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渡》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二更)

這一聲“賭”到讓所有人有些意外,楊老板皺起眉頭道:“夫人,您確定?”

“確定,”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氣道,“夫君說要賭,自然有他的分寸,我信他。”

柳玉茹這話,讓旁邊的周燁竟也莫名放心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開口道:“把我也算上。”

顧九思轉頭看他,周燁認真道:“若是顧兄輸了,我周某傾家產,也要陪您把債還上。”

這話讓顧九思笑了,他擺了擺手道:“不必不必,在下有著分寸呢。”

說著,顧九思看向楊老板:“楊老板,三德賭場開門是客,您說過,規矩就是規矩,如今我要和您賭馬,您要是不賭,煩請給我找個莊家,我要同刪的賭場賭。”

顧九思這一番話說得不帶半分心虛,楊老板沉著,不敢應聲。

賭場的規矩就是客人要賭,那就得賭下去,見好就收,以後三德賭場的名聲就毀了。

旁邊人都有些心虛,老烏小心翼翼道:“老板……”

“怎麽,”顧九思笑起來,“楊老板縱橫賭場這麽多年,還怕我一個頭小子不?”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應戰,就沒法做人了。

楊老板深吸一口氣,站起來,抬手道:“請。”

說著,楊老板便領著顧九思一行人走了出去,到了賭場裏,所有人見顧九思和楊老板一起走出來,頓時沸騰起來,紛紛打聽著發生了什麽。

“顧九思要和楊老板賭跳馬。”

“跳馬?瘋了!那不都是騙外地人的玩意兒,哪個揚州城的人會賭這個的?”

“顧九思他爹這次怕是要把他打死了。”

楊文昌和陳尋還在賭著,聽著顧九思的名字,兩人頓時變了臉,陳尋和楊文昌跟著過去,便看見顧九思帶著周燁施施然落座,楊文昌過去,著急道:“九思,他們說你要賭跳馬?”

“對啊。”顧九思隨口出聲,陳尋著急道,“你瘋啦?!這一輸你會被你爹打死的!”

“無妨,”顧九思擺了擺手道,“我心裏有譜。平時我鬧著玩呢,這次我認真賭。”

“你……”

“九爺,先簽了契約。”

老烏端著一份寫明了賭馬規則的契約上來,柳玉茹先審過,才給顧九思,顧九思匆匆掃了一眼,大筆一揮,龍飛舞落了自己的名字。

他那字醜得紮眼,柳玉茹忍不住眼皮一跳,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還得請個書法師父。

賭馬這事兒不常見,聽到顧九思和楊老板開局,整個賭場的人都興了,所有人都圍了過來,顧九思簽完字,旁邊人給顧九思和楊老板遞了熱巾,兩人過手,楊老板道:“按著規矩,您來挑戰,本該是我們賭場來定賭什麽,但是顧大公子年,算得上楊某的晚輩,所以楊某願意讓顧大公子一步,大公子來定。”

“無妨。”顧九思擺擺手,“什麽都行,我無所謂。”

楊老板看著顧九思的模樣,不由得笑了:“大公子還是謹慎些好。”

聽到這話,顧九思似是有些無奈:“您讓謹慎,那就謹慎。賭大小如何?”

楊老板抬了抬手,旁邊人拿了骰子來,顧九思突然道:“停一下。”

說著,顧九思站起來,到了骰子邊上,他抬手掂了掂骰子的重量,隨後笑道:“沒問題。”,然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楊老板麵不改:“大公子多慮了,在下不會做這樣旁門左道的事兒。”

“賭得大了,”顧九思笑道,“自然要謹慎些。既然三德賭場如此講信譽,這樣。”

說著,顧九思指了旁邊的柳玉茹道:“你去搖。”

柳玉茹愣了愣,楊老板皺起眉頭,顧九思微笑道:“子是揚州名門閨秀,從未接過這些,楊老板放心的?”

楊老板沉默,但比起這賭場裏的手,柳玉茹的份,似乎的確更加幹淨些。

柳玉茹沒有出聲,也沒退,大方起,站在了賭桌邊上,顧九思看著楊老板道:“楊老板,今日咱們先定個規矩,七局為止,中間不可棄賽,若你棄賽,那您不但要將這小公子的賬一筆勾銷,還要倒五萬白銀給他們賠禮道歉。若我棄賽,便算是徹底認輸,明日你可派人上顧家清點財產,若我們都堅持到了最後,就看最後各自輸贏多,如何?”

