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事，真的抱歉。」林微夏抬眼看向他，語氣真誠。

班盛愣住了一下，還真是第一次見這姑娘在自個面前好聲好氣，一副任人拿的模樣。他輕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開口：

「我就這麼好打發啊，林微夏。」

班盛抬手用拇指按了一下脖子，漫不經心地開口：「欠我一個願，當你道歉的誠意。」

林微夏點頭答應了。

當時的還不知道，班盛是如何不聲，步步為營地圈陷阱。而這個名為陷阱的東西究竟是困住了還是班盛本人，無人知曉。

從那天班盛在那個雨夜放話說追定開始，班盛將自己撂出口的話踐行到底。他幾乎每天都會送林微夏回家。

即使是有事也會因為林微夏把事推掉，風雨不。

堂堂一深高風雲人，眾星捧月的主放著每天的豪車接送不坐，非要每天陪林微夏公。

但這是班盛單方面的。

林微夏從來不等他，做好自己的事便自顧自回家。

班盛也不介意，他追他的。班盛每天會在離學校有一段距離的那條巷子前等，他盡量讓自己的追求不給造困擾。

林微夏沒那麼快出來的話，他會在旁邊店裡閑散地打上一局撞球，或躲進玩網吧玩遊戲。

儘管班盛低調得不行，還是有流言傳了出來。

傳出來的流言隻字片語，他們不敢大肆造謠，多半於對班盛這個人發怵，被他記上並不是什麼好事。

「林微夏有本事啊，能讓班盛心甘願送回家。」一眾人湊在一起閑話討論著。

柳思嘉老遠聽見們討論，抱著手臂冷眼驅趕討論的生：

「在背後嚼人舌，不合適。」

「昨天放學，我還看見班盛往網吧的方向走了，送個屁人。」

柳思嘉依然高傲漂亮，靠在欄桿邊上，屈起手指敲了敲欄桿，發出「篤篤」的聲音，示意們適可而止。

有生立刻挽住柳思嘉的胳膊，說道：「就是，從高一學來，們傳班盛的朋友得有100個了吧，結果呢，人家酷死了，一個都沒談。」

柳思嘉表面繃的神鬆了一點，心裡卻不大痛快，甚至到了心緒不寧的地步，真真假假，流言只需要一點捕風捉影就夠了。更不願意低頭去求證當事人。

班盛的追求是恰到好的。他記得林微夏來姨媽的時間，會給準備好暖和紅糖塊。

通常林微夏都是不接，然後他會變著法地通過別人的手送到手上。後知後覺收下，事後一側頭就能撞上一張得逞的臉，角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兩人關係變融洽是在學回家的路上。那天晚自習林微夏去辦公室幫忙批改試卷，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水圍巷錯落在城區，但因為這裡人員關係複雜，存在一些回遷戶和外來務工者，所以這裡的住戶通常會讓自家小孩早點回家，不要在外面瞎晃。

到家還有一段距離，不遠的坡道上聚集了一群流里流氣的混混，原本他們一邊著煙一邊開著黃腔，其中一個黃頭不經意地一瞥，盯著林微夏立刻吹起了意味深長的口哨。

黃頭掐滅煙，同後的幾位嘍啰換了一個眼神，立刻走上前。白燈泡懸在路牌，將上黃頭臉上的刀疤照得清晰可見，加上他不懷好意的表，顯得十分瘮人。

林微夏心底一驚，抓著書包帶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心開始跳個不停，恐懼像螞蟻麻麻地爬滿了後背。

正打算轉就跑時，忽地聽見了一道悉的聲音。平常林微夏反的弔兒郎當散漫的聲音此刻響了起來，帶著年獨有的冷冽和穩重，讓人安心：

「接著走。」

林微夏心稍定，腳尖的方向不再往後轉，瞥見後的那道影子始終不不慢地跟在後。後的班盛今天穿了一黑，衝鋒的銀拉鎖拉到鎖骨窩，襯得整個人峭拔剛勁，他單手著兜，手裡拖著一不知道哪來的棒球。

班盛在後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嚼著口香糖，林微夏每往前一步，他就拖著棒球在地上劃發出尖銳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響。

