，也便收斂了心思。”

紫輝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會兒，垂下頭小聲呢喃：“如此……你師父著實混帳了些……”

“什麼？”

紫輝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我沿路上探聽了一些消息，大抵知道阿祥家怎麼走。我們先走走看吧，停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我點了點頭，也沒多想，老實跟在他後。

沒走多久，沿途的景慢慢開始讓我覺得悉起來，我高興的拽了拽紫輝的袖：“沒錯沒錯，好像是這條路！”我加快的腳步，難掩興的小跑起來，“應該不遠了，繞一個彎，就能看見一條小河，一直叮叮咚咚的響著，過河上的小橋，便是我家大門，門前有威風的石獅子……”

繞過彎，看見小河對面破敗的府門我愣了一愣，又呆呆的往前走了幾步。

“不對啊。”我一邊走一邊呢喃，“小河沒這麼窄，橋也沒這麼小，門前的石獅子比這兩個可要威風多了。”過小橋，我站定在府門前，書寫著“楊府”二字的的牌匾殘破的掛著，大門閉，封著府黃的“”字條。

我呆住，腦子裡空茫茫的一片。

“阿祥。”紫輝喚了我一聲，又了我的腦袋，“興許是我找錯地方了……”

他話音未落，旁邊急匆匆的路過一個個男子，見了我與紫輝，那人奇怪道：“哎呦，兩位，你們可怎麼停在這裡，快些走吧，這兒可是出了名的鬧鬼。要不是上山采藥必過此路，打死我也不會來的。”

我猛的反應過來，轉便撲了過去，拽住那人的手。那人嚇得不輕，連連驚呼：“姑娘你作甚！你作甚！莫不是被厲鬼上了吧！”

“你……知道這裡是哪兒？”

“楊……楊府啊。”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問他：“你知道，這裡以前住的什麼人？”

“一家經商的人家，姓楊，早在十年前便被仇家屠了滿門。”

我手一鬆，腦袋有些暈乎，後有只手撐住了我的背脊我才勉勉強強能站直子，呆呆問：“什麼……屠了滿門？”

那人打量了我一會兒，歎了口氣道，“你是這家人的遠親吧。十年前不知這楊家得罪了何人，一府三十餘口一夜間全被滅口，聽說他們的仇家雇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聖淩教殺手來殺人，那些殺手來無影去無蹤，半點痕跡和證據也沒留下，府也無從查起，這便了無頭案，委屈了楊家那幾十條怨魂啊！”

“聖……淩教？”我覺得是我耳朵出了問題，我使勁兒掏了掏耳朵，又問道：“你再說一遍？”

那人奇怪的看了我一會兒：“聖淩教啊，哎，小姑娘，那些江湖神教派的事不是咱們清楚的，你這遠親也別探了，別連累了自己。”

我狠狠掏了掏耳朵，幾乎有些急迫的了自己兩掌，紫輝將我的手拽住：“阿祥！”我將自己得耳朵嗡嗡作響，可卻半點沒覺到痛，還是呆呆的問他：“你說聖淩教？”

那人嚇呆了，一邊往後退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還真魔怔了……”

“你說的是聖淩教麼！”我大聲問，正準備追上去，紫輝卻一把將我抱住，我只有看著那人倉皇逃去。我怔怔的推了推紫輝，“你拽著我幹嘛呀，我還沒問清楚呢。他說是聖淩教屠了……這家、這家滿門，可是，可是護教伯伯，堂主姐姐，還有廚房殺豬的大叔，還有師父，他們……”明明那麼好。

我頭一哽，說不下去，只因腦海中陡然閃過的畫面，是那一天我從水缸裡爬了出來，看見遍地的鮮和黑人的大刀，閃著寒的刀刃上溫熱的滴落在我臉上，恍惚間，那灼痛的覺仿似穿過了十年的迷霧，清晰徹得宛如昨日發生的那般，燒得我鑽骨的痛。

我捂住臉，思緒渾濁雜一片。

“阿祥，今日我們先離開吧。”紫輝拍了拍我的背，道，“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推了推紫輝，手有些抖：“不對，我要回家。”離開紫輝的懷抱，我微微發，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大門，我撕掉府的封條，用力推了推門，可是塵封的大門卻紋不。

