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院中, 趙姝彤看著父親氣呼呼地從母親房中出來，甩袖走了，才悄悄走過去。

四太太正在房里嚎啕大哭, 見兒來了, 抱著兒又是一頓哭。

好容易等平靜下來，趙姝彤輕聲道：“娘, 跟您說了多回了, 摻和大房和五房的事, 您怎麼就不聽呢？每次您摻和大房的事，祖父就罵爹，爹回來又罵您, 這又是何苦呢？”

“何苦？我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的將來著想？”四太太氣得把眼一瞪, “你爹是庶子, 自己又沒什麼出息, 你娘我雖是要強, 可娘家不頂事也是無用。你兩個哥哥的前程, 你的婚事, 不指著五房, 又指著誰去？旭哥兒比熙哥兒有出息那是有目共睹的,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此事不，”四太太低了嗓音道，“你祖父是個武將，半生戎馬，不定哪天就跟你五叔父那樣……那到時候分家什麼的, 不都得聽你祖母的嗎？祖母可是五房的親祖母。與五房好, 怎麼都不會吃虧的。”

趙姝彤聽了這話, 便有些猶豫。自小在母親的授意下便與五房的趙姝嫻走得近，倆年紀相仿，若論容貌，趙姝彤覺著自己比趙姝嫻還要上一些。可就因為趙姝嫻是嫡子嫡，祖父就給找了那麼好一門親事，而自己的親事，至今沒有著落。趙姝嫻還總是在面前說那陸家公子學問有多好，人有多俊俏……

“我再跟你說，你祖母就快從佛堂里出來了，你看長房還能蹦跶多久！”想起自己與五太太謀劃之事，四太太又眉飛舞起來，將趙姝嫻上下一打量，點頭道：“我兒生得這麼，正該配一個前途無量的后生。”

說到此，又惱怒起來，“大太太就管籌備兒子的婚事，夏竟拖到現在才做？如若不然，早該發下來了！真是不知所謂！”是在擔心萬一何家人來相看，趙姝彤沒有新裳穿呢。

趙姝彤正想說話，外頭丫鬟來報，說是五太太來了，四太太便對道：“你先回去，我與你五嬸嬸說話。”

趙姝彤點點頭，出門跟五太太見了禮，回自己房里去了。

五太太進門，見四太太哭紅了眼，難免又是一番寬，而后才說起了正事。

“什麼？這趙桓熙剛去了國子監兩天，把人國公的兒子打得頭破流的，國公爺非但沒有罰他，還留他在敦義堂吃了晚飯？”四太太驚詫地張大了，儀態都顧不上了。

“是啊！桓旭當時就氣得砸了個碗，被我說了一頓，沉不住氣。”

四太太順口就道：“那也不能怪旭哥兒，便是旭哥兒，也只有在過了試那一日在老爺子那里吃過飯吧……”說一半覺不對，趕話鋒一轉道：“我的意思是旭哥兒憑的是真本事，他趙桓熙憑什麼？就憑把人腦袋打出了？真是可笑！”

五太太懶得與計較，愁眉深鎖：“這樁樁件件的，都讓我覺著，自那徐氏進門之后，老爺子對趙桓熙，似是真的與之前不同了。”

“不要說老爺子變了，那趙桓熙自己不也跟變了個人似的？換做以前，讀書？打架？這哪一件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我覺著吧，這幺蛾子主要還是出在那徐氏上。大太太要是能改變這寶貝兒子，早改變了，何必等到現在？”四太太道。

“這徐氏確是個厲害的，若一心向著熙哥兒，難保還真是熙哥兒的賢助，又占著老爺子故友之的便宜……”

“嗨，要我看，你且不必這麼擔心。趙桓熙打了國公獨子這件事，老爺子能不追究，那對方能不追究嗎？國公是誰啊，那是珍妃娘娘的親弟弟，被打的朱公子是珍妃娘娘的親侄兒。朱家要是這麼好惹的，能讓朱公子在京里跋扈這麼久？這件事且沒完呢！咱們再悄悄放出話去，就說趙桓熙打朱公子是那徐氏慫恿的，一旦這件事鬧大了，備不住長房就來個丟卒保車，休了徐氏保趙桓熙呢！”四太太樂道。

五太太思量著道：“這倒不失為是個好主意。”

次日，趙桓熙沒去國子監上學，奉祖父之命在家“養傷”。

正如四太太所料，昨日國公上靖國公府為自己兒子討公道，結果公道沒討到，還了靖國公一頓辱，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第二天就一本折子遞上去，參靖國公縱孫行兇，打傷了他兒子。

