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掩嗚咽出聲, 在坐諸人無不心有所，憐其戚戚。

皇帝似也未所, 沉片刻, 道：“立秋后可行，朕會知會大鴻臚。”

謝掩大喜，險些落下淚來, 以巾面，千恩萬謝的去了。

到走遠了，四下無外人, 朱晏亭側過頭提醒齊凌：“陛下, 放走王后, 恐怕豫章會反。”

齊凌依舊握著的手，久久沒有放開，兩指了指上貝甲：“不會的。”

朱晏亭心中的猜測立刻驗證了。

皇帝如此竹在、風淡云輕，只有一個可能，豫章王已經死了。

只要誅殺了可凝一國之力的豫章王，豫章這一柄河之劍便正式宣告腐朽斑壞。

園囿里廣植鮮花，秋來濃萬千重, 朱晏亭慢慢歪著頭著花，像是在看, 又像是在發呆。

微風陣陣, 秋日尚涼。

玫瑰丹蔻反扣于他指節，輕輕握他的手。

……

元初四年——

燕王叛平，太后駕崩，豫章王在為明恭太后送葬的途中病篤、以憂薨。

以諸侯禮下葬, 謚曰“閔”, 葬于咸。

世子齊潤襲王爵、為豫章王, 封宜春、城。

齊潤奏請將四個弟弟封為列侯，分國而治，上允。封慧、賀、康、蒼四侯，豫章名存實亡。

當年，立太子，至東宮屬，以德高重的大儒裴令為太子太傅，

次年，改元元徽。

前朝的劇烈波一樣影響到了后宮，燕丞相之夏朝歌落掖庭獄，貶為庶人，賜自盡。

謝白真一度害怕豫章變幻莫測的局勢會影響到自己，經過艱辛苦熬的半載，終于等來了塵埃落定。

豫章王死，他人得赦，但不再有強大母家的支撐，也因為母族在君王心中的疑慮不可能再有誕育皇子的資格，元徽元年的春天，皇帝隨便尋了個罪名褫奪了婕妤的封號，打回掖庭，后再無半點水花。

昭殿淮安王的養殷嬙、臨淄王王后侄吳若阿、先太后侄鄭韶平安無恙，年節各獲晉封。

這一年，封了皇太子，社稷遂安，自元初起微見混的局勢終見分明。

皇后的勢力開始攀升。

太子雖襁褓之中，但已獲封尊位，太子太傅、太子傅、太子率更令、太子庶子、太子舍人等東宮屬必須配齊。

這個時候，朱晏亭家中無人的劣勢就出來了。

東宮就像是一片尚無人涉足的良田，誰都想來占一畝三分地。

雖與父決裂，但許多事還是需要娘家人來做，否則無以抓權。也不能全部委給李弈和章華舊部，擔憂皇帝生疑。幾番考量下，看上了朱恪的兄長朱恂。

一日，皇后宣朱恂的妻子王夫人覲見。

王夫人戰戰兢兢以赴。

二人只說了些家常的話。

朱晏亭聽其言觀其行，是一個不訥不敏、不張揚也不低卑的中庸婦人，便詢問了家中諸子年歲、任職、諸婚配等。

待王夫人回府，朱恂關起門來問：“皇后殿下是什麼模樣？像長公主還是平侯多些？可見著了太子？”

王夫人道：“長公主養的，好大天家威儀，妾哪里敢抬頭看，唬得一門心思都在自己舌頭上，不敢說錯話。太子殿下還小，金尊玉貴的養著，妾無緣得見的。”

朱恂固知皇后不待見娘家，心中惴惴不安：“殿下怎麼會突然召見你，問了些什麼事？”

王夫人一一說了，朱恂也不知是福是禍。

闔府上下，免不得提醒吊膽。

直到朱恂次子朱靈做了東宮屬，任太子仆，掌東宮車馬。

方才恍然大悟，喜形于。

這個時候為東宮屬意味著什麼？

朱氏一時門庭炙手可熱。

……

齊昱一天天的長大，嬰孩幾乎是一天一個模樣，張開了以后，諸人都發現他更多的像他的母親，格也溫敦厚，逢人咯咯就笑，十分隨和。

他近六個月大，初初學坐。

這日母抱他來玩耍，正逢齊凌也在，遙遙看見了他，便興起問眾人：“此子肖不肖父？”

一下子，滿屋子黃門宮娥都將目凝到小太子上。

小太子不明所以，但見人人都看他，眼睛骨碌碌轉，面上笑出了兩個梨渦。

不管是從神態，還是從面貌，都是跟皇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齊凌興致的問了，眾人心中一時忐忑，誰也不敢掃他的興。

小黃門自可以沉默到底。

大監卻不能不說話。

曹舒遂道：“小殿下眉軒高昂，似陛下，此乃天庭，鼻若懸膽，似皇后殿下，此乃地閣。有陛下英姿天縱，又有殿下溫敦默，正是‘龍章姿之表’。”