“九思!”

陳尋聽著著急,顧九思抬手止住他的話。

楊老板麵,隻是抬手道:“請。”

而後所有人瞧向柳玉茹,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氣,舉起了篩盅,看上去力道有些小,顧九思便給做示範,搖著手道:“這樣甩,用力點!手沒力氣全一起甩!大力一點讓骰子起來!”

柳玉茹聽著這話,一瞬間什麽張擔憂都沒了,翻了個白眼,舉著篩盅,又穩又狠的搖起來。

一搖骰子,楊老板就閉上了眼,顧九思耳朵,他轉過頭,同旁邊人小聲吩咐:“給我端盤瓜上來。”

他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關注在他和楊老板上,柳玉茹聽得咬牙,簡直想揪著他的耳朵吼他。

你清醒一點啊!

你賭著全家的家當啊!

你輸了全家就完了,完了啊!

一直搖個不停,想等著顧九思回過頭來認認真真聽骰子,誰知道顧九思回頭是回頭了,但卻是認認真真等著瓜,於是柳玉茹一直搖,覺手上酸得不行,顧九思的瓜端上來了,他吃了口瓜,忍不住道:“你還沒搖夠啊?”

柳玉茹不了了,“哐”一下,終於落下了篩盅。

覺得好累,好疲憊。

顧九思將瓜的籽吐進盤子,抬手就將玉牌丟到了小上,楊老板慢慢睜開眼睛,抬手將玉牌放到大上。

“開。”

旁邊人催促出聲,柳玉茹揭開蓋子。

三顆骰子,按著規則,10以下是小,10以上是大。

三、三、五。

十一點。

柳玉茹麵慘白,周燁麵也不太好,楊老板舒了口氣,笑起來道:“看來是楊某勝了。”

顧九思吃著瓜,似乎也有些詫異,勉強出一個笑容道:“楊老板是棋高一著。來,繼續。”

第二,顧九思神認真,似乎是認真開始聽了,柳玉茹放心了許多。

這次必然要功了。

柳玉茹和周燁都信心滿滿的想著。

等到押注開蓋,楊老板出笑容:“看來,又是楊某贏了。”

顧九思臉上出了幾分擔憂:“沒想到楊老板這樣厲害,顧某真是後悔啊……”

楊老板心裏對顧九思的戒備徹底放下去,他一時覺得,顧九思真是個草包,怕是一時被江湖仗義衝昏了頭,就來做了這個賭。

他放鬆下來,後麵三局都贏得異常輕鬆。

顧九思每次都能在輸的那個點上,開大押小,開小押大。

楊老板贏得一路順暢,心都好上許多,了杯茶來,同對麵撐著下,愁眉苦臉的顧九思道:“顧大公子不如早點認輸,若是真到了第七局,怕是把顧家全抵上也還不起了。”

“橫豎都到這步了,”顧九思歎了口氣,“總得賭下去,大不了我就在這兒還一輩子債,以後楊老板還要多多照顧啊。”

楊老板嘲諷笑了笑,抬手讓柳玉茹開第六局。

然而柳玉茹不敢開了。

第六局開了,一輸就是四十二億,顧家就是真的完了。不知道顧九思賣什麽藥,但是這麽一直輸,一直輸,真的輸不起,太害怕了。

抬眼看向顧九思,,然而在開口之前,顧九思卻是抬起手指,搭在了上,做了一個“聲”的手勢。

這一刻他神異常鎮定冷靜,帶了一種讓人信服的自信。隻是匆匆一瞬,他就變了愁苦的樣子,詢問道:“玉茹可是搖不篩子了?堅持一下,就最後兩局了。”

楊老板一直盯著顧九思,他的一舉一都落在他眼裏,楊老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舉起篩盅,而這時旁邊的周燁也有些忍不住了,他站起就要說話,卻別顧九思一把按住,顧九思靠過去,附在他耳邊,輕聲道:“莫慌,我有法子,等一會兒我離開後,你就偽裝出好像是知道了什麽所以很鎮定,但又要遮掩的樣子。不要慌。”

說著,顧九思便直起,開始認真聽著柳玉茹的篩子。他仔細聽著,等柳玉茹落下篩盅之後,他抬起眼,看向楊老板,笑道:“楊老板,請。”

楊老板沒說話,他盯著顧九思。

不對勁。

多年的江湖生涯讓他多疑又敏,他憑借著自己的直覺,無數次躲過生死大劫。

連著贏到現在,他有些飄然,可是在這一刻,他猛地反應過來——不對勁。

顧九思前些時間,才在路上怒斥王善泉。普通百姓看不明白,他卻是完全懂得發生了什麽。一個能如此靈巧化解危機的公子,怎麽會是一個草包?