好巧不巧，靖國公也有本奏，參國公縱子行兇，打傷他孫子。

兩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直接在朝上吵了起來，雙方都擁躉者甚重。但因為國公府立賢不立嫡長的爵位繼承得罪了太多人，便是看熱鬧的，話里話外都偏向靖國公這邊。再加上靖國公是開國公，而國公只是因為祖上在先帝出游時救過先帝才得的爵位，這分量不一樣，所以國公本吵不贏靖國公。

吵不贏歸吵不贏，但這件事還沒完，于是第三天接著吵。

第三天多了許多參靖國公的人，但參國公的折子更多。趙桓熙與朱志福手的來龍去脈也捋清了，就是朱志福先扔的蛋，先的手（有慶壽郡主的長子錢明作證），再加上朱志福一貫惡名在外，而趙桓熙雖然沒什麼好名聲，但他也沒有惡名啊。皇帝心里已經偏向靖國公一方，礙于珍妃的面子才和稀泥希雙方和解。

國公居然不滿意皇帝的調解，第四天還要吵，又有人齷齷齪齪地說靖國公此舉是為了維護他的孫媳，說趙桓熙打朱志福，實則是了他那孫媳徐氏的慫恿，因為徐氏與朱家有舊仇。至于舊仇是什麼，他卻又云里霧里的不說明白。

他不說明白，靖國公卻替他說明白了。靖國公又上折子參國公之子朱志福于兩年前在街市上縱奴行兇，打斷已故五經博士徐振生之子徐墨秀胳膊之事。

朝中本來看不慣國公的人就多，家里子孫吃過朱志福虧的更多，有靖國公開了這個頭，一時間參他的折子向雪片一樣飛向皇帝的案。群之激憤，連皇帝都不敢公然徇私。

國公狗淋頭，在朝上大吵大鬧五天之后，終于功地被皇帝勒令帶著兒子上靖國公府登門道歉。

錢明這個促狹的，從自己老爹那兒得知了國公要帶著朱志福去靖國公府登門道歉的事，還特意請一天假跑到靖國公府去旁觀。

朱志福頭上還綁著布帶，還要向趙桓熙這個他速來瞧不上眼的道歉，還要被錢明這個死對頭旁觀，一時間差點哭出來。

回去后他就死活不肯去國子監上學了，國公只好托關系把他轉去了文俊書院（趙桓旭就讀的書院）讀書，當然這是后話。

芝蘭園，錢明和趙桓熙說起剛才朱志福那吃了屎一樣的表，還忍不住哈哈大笑。經過這件事，他倆關系好了不，趙桓熙也勉強把錢明當朋友了。

“趙老弟，后日國子監放旬假，你出不出來玩？我做東。”錢明前兩個月剛過完及冠禮，于是托大管趙桓熙老弟。

“玩？去哪兒玩？”趙桓熙問。

“隨便啊，你們想去哪兒玩就去哪玩兒。我，賀倫，霍慶哲，葛敬軒，我們四個是自識的，就說跟這幾個人出去，家里不會嘮叨。你若來的話，再加上一個你。你現在可出名了，把朱志福揍得人頭豬腦的還讓人上門跟你道歉，他們定然十分歡迎你加。”錢明搖著扇子道。

趙桓熙有些心，長這麼大他還沒跟差不多年紀的人單獨出去玩過。但是……想起徐念安，他又有些猶豫，他本打算旬假那天就在家里陪的。

錢明見他猶豫，猛然想起，笑道：“哦，忘了你新婚燕爾了，哈哈，對不住對不住，你若想在家陪著弟妹，也是應當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趙桓熙臉一紅，卻也沒否認，只道：“明日再答復你。”

錢明也爽快：“行！”

晚上，小夫妻倆和殷夫人一道用飯時，趙桓熙看看徐念安，又看看殷夫人，停下筷子道：“娘，后日旬假，錢無晦邀我出去玩。”

“錢無晦？”

“就是錢明兄，他字無晦。”趙桓熙解釋。

殷夫人立即道：“那不行，這個錢明雖是這次幫過我們，但他自己在外的名聲也不比那朱志福好多，那也是咱們京里有名的紈绔之一，整天的不務正業，專往那勾欄瓦舍里鉆營，包戲子養外室，沒得把我兒帶壞了。欠他的人，娘自然會替你將禮補上，用不著你親自去與他接。”

趙桓熙沒說話，但神間看著有些不大高興。殷夫人自也瞧出來了，也不去理他。

三人用過飯，殷夫人對趙桓熙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媳婦說會兒話。”

“哦。”趙桓熙老實應了，先自走了。

殷夫人屏退房中下人，和藹地看著坐在一旁的徐念安，開口卻是令人噴茶之語。

道：“念安啊，你嫁進來也有些時日了，緣何至今不與桓熙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