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淶海，將玄真界分為人界與修真界。

淶海隔絕一界靈氣，凡人難以尋到修士，平凡修士雖以除魔為己任，卻又難以尋到魔族。在修真界眾多仙門中，長觀因有此界唯一的真仙坐鎮，而為四大仙門之首。

長夜漫盈，月鋪照在長觀的“松林雪”巔。長觀的月亮是玄真界最為皎白明亮的。

此夜深時，子立于松林之巔，袖袍飛揚，用葫蘆將來自四方回饋的月收集壺。壺中裝滿月華，子方才滿意落地，持壺躡手躡腳地溜“松林雪”。

子急急向那最為樸素寬敞的觀舍飛去，落地后要敲門，后方來一只手，一把捂住他，將他拖拽而走。子驚愕惶然，待被拽松林一角，捂他的人放開手，他才抬頭，看到是一圓臉板著的小。

子不由松口氣：“有澤，你嚇到我了。”

有澤的道不理會他，仍板著臉：“松林雪是你能隨便闖的地方麼？你干什麼？”

那捧著葫蘆的道忍不住向自己無緣叩門的寬敞觀舍一眼，才討好道：“我家主人去凡界修煉太久了，一直沒有消息。之前永秋君說我家主人此行兇多吉，讓我頗為在意。畢竟那和我家主人一起的，可是那位……‘玉皇劍’宿主啊。”

眾所周知，修真界最為強橫的，乃是劍修。劍修以“劍元宮”為首，而劍元宮中，又以掌“玉皇劍”的姜采為首席。

那位姜采與道的主人一同去凡塵提煉修為，自那一日起，不能去凡間的道就為自己的主人了把汗。

聽他這麼說，有澤稚的小臉稍微緩了神——和修真界有名的修羅一同修煉，誰不怕？趙師兄蠻可憐。

但是——

有澤仍沒好氣：“你擔心你家主人，難道不知我家主人在閉關麼？耽誤了我家主人的修行，看整個長觀，誰不收拾你！”

道辯解：“我并非要打擾張師兄。我為張師兄采了月華，聽說月對張師兄修行有益。我知道永秋君以下，張師兄是千百年來最有希仙的，法力最為強盛……這種事，我也不敢去打擾長輩們。既有師兄弟誼，張師兄為我家主人算個卦，卜個吉兇……總是可以的吧？”

有澤回答：“我家主人在閉關，不能打擾。”

道急了：“可是……”

有澤轟他道：“回去、回去！”

那道為了自家主人安危，自然不肯輕易離去。兩個道爭執間，忽覺四周靈氣變加快，二人抬頭，見到天上明月變得影影綽綽，被飄來的烏云所擋。下一瞬，整個“松林雪”中，林木飄飄簌簌，枝木搖落，飛雪彌漫。

有澤頓時急了：“定是我家主人閉關出了岔子……你快點走，我沒空理你，我去看看我家主人。”

那原先想求見的道心知“松林雪”的異象與此間主人不了關系，他雖關心自家主人，卻也不敢在此時叨擾生。他心中安自己，待尋到其他機會再來求見張師兄。

道倉促離去間，聽得有澤大呼小：“主人，主人……”

松林落雪不住，云月若若現。整個“松林雪”的靈氣不穩，人人憂心在外詢問時，一道門將各類氣息隔絕，觀舍，一派寧靜。

青年玉冠束發，灰道袍委地，面容清寒似雪，角抿。

他盤坐于團，微汗的發落于肩頭與松垮道袍上。他閉目擰眉，如雪面容在此時顯得些許蒼白、委頓。他周的氣息已凌萬分，整個觀舍以他為中心，飛紗漫揚，摔飛。

這正是長觀寄予仙厚的張也寧。

數月前，張也寧開始閉關。此夜他忽而心緒不寧，陷夢魘中——

夢中大雪漫揚，冰川垂掛天地，云遮寒月。

張也寧手腳均被鏈條鎖住，烏黑長發披散，眉心墮仙法印鮮紅似滴，雪袍幾與天地間的銀白匯一。他垂著頭盤坐，用息化去天地間的寒霜，然而氣候，仍然一日日冷下去。

漸漸地，他的眉角眼梢，都被霜雪覆蓋，凝固起來。

他不知被關了多久，日日穿心，日日滴。周圍沒有一個生靈，沒有一個氣息，歲月在這里，變得沒有意義。

忽然，張也寧覺到前方似乎有一道悉又陌生的氣息。他艱難地、緩緩抬頭，從散落臉頰的凌發間，他約看到遙遠的地方，一道人影落了下來。

這也許是千百年來，他被關起來后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心有迫切與歡喜，忍不住怔然等待。那個人背而立，雪彌漫，遮擋形與容貌。張也寧看著那個方向，眼睜睜看著那人從冰雪前轉，一步步向他走來……

“砰——”

觀舍中飛去的全都跌摔在地，那斂著氣息修行的青年終是支撐不住，他“噗”一口吐，子一歪，修長有力的五指張開撐在地上。

息間，張也寧撐著地磚的手指微微發抖，他徐徐睜開眼后，整個觀舍中的凌氣息，漸漸地平順下來。

門外道與仆從們敲門——

“主人！”

“張師兄，你還好吧？”