鸞刀沒有曹舒那樣好的機才，但勝在到未央宮的時間長，曾見過從前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時相貌，道：“奴婢記得，從前陛下就是這樣的模樣，越長大越長開越像。”

這話心窩。

齊凌聽的眉開眼笑，賞他二人。

他笑著走過去，居高嶺下的俯視齊昱，從他眉眼中更多的看出一些端倪來。

嬰孩雙目非常澄澈，是微微上翹的目，極似皇后。

見他看來，盯著他，眨了眨眼。

齊凌登時失笑，對母道：“使他爬一爬。”

那母不知如何應對，不敢抗旨，只得小心翼翼放開雙臂。

齊昱登時前撲，兩手撐榻。

“使他坐起來。”

母只得又扶。

“朕聽中護軍說，觀其眸子，足知其人。”齊凌觀察他片刻，對曹舒等道：“這小兒還是像阿姊。”

曹舒面上應個不住，眼神觀察小兒形狀，見他在那里趴著，雙目漸漸流委屈之，暗不好。

果然，驟然被放出母的溫暖懷抱，不知被他所懾，還是到了來自周遭之人的不自在。

齊昱極無安全覺的左顧右盼，一癟，逐漸哭了出來。

如此這般——

脾氣極好，從來也不輕易哭的小太子，就被他父皇三言兩語、兩三作惹哭了。

……

“陛下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朱晏亭方從殿出來迎接，一來就聽見嬰孩響亮的哭聲，打雷一樣響徹殿宇。

齊凌轉頭見面帶訝眉心蹙，未來得及辯解，側袂過，香風一拂，查看齊昱去了。

齊凌只得訥訥轉回殿，寬解帶，自己方便。

他只著寢，執卷在手，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朱晏亭才回來。

四下寂寂，帷幔低垂，華燈初上人定時。

朱晏亭奉茶給他，低聲道：“太子又不是上林苑豢的小，陛下怎能拿他玩耍呢？”

齊凌見面上猶帶慍，放下書卷，笑著兜攬腰，臂圈纖纖不盈尺，隔薄紗背脊。

“阿姊莫疼他太過了，國之儲君，三歲開蒙移居東宮，四歲習藝，六藝通，將來的挫磨多了去了，這才哪兒。阿姊總不愿旁人說他‘長于深宮之中，婦人之手’。”

朱晏亭被他帶的一個踉蹌，膝跌跪榻上，又被他溫掌托住，一節節順背脊。

如浸溫水，昏昏然就要跌他含笑的雙眸之中。

聽他狡辯。

“這便是陛下戲耍你孩兒的由頭？”

齊凌面上浮過微微僵之，忽想起什麼，放開擁的手，道：“朱晏亭。”

他鮮這般直呼其名，手搭在膝頭，一雙清凌凌黑眸沉沉的，靜靜地看著。

朱晏亭呼吸微微一滯，后退半步：“陛下？”

“你可知錯了？”他問。

朱晏亭怔怔一刻，失笑道：“陛下做什麼，說不過妾了便要這般尋回面？”

齊凌抿著，沉默了一會兒，道：“朕想起，今日是為了懲罰你來的。”

朱晏亭又退了半步：“妾做錯了什麼？”

“你自己想。”

看著面前登時變的冷面君王，看起來竟逐漸嚴肅起來。

齊凌子多疑，極擅反復，綿里藏針。

即便方才意興和諧，也不準他到底是否著真怒。

竟不由得怵然生懼，一時間思緒萬千。

齊凌見緩緩放下提之手，面頰上漸漸泛出沉凝之，眼眸睜著，似一只驚的鹿麎。

在心里悠悠的嘆了口氣。

向招手：“你過來。”

朱晏亭僵著慢慢靠近。

齊凌抓的手，放到自己腰間的玉帶上。

羊脂玉溫暖冰涼的覺。

在那只手的引領下，一直到了腰側邊，直至到了什麼，才面上驟然一紅。

齊凌道：“如何，有阿姊這麼做夫人的麼？”

他這日才系了自己做好的那條玉帶，可側邊出來生生長了兩指來寬。

“自己郎君腰有多寬，阿姊都記不住？”

不消抬頭，便能想象他控訴的眼神。

朱晏亭似乎心頭才落地，又似乎剛剛被提起，懸得忽上忽下，不知何時起的一陣砰砰直跳。

“我總共就要了這麼一件東西，你就這麼敷衍朕？”

玉帶是比著皇帝從前的帶做的。

但因為玉牌要請工匠一個一個琢磨，工期很長。

而他最近清減了許多，故而會長出這麼一截。

滿面紅漲，不能爭辯，輕聲道：“妾有罪。”

“那要怎麼罰你呢？”

“……”

齊凌探出兩只手指，輕輕將下抬起來，于是咫尺相對，氣息相拂。

他懸膽堆玉一樣的鼻峰，溫溫的抵到面上。

“罰你一會兒用兩條手臂抱穩了，好好量一量，重新再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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