如果他不是草包,他怎麽會因為江湖義氣隨便來賭這麽大的賭?

他來賭,就一定有他的把握。他檢查過篩子,還讓搖子的人變他的人,現在已經是第五局,到第五局了……

他竟然都沒贏過一次!

楊老板猛地變了臉

顧九思的賭技他是清楚的,這個公子哥兒就算不能一直贏,但也絕不會連著五把,一次都沒贏過!除非是,他連著五把,都清楚知道該怎麽贏,故意輸的!

楊老板呼吸有些急了。

如果顧九思是完全有實力贏,那他為什麽輸?為的就是留住他,不讓他提前離席。為的就是麻痹他,讓他就這樣飄飄然下去。

直到第七局。

第六局已經賭到四十二億白銀,第七局那就完全是在賭他楊龍思所有的家,賭他的命!

如果他止步於第六局,那他就是不要周燁的賬,再損失五萬兩。可若是賭到第七局……賭到第七局……

楊老板額頭冒著冷汗。

他腦子裏瘋狂計算著。

顧九思到底是真的輸,還是裝的?

為什麽柳玉茹會在打算放棄之後被九思一個作勸服,他們有什麽協議?

為什麽周燁會在崩潰後突然鎮定,顧九思到底同他說了什麽?

顧九思到底是在唱空城計,還是真的……真的給他下了套?!

楊龍思一言不發,額頭上流下冷汗,顧九思瞧著他,故作憂愁的表下那雙似笑非笑的眼,似乎是在嘲笑他一般。一開始他真的以為顧九思很慌,可是此刻卻覺得他這份慌虛偽做作,完全不像是真的。

他還有心瓜,一麵吃著一麵催促他道:“楊老板,押注啊。”

“你,”楊龍思呼吸有些不穩,“你先來。”

“哦?”顧九思笑起來,“你確定,讓我先來?”

楊龍思急切點頭:“你先來。”

顧九思靠在椅子上,隨意將玉牌扔出去,落到大上。

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氣,開了蓋子。

小。

還是小。

他連輸六把了!

楊龍思呼吸有些不暢。顧九思歎了口氣,似乎是有些無奈道:“又輸了,來來來,第七局。”

“等一下!”

楊龍思住了柳玉茹,所有人朝他看過去,老烏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顧九思抬眼看著楊龍思:“楊老板,怎麽了?”

若是贏了,是顧家所有家當。

若是輸了……那就是……那就是傾家產!

而他會輸嗎?

顧九思能連著輸六把,六把準確無誤在輸上,那明明就是知道如何贏故意輸!

他真正的實力本沒展,他就是在引他,讓他一步一步走到第七局,然後一把翻,讓他楊龍思傾家產!

此刻認輸,隻是五萬的事。

若是第七局之後輸了,那就……那就……

楊龍思白了臉,心裏卻是有了結果。

他抬起頭,慢慢道:“我認輸。”

眾人嘩然一片,顧九思麵上帶了一震驚,隨後似是有些慌站起來道:“楊老板,隻差最後一局……”

聽到這樣的挽留,楊龍思頓時肯定了自己的結論。輸這樣,若沒有贏的把握,怎麽還敢留第七局?

於是他立刻道:“烏,給周公子清點銀子,送他們出去,這一局,我認輸。”

說完,楊龍思站起來,領著人迅速回了後院。

所有人有些茫然,陳尋站在顧九思背後,還於徹底懵狀態,疑道:“就這麽……認輸了?”

“怎……怎麽回事?”楊文昌也有些看不明白。

把那年放了,周燁趕上去,詢問那年的況,沒一會兒,烏便拿了銀票出來,給了周燁。

顧九思吃完了最後一口瓜,見事了了,同陳尋楊文昌告別。

陳尋小聲道:“你現在到底什麽個況?我們都見不著你了。我能不能上你家門去串門子?”

