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做的那些東西，用圈子里的話來說，就是法。

他告訴我說，老常家往前搗5代起，就是專門做這些法的，我太太爺還建過一個玄師堂子，名樂頤堂。

但是后來打仗，又破四舊，這個堂子也就不復存在了。不過，老常家的手藝倒是一直保留著，我爺就是靠著這門手藝在圈子里立的足，年輕的時候賺了不家底。

按照我爺的說法，我家算是玄門世家了，但為什麼我爸沒接班？

關于這個問題，我爺從來沒正面回答過，每次我去問到，他都是出一個苦的笑，然后就轉移了別話題。

學做法，我用了整整一年，學習筆記就記了整整22本，到14歲半的時候，總算是能獨立做出像樣的品了。

這天，一個姓柳的風水先生來了老宅。

他算是老宅的常客了，一年能見他兩、三回，每次過來要拿的東西都一樣——八卦鏡。

這人出手大方的，除了正常貨款之外，每次都會給我一個現金大紅包。但我還是對他沒什麼太好的印象。

一是因為他丑。

他這人丑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你一打眼，都不會覺得那是個人類。

他的山很寬，大概有正常人兩倍那麼大，然后塌鼻梁，短鼻子，沒下。別人的臉都是縱向長，橫向短，他正好反過來，橫向長，縱向短。更要命的是，還長著一臉麻麻癩癩的疙瘩，眼睛還小得跟黃豆似的，你正面看過去，都找不到他的眼睛在哪。

再加上一腦袋稀稀疏疏的白頭發，整個就一長的土豆，是要多丑有多丑。

當然，我不會因為一個人長得丑就討厭他，我不喜歡姓柳的，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這人事太多。

這天他這一進院，沒等見到我爺就開始嘟嘟囔囔地抱怨：“上次你們給我的那批鏡子不行啊，鎮個宅都鎮不住，掛了沒過倆月，連著碎了三塊！再要這樣，下次不來你們這拿貨了。”

“你就說，最后鎮沒鎮住吧？”我不服地問。

“倒是鎮住了，但是用了我四塊鏡子，四塊啊！我走一趟活也就收5萬錢，鏡子是一萬一面在你們家拿的貨，再算上前前后后耗的幾個月時間，我這都倒搭了！”姓柳的撇著，不爽地猛甩著袖子，小眼睛要是不眨幾下，我都不知道他在看哪。

我正要回懟他幾句，我爺從里屋出來了。

我爺待人的態度總是笑呵呵，不管姓柳的再臭事再多，他也都是和悅的。

來到堂屋，他先是抱拳拱手，然后笑呵呵地說：“柳先生，好久不見了。”

姓柳的很不給面子，袖子往后一甩，脖子一揚，撇著沒好氣地說：“老常頭，我剛才跟你孫子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我年年來你家拿貨，你給我的都是些啥玩意？是不是也跟我這玩‘殺’呢？”

我爺倒是不生氣，擺手安說：“柳先生別氣，坐下喝杯茶，等會看看我給你特意準備的新貨。”

“哼，可別是拿其他人不要的破爛對付我。”姓柳的歪著，邁著羅圈走到了八仙桌旁，自認為瀟灑地一抖長袍，緩緩坐了下去，翹了個90度角的二郎。

我爺沖我使著眼，我很是不愿地拿了茶壺過去，隨手往桌上一放。

姓柳的也不用茶碗，直接拿起茶壺，對著壺就開喝，也真不怕燙死。

我爺笑呵呵地坐在一旁，沖著揚了揚下說：“你去把西屋的那20面鐵鏡子拿過來。”

“西屋？！”我幾乎是喊出來的。

西屋是我的工作間，里面確實是有20面鐵鏡子，但那是我昨天剛完的作業，跟姓柳的要拿的八卦鏡本不是一個東西。

但我爺好像沒跟我鬧著玩，他一臉認真地點頭說：“對，西屋的鐵鏡子，快去拿過來。”

我真不知道這老頭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索按他說的，去西屋把我做的那些鐵鏡子全都抱來了。

到了堂屋，我把鏡子往地上一放，就站在旁邊看著我爺。

我爺沖姓柳的一笑，抬手示意說：“柳先生，您去看看貨吧。”

姓柳的愣了一下，指著地上的那些鐵鏡子沒好氣地說道：“老常頭，我剛才說那些話你到底聽沒聽啊？你要是歲數大了耳朵不靈，就讓你孫子拿燒火給你通一通，整這些破爛出來糊弄鬼呢？鬼都不信你啊！”

我在旁邊越聽越氣，說我爺耳朵聾我能忍，因為老頭確實耳背，但他說我做的東西是破爛，那我可接不了。

雖然鏡子外形是破了點，用的材料也是廢品市場里撿回來的，但鏡子的五行氣場都是我心調過的，怎麼就破爛了？

“那不是破爛！”我直接回懟了一句。

“誒呦喂？祖孫倆想要一起欺負人唄？”姓柳的把袖子一擼，欠屁下了凳子，拐著羅圈來到一堆鐵鏡子跟前，抓起一個用力往我面前比劃，一邊比劃一邊咋咋呼呼：“你跟我說這不是破爛？這不是……”

剛說了沒兩句，他整個人突然僵在了原地，咕著兩只小豆眼，目緩緩移到了鐵鏡子上。

我爺不聲地問：“覺到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姓柳的語氣驚訝地回頭看向我爺，里嘟嘟囔囔道：“八重天，八重，披金甲，斬不祥！這鏡子……這鏡子真特麼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