我拍著門，喊道：“娘……”話一出口聲音卻嘶啞，“我回來了。”年的記憶像破開了迷霧的，昏黃的照在殘敗的大門上，把門上的斑駁盡數抹去，變得鮮一如往昔。我用力拍著門，“開門啊！”

“開門啊……”

大門上的灰落了我一臉，紫輝拉住了我的手，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我來吧。”

他手放在門上，輕輕一用力，老舊的大門“吱呀”一聲響，緩緩打開，繞過門後的一字影壁，一眼便見了大廳，裡面的擺設與記憶中分毫不差，我走進去，低頭瞭地上暗紅的痕跡，又抬頭看著大廳之上，那一日師父高高在上的站著，將我帶回了聖淩教。

師父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讓我不敢有半分不敬，可是，我這樣尊敬的師父卻……

我甩了甩頭，想把所有紛雜的聲音從腦海裡拋出去，可是晃著晃著，臉上卻變得漉漉的。我抹了一把臉，沒一會兒淚水又流了下來，我站在大廳中央，無聲無息的，一遍又一遍抹著眼淚，直到紫輝拍了拍我的肩：“阿祥，莫哭了。”

“我沒哭。”我道，“只是……沒辦法讓它不流出來。”

紫輝一聲歎息，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側一躲，連連退開兩步，“啪”的一聲鞭響在我耳邊炸開。我嚇了一跳，轉眼一看，師父一襲白飄飄，落在大廳外，通赤紅的鞭子在手上，他冷著臉，眸森冷的盯著紫輝：“念在你為玉石萬年修行得道不易，我本打算放你一馬，你卻不知好歹，挑戰小爺的極限。”師父冷冷勾了勾角，“既然你存心找死，我便承了你的願，可好？”

紫輝沒有說話，我只道紫輝定打不過師父，一個心急，躥到紫輝前，出手將他護在後。我盯著師父，見他面一白，如同被誰了一掌一般。

“小祥子。”師父微微瞇著眼，“你擺出這副架勢，可是為了護你‘相公’，要與我打一架？”

他語調輕挑，可我卻知道師父是了真怒。此時我心緒也雜不堪，只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師父面稍霽，他出手，像以前喚我回去那般輕輕一招：“過來。”

而在此時此地我卻怎麼也邁不出，師父也不急，一直攤著掌心等我抓住他。我定定的了師父一會兒，頭一，口道：“師父……我爹娘……”

師父眉頭一皺：“此間事宜回去再與你細說。”

看著師父的眼睛，我卻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戰。後的紫輝輕輕扶住我的肩，輕聲道：“阿祥莫怕，有我在。”

師父手中赤鞭一：“你有什麼份？”

“師父。”頭一次，我大逆不道的打斷他的話，質問一般開口，“我爹娘，是師父殺的麼……”我直勾勾的盯著師父，不敢眨眼，他卻一直沉默著，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是師父麼？”話一開頭，我自己倒先哽咽了起來，“是師父麼？”

知他的沉默便是承認，我的世界坍塌得一塌糊塗。

“小祥子。”師父聲音有些喑啞，“很多事你不明白，待回去我都可以與你說明，可今日，你卻斷不應倚在這妖怪懷裡，他不是個什麼好東西，你過來，我們先回去。”

我搖頭，只想拿個東西將他打走，我不管不顧的拔下來頭上的發釵，狠狠向他砸去：“師父騙子！大騙子！你走開！”頭發散下，一片，在我淚花了的臉上，我不知自己到底會狼狽何種模樣。

淚眼模糊中我全然看不清師父的臉，只知他如同呆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半分也未。

肩上的手一，是紫輝將我抱進懷裡，他拍著我的背，道：“師父不肯走，我們便先走一步吧，現如今，你們相見不如不見。”

我一個勁兒的點頭，鼻涕眼淚把紫輝膛的裳都糊了，這次師父有沒有來拽我我不知道，但耳邊再沒有聽見他咬牙切齒的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