“來。”顧九思小聲道:“提著書來,說是來和我一起聽學的。”

陳尋:“……”

說完之後,顧九思了個懶腰,朝著柳玉茹招了招手,笑著道:“媳婦兒,過來。”

柳玉茹剛剛放鬆下來,的汗出了一,整個人疲憊不堪,走到顧九思邊,顧九思站起來,將手搭在肩上,和大夥兒打了聲招呼,便領著周燁還有那範姓年走了出去。

“顧大公子,您可是太厲害了。”

周燁讚賞不已,誇著顧九思道:“那楊老賊必然是看出您的賭技出神化,不敢應戰。顧公子有此絕技,也是非凡之人,顧……”

一行人走出去不遠,剛進巷子,周燁話沒說完,顧九思雙,周燁和柳玉茹趕就去扶住他。

所有人都有些詫異,柳玉茹著急道:“你怎的了?”

…………”

顧九思結著出聲:“撐不住了,你們誰來背我回馬車,我真走不了。”

周燁、柳玉茹、範小公子:“……”

周燁作為這中間唯一一個壯能背起顧九思的男人,義不容辭承擔了這項責任,背著顧九思上了顧家馬車。柳玉茹見周燁要走,忙道:“周公子是今日要啟程?”

“本是如此打算。”

周燁歎了口氣:“但經過了這事兒,先休息一日,過兩日再走。”

“那不如到顧府用個飯。”

柳玉茹笑著道:“上次的事兒,還沒能及時謝周公子。我與郎君早就想請周公子吃頓飯,但他傷勢遲遲未愈,因而拖延至今。”

周燁遲疑了片刻,終於道:“那周某叨擾了。”

周燁有自己的馬車,便帶著那年去了自己馬車,跟在顧家的車後。

顧九思上了馬車,便整個人癱了,著肚子道:“可撐死我了。”

“吃什麽撐這樣?”柳玉茹給自己著汗,顧九思歎了口氣:“你沒瞧見我吃了一整個瓜?”

“那不是你想吃嗎?”柳玉茹有些奇怪,顧九思的確吃了許多瓜,但沒想著是撐下去的。顧九思擺擺手,有些痛苦道:“都是因為張,不吃點瓜,我怕我裝不下去了。”

“喂,你給我說說,”一說這個,柳玉茹就來了勁兒,“你是不是真的賭錢特別厲害?”

“我要真的賭錢這麽厲害,我爹還不讓我泡在賭場裏當一個賭神?”

顧九思翻了個白眼,柳玉茹奇怪了:“那你怎麽能連著輸六次?”

“那不是我厲害,”顧九思直接道,“是楊龍思厲害。這六次裏麵,他先押注三次,我隻需要他反麵就可以了。如果真的讓我聽篩子,我能偶爾贏個兩次,但是要確定贏,這是不太可能的。可楊龍思可以,他以前在賭場,聽篩子辨聲,十局十勝,幾乎沒失手過。”

“那另外兩次呢?”

“一次是我看他的眼神,加上自己聽的賭的。”顧九思解釋著道,“另一次,也就是第六局,其實到那一局,我輸贏已經無所謂了。我輸了,他會想我賭技超群故意給他下套;我贏了,他會覺得我是打算開始翻盤,故意嘲諷威脅他。”

“他這個人能坐到這個位置,就是他每次都會預判風險。這次賭得太大,他心理力大,外加上他又多疑,總覺得我在給他設套,自然想一想,幹脆給我們五萬打發走了。”

柳玉茹聽著,便明白了顧九思整個思路。

他從一開始骰子,讓子,瓜吃,都是為了幹擾楊龍思,讓他捉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麽人。

然後據楊龍思的判斷下注,讓自己連輸,超出一個正常的輸贏況。

接著再同過和的對視,和周燁對話等細節,通過和周燁的反應,給了楊龍思“他有辦法”的錯覺暗示。

楊龍思在這麽大的力下,去做一個輸了傾家產的選擇,他自然會去選一個穩妥的方案。

而這一切,當然也是基於顧九思對楊龍思的了解做到的。

楊龍思賭的是大小,顧九思賭的是人心。

想明白這一點,柳玉茹豁然開朗。

不由得慨道:“顧九思,你總是超出我預料。”

出乎意料的心善;出乎意料的聰慧。

顧九思擺擺手,有些痛苦道:“不能再來一次了,你不知道我心跳得快炸了。我其實坐在椅子上時候就了,我真的怕他賭到第七局然後讓我輸了,我覺得顧朗華是真的會大義滅親把我人頭提到他門口去。”

