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搖曳之下，陸千出一討好的笑容：“大~大人，我真不知道啊……”

左百戶低頭看著那張臉，只見丑陋的臉上滿是眼淚鼻涕，角溢出許多鮮。

這些烏黑紫紅的站在左忠堂的靴子上，看著有些惡心。

左百戶揮了揮手，水火又落了下來。

此起彼落的杖擊下，陸千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臨死前，說不出話的陸千，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雪這小娘皮臨別前看著自己的眼神，可不就是像在看死人嗎？

鐵算家，算得還真準。

……

沒有在陸千口中問出什麼，但并不代表飛魚衛束手無策。

陸千不肯說出鄭山等人的去向，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肯說。

飛魚衛在鎮上其他人口中得了線索，雖然沒有那麼詳細，但雪一行人大概何時出關、商隊中的人數等等，還都問的一清二楚。

飛魚衛七八人一組，在山野間的循著馬匹和樹叢中的痕跡，在凌晨時分找到了一個山。

山里沒有生火，但有照明火把燃燒的痕跡。

一些石頭靠在山壁邊上擺著，地上能找到干糧碎末。

“他們晚上在這里歇腳……”一名飛魚衛正在向左百戶稟告：“不知為什麼，這些逆賊深夜又開始趕路了……許是察覺到了我們的人靠近，大人放心，雪那丫頭跑不掉！”

左忠堂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他輕聲囑咐道：“小心做事，不要傷了家小姐的姓名。”

飛魚衛尷尬的點點頭，他又沉聲說道：“大人，我們還在山里發現了一口棺材。”

“你是不是搞錯了？”左百戶愣了一下：“正榮不是被斬首了嗎？他們扛著棺材做什麼？”

那個飛魚衛苦笑：“大人，恐怕正榮那個逆賊這輩子也買不起如此貴重的棺材。”

幾個飛魚衛將一口棺材抬了上來。

左忠堂平時供職于輯事廠，出皇宮院，算得上見多識廣。

可是左忠堂見多了奇珍異寶，卻從未見過如此華貴的棺材。

整個棺材是四四方方的盒子，用材是整塊的、晶瑩剔的水晶。

棺材下半部分還有許多閃爍著各種芒的明珠。

在這口棺材的右邊，有個淡金的牌子，上面用黑字鐫刻了“明岳”兩個字。

左百戶敲了敲水晶棺材，棺材表面發出輕微的砰砰聲。

“這不是水晶……”左百戶搖搖頭說道：“好奇怪的材質，我竟從未見過。老陳，你當過鐵匠，來看看這東西。”

姓陳的飛魚衛蹲在棺材前查看片刻，他臉上出幾分驚恐：“大人，這棺材是從里面打開的！”

黑漆漆的山里傳來低低的風聲，老陳的話讓人遍生寒。

左忠堂仔細一看，只見棺材蓋好之后，外面平整沒有任何隙。

反倒是棺材里面有一個小小的握把，應該用來開啟水晶棺材。

搖曳的火下，棺材閃著晶瑩剔的芒。

而眾人的心中升起許多疑：誰會睡在棺材里？為什麼千里逃亡，家人還要帶著一口棺材？

……

祁蘭山的一條小路上，鄭山用略帶恐懼的口吻喃喃說道：“明岳，你為什麼睡在棺材里？”