汗鬢角，面容蒼白，唯角鮮殷紅。張也寧垂著目，手指揩過角，過跡。他低頭著自己指尖的，心知這一次閉關，又失敗了。

離仙的契機越近，閉關失敗的可能便越多。張也寧已習慣如此，并不在意。然而，他心中在意的是那個困住自己的夢魘。張也寧沉眉——

離仙人境界越近，每一個夢，都會有預兆。他不敢大意。

他不能明白夢中的自己，為何會有墮仙印，又為何被關押在冰寒之地，且手腳都被鏈條鎖住。

難道他了魔，為禍世間？

那……他在夢中抬頭，一心期待的那個人影，又是誰？

良久，張也寧推門而出。他玉骨清薄，雖著灰道袍，周無一飾，然其立于月下清寒之姿，仍如謫仙人一般出眾。

月下飛雪，門外等候的仆從們見他平安出關，不覺放下心。卻聽張也寧淡聲問：“方才誰來尋我？”

道有澤一驚，知道君推算非常人能比。他自覺站出，說實話：“是趙師兄的道，擔心趙師兄在凡間歷練出事。”

張也寧寒目來。

有澤被他周的寒意激得一不敢：“……因為趙師兄是與姜師姐一同去修煉的，姜師姐很兇。”

張也寧一頓，疑問：“姜師姐？”

有澤知自家主人向來不關注外事，便耐心回答：“是劍元宮的首席弟子，姜采。”

他看張也寧眉目清冷、神不變，忍不住多說一句：“……就是與您齊名的那位姜師姐。”

張也寧淡淡看他一眼，有澤連忙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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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都城繁華熱鬧，車馬喧囂，匪匪翼翼。

一輛華蓋馬車從宮中出來，行于道間，尋常凡人爭相避讓。車中，坐著一拿著一副牌的華郎，與一著紅冠袍的青年。

馬車轔轔，青年沉眉斂目，對面的華郎烏鬢間流蘇搖落，襯著致的眉眼。握著手中的牌，忽而輕輕從牌中出一張，往案面上一扔。

對坐的紅青年不覺與一同看向牌面。

郎見到牌面，“噗嗤”一聲笑起來，眉目瞬間灼灼生姿，嫵人：“趙公子，這牌是向著我的——今日宜祭祀，宜婚嫁。”

“趙公子”，即妖司的司掌大人，趙長陵。

他眉目如冰，緋烈烈。對面郎俏萬分地著他笑，他只道：“我此生已獻于妖司，懲治天下妖魔禍世，無心。公主莫拿著一副牌來試探我了。”

公主眼波流轉，目中噙笑，手中牌輕輕地在青年手臂上一打。青年微僵，蹙眉看，嚷道：“那我就出家做冠，陪著你一同修仙！”

趙長陵目中微，他盯著半晌，語氣微：“公主，臣……”

他語氣忽而一厲，道：“有妖氣！”

“哎——”馬車中的公主沒來得及說出話，便見趙長陵掀開車門，從還在行駛中的馬車上跳了下去。紅青年形在人群中幾次跳躍，縷縷的靈力從他周散發，半空中微弱的妖氣波，為他指引方向。

馬車中的公主急忙吩咐：“我們跟上去看看……都城怎麼會大白天有妖？”

青云白日，妖氣縱橫。

公主馬車趕到妖司前，妖司已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了一通。公主雨歸囑咐車夫將馬車停在角落里，一手握著自己的牌，一手輕輕掀開車簾，向妖司門前去——

“他們和妖為伍！”

“絕不能放他們走！”

趙長陵在下屬們的帶路下，匆匆步人群。他不只聽到己方人的忌諱，也聽到對面的辯解：

“冤枉啊，各位大人！我們不是和妖為伍，我們只是拿人面鸮當坐騎……老大，你快和他們解釋啊？”

一道聲悠漫含笑：“原來這就是妖司麼？好氣派。”

妖司的人忍怒：“姑娘，你和妖是什麼關系？”

姑娘：“嗯？沒什麼關系。”

妖司這方：“那你就殺了這些妖，好證明清白。”

妖司的下屬們紛紛后退，讓出路，趙長陵從人后步人前。離那妖氣越近，他看去時，目驀地一下凝住。

十幾個人面鸮拍著翅膀，張狂無比地沖著凡人吼。人面鸮不知被用什麼法子控住，無法攻擊凡人。那些妖旁邊，站著十幾個愁眉苦臉、兩邊勸說的凡人。趙長陵目直直看過去的，卻是那閑適無比地斜倚在妖上的青郎。

華勝落眉心，明目若噙霜。

姜采長腰微斜，慵懶而站。發微揚，含笑來時，眉梢痣輕輕一勾，既悠然，又凌厲。

隔著人群，姜采目與趙長陵對上，趙長陵聽到那不不慢、帶著些許輕慢浪的腔調：

“我和妖沒什麼關系，但是你們不信，沒關系，我們可以證明一下——我且來試試妖司的本事！”

話未完，形騰空躍起，一手持劍，另一手在后一揚。剎那間，后眾多人面鸮的控制一瞬間被解開。妖們拍著翅膀撲向妖司的人，姜采腳輕輕踩在妖頭頂一下，與妖一同殺來。

青白袍揚起，氣勢如洪撲襲！

伴隨著的手下們絕的呼喚：“老大——”

……初來乍到，能低調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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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氣滿天，殺氣騰騰。馬車中，公主雨歸將牌輕輕地往案面上一一攤開。

低頭看牌，目中灼：

“今日月空，四相，敬安，解神。宜土，宜出行。

“有幸重逢師姐，此行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