柳玉茹笑著用團扇敲他:“淨胡說,把你爹想得這麽壞。”

“我沒胡說,是你不了解他啊。”

顧九思趕忙道:“真的,你要知道他以前對我做多殘忍的事兒,你就知道了,這本不是親爹。”

“別瞎說了。”

柳玉茹推他:“你爹可疼你呢。”

“拉倒。”顧九思翻個白眼,“他從小就隻會打我。”

“額……”柳玉茹遲疑道,“其實我聽說,你父母都很寵你。”

顧九思聽著這話,也沒說話,過了好久後,他才道:“不過是這揚州城的人,給我的行徑找個借口了。”

“人都很奇怪的,”他手搭在窗戶上,瞧著外麵人來人往,淡道,“一旦看見一個行事乖張的人,都會推測,他的父母必然溺他,所以他才無法無天。許多人都覺得,一個孩子若是不聽話,打一頓便好了。若是孩子做事兒不對,必然是打得不夠。”

“我很討厭這樣的想法。”顧九思嘲諷道,“所以,他越打我,我越是要同他反著幹,我越同他反著幹,外麵就越傳他管我管得不夠嚴厲。於是就這麽一直循環下去。我小時候不好,每次都是他來打我,我娘就死命攔著,家裏烏煙瘴氣的。”

“那你聽話不就好了?”

柳玉茹有些奇怪,顧九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你傻啊,他打我,我聽話一次,他就會覺得打我是有用的,以後凡是遇見問題,一個反應就想著打了就好了。你以為那些想著打了就能教好孩子的人的想法是怎麽來的?就是因為他們打完孩子,孩子就忍氣吞聲乖巧了。他們就總覺得,你瞧我孩子、他孩子就是這樣,你孩子被打了不聽話,一定是你太寵,不肯下狠手。”

“我和你說這世界很多莫名其妙的覺都是有理由的,你知道年人為什麽都要忤逆叛逆一下嗎?就是我們發自骨子裏的一些東西在和我們講,我們得用這種方式去教育他們,打我是沒用的,不要用打我來教育我。所以有一次我爹氣太狠了,失手給我打斷了一肋骨,我都沒服。我隻能自己變好,絕對不能是你們的。”

柳玉茹被顧九思一番話說得懵懵的。

顧九思瞧一臉說不出的茫然,抬手在麵前揮了揮:“你在想什麽啊?”

“哦,”柳玉茹回了神,“我就是覺得,你這個想法,聽上去稀奇古怪,但又有幾分道理。”

“我向來有道理。”

“不過,”柳玉茹有些疑,“打你沒用,那你為什麽被我從春風樓回來讀書呢?”

顧九思聽了這話,僵了僵子,有些不好意思扭過頭去,小聲道:“我不是……我不是覺得對不起你,怕把你氣死了嗎……”

他倒是不怕濺春風樓,以他的手,兩個人必有一傷,那也絕不是他。

他怕的是柳玉茹這一筋兒的腦子,真自己抹了脖子吊在他顧家大門口!

柳玉茹聽著這話,微微一愣,瞧著麵前人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別扭樣,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一句話——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升騰起一種莫名的荒唐想法。

這十幾年的短暫生涯中,所接過的男子裏,包括了葉家那些家規森嚴的子弟,竟是沒有一個人,能像顧九思這樣,將這句話真正踐行到底。

顧九思這個一直被人罵著紈絝的浪子弟,似乎在以一種不言說、難以讓常人所理解的方式,在踐行著自己心的君子道。

他固守自己心的道理,又對責任服。所以並不是去管教了顧九思,而是顧九思退讓,教導了

覺得這個人神奇的在心裏種下一顆種子,將他的離經叛道、將他的莫名奇妙放在心裏,然後生發芽。像是闖他世界的旁觀者,靜靜觀察他,了解他,挖掘他。顧九思是預料之外的寶藏,每次挖得深一點,就更到更多的驚喜。

笑著轉過頭去,看著揚州城外吆喝著的攤販,聲道:“那我謝謝你了。”

說著,用團扇抬起車簾,落在秀麗的臉上,麵容裏帶著溫與沉靜,抬眼看鳥雀從屋簷振翅飛起,白雲藍天相映相

“給了我一個新開始。”

一個真實的、波折的、又肆意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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