鄭山實在不能不恐懼。

今晚寅時，人困馬乏的逃亡者在一個山里休息。

人要喝水吃干糧，馬匹要洗刷口鼻、飲水喂食，所以這休息時間，其實也是忙忙碌碌的。

就連雪也挽起擺，幫著一起照料馬匹。

只有七歲的閑著無事，拿著塊面餅，一邊吃一邊朝著山中走去。

山很深，里面亮起了五六的和燈。

等走近了之后，才發現這是一口奇異的水晶棺材，里面睡著個年輕人。

而此時，這個臉蒼白的年輕男子就坐在鄭山邊的馬上，短短的頭發顯得頗為散。

對于鄭山的問題，明岳笑笑不說話，神看起來頗為虛弱。

逃亡的隊伍里有人輕聲嘀咕，猜測這個明岳莫非是個啞？

如果不是家小姐堅持要帶著明岳趕路，老鄭打算把這個明岳宰了丟進山澗里。

讓鄭山覺得奇怪的是，雪對明岳的態度若即若離，似乎頗為害怕明岳，但眼神中又帶著幾分崇敬和信賴。

鄭山是家的家臣，當年鄭山流落街頭，是家的老家主收養他。

家供給鄭山吃喝，教他讀書識字，教他修習武道，給他管理商隊的權力。

對鄭山來說，雪姐弟倆既是恩人，又是主人。

逃亡者們在黑夜中默默趕路，鄭山對雪很恭敬，每逢岔路，都聽雪的安排。

清河家，推斷世事、演算天象，無論在朝堂還是在民間，都有著絕高的威。

即便被皇帝陛下問罪，也有一批家臣護著家雪逃往大荒原。

因為家家主曾經豪言，家這一代子孫中，將出現傳說中的天算師。

人算不如鐵算，鐵算不如天算。

天算師，據說可以推演天下大勢，隨口道來，無一不準。

而家最有希為天算師的，不是那些長子嫡孫，也不是年的，而是一個庶出的晚輩：雪。

所以家主正榮相信，就算男丁死絕，只要雪在，家必能青史留名。

……

逃亡者從漆黑的夜晚一直趕路到天微亮，人困馬乏的人們停下腳步，在小路邊暫時休息。

雪走到明岳面前，看著在大樹下喝水休息的明岳。

明岳的頭發散，上穿著一件商隊伙計的短，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

雪的心里有些害，心中想起凌晨時的景。

當時聽到弟弟尖聲，便飛奔著沖進山深，卻一眼看到了讓全赤倮的明岳。

雖說雪在經脈圖譜中見過一些男人形，但是像明岳這樣坦呈相待的景，讓雪得滿臉通紅。

低著頭的雪回憶著那些七八糟的事，而明岳注視著，一縷神念滲雪的腦中。

一眼之間，滄海桑田。

還是這片神州大地，還是這片日月星辰，但時間已經過了三千年。

歷史像是一個循環的車，如今又在重復著那些帝王將相的故事。

明岳的神念繼續深，但雪的腦海中似乎有著穩固的心防，他也只能讀到一些表層記憶……

雪在明岳的注視下，深吸一口氣緩緩跪倒在地上，表復雜的磕頭行禮：“浴地火而生，逢天雷而醒，持干戚而舞……民雪，拜見尸解仙。”

明岳的臉上出哭笑不得的表，他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雪緩緩起，用揣測的眼神看了看對方。

家藏書萬卷，更有游歷四方，撰寫游學筆記。

在家的先人筆記中，記載了“尸解仙”的軼聞：尸解仙沉睡于直通九幽的地火冥河之中，逢家國大或者天雷震怒的時候降臨人間，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沉睡在沒有一隙的玄冰神盒之中。

至于尸解仙的能力，先人筆記中只說是超越武者、凌駕眾生的存在。

只是眼前這個瘦弱書生，并不像是有多厲害的樣子。

明岳似乎看了雪的心思，他態度溫和的笑笑：“我知道你有難，可是我剛剛蘇醒，沒辦法給你提供什麼幫助……如果我們的能夠堅持七天不被你的敵人抓住，我應該能幫上一些忙。”

七天？

雪臉上出一苦笑。

輯事廠的飛魚衛肯定在后面追殺他們。

七天的時間，恐怕比七年還要難熬。

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篤信占卜的雪取出殼與銅錢，雙膝跪在草地上默默祈禱。

面南背北，雪將裝著銅錢的殼舉過頭頂，喃喃念誦幾句，然后把銅錢灑落。

鄭山和家的家臣紛紛聚了過來。

數千里逃亡，大家全靠了雪的推算，才躲過了飛魚衛的追殺。

銅錢跌落，雪跪在草地上辨認著卦象，臉漸漸發白。

鄭山聲問道：“小姐，是吉是兇？”

“萍水相逢他鄉客，關山難越失路人，時運不齊，命途多舛。盈虛有數，窮途之哭……”雪喃喃說道：“是下下簽，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