班盛跟著林微夏在經過那幫混混邊時，薄剛好吹了一個泡泡，「噠」的一聲響起，那幫混混嚇一跳，黃頭條件反地彈開。

舌尖破泡泡卷回齒間，班盛不疾不緩地嚼著口香糖，沉著臉瞭起眼皮看了對面一眼，冷笑了一聲。

一幫人尷尬得不行，黃頭只看了班盛一眼，上他的眼神便知道，這人惹不起。黃頭只得迴避，猛地咳嗽一聲，揮手示意後的人裝模作樣地借口打電話散開了。

班盛到底把人安全送到家，林微夏站在家門口躊躇了一會兒，轉頭看著他：「今天——謝謝。」

班盛低頭兀自笑了一下，抬手將被在書包肩帶上的黑髮了出來，手腕的袖子挨著的手臂，指尖纏著的頭髮，慢悠悠地開口：

「一天到晚不是道歉就是謝謝，爺什麼時候能等到我想要的那句話——」

「喜歡我。」班盛看著一字一句地說道。

林微夏愣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手指不由攥角。倏地，鄰居家的狗吠起來將這一曖昧的旖旎打破。

「進去吧，老子等得起。」班盛從口袋裡出一煙咬在裡，頭也不回地轉，頭頸微低手攏火，想起什麼又朝後揮了揮手。

南江冬日裡的樹四季常青，在路燈的擁裹下亮著，一縷白煙順著線條流暢的小臂飄了過來，燈將年拔孤絕的影子拉長。

班盛的追求進退得當，從不會過分惹人煩。送回家不會多說一句話，從來默默地跟著，

然後再自己打車回家。

林微夏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一道守護的影。

自從那天後林微夏對班盛的態度沒之前冷淡了，兩人在路上偶爾能搭一兩句話。班盛使起壞來，偶爾會逗一逗，惹得林微夏打破一貫的淡定，神氣惱。

班盛長臂一，輕而易舉地勾到林微夏的書包帶，將人拽了回來。兩人推拉間，「吧嗒」一聲，一份傳單模樣的東西從拉鏈未拉的書包掉了出來。

林微夏臉上一閃而過慌的神，班盛略微彎下腰，手將傳單接了過來，手指夾著紙端詳。

是某品牌聯合舉辦的大提琴演出活，底部寫著參與掃碼獎有機會獲得現場觀賽的門票。

「你喜歡大提琴？」班盛問。

他的問話很，一般人看到這個傳單，會據上面的信息得出「你是不是想去看這場比賽」。

班盛不是，他看得更遠，知道這件事的本質——想去是因為喜歡。

林微夏沒有回答，想去把那張傳單搶回來，班盛卻將它揚得更高，一臉的從容閑散，一副等著就招的模樣。

搶回傳單未果，林微夏直接放棄，淡聲說：「你想要就給你吧。」

班盛神變了又變，沒有說話。

林微夏和班盛在路上拉扯的事被人撞見，事很快傳到學校里，不是跟之前只有一個人看到的那般，那樣會被認為是捕風捉影，這次是好幾個人一起撞見，流言越傳越廣，在同學們看來，林微夏搭上了班盛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一群生坐在臺階上一前一後地聚在一起吃冰激凌，時不時發出俏的笑聲，們討論別人的語氣帶著的天生優越，在們口中林微夏了一個發勾引人的婊|子。

「行了。」柳思嘉穠麗的臉出現訓斥之。

李笙然撐著下若有所思道：「可聽我哥說，班盛好像在追一個生。」

這個時候也就李笙然敢說這話，先不論是半路來到這個家的，與同父異母的李屹然一直不對盤，但說的話確實有幾分可信度，畢竟李屹然是班盛的哥們，劃為自己人的那類。

氣氛像平靜的湖面開始裂冰塊，柳思嘉思緒發怔，手裡拿著的冰激凌融化「啪」地一聲掉在校上。

李笙然發出一聲驚，立刻拿出紙巾幫忙乾淨，其他生也紛紛湊過來幫忙，柳思嘉依然沒有反應，直盯著擺上的冰激凌發怔。

*

晚自習，二年一班教室鬧哄哄的，有的同學不僅隨意說話，還仗著班主任劉希平出差隨意在座位上走來走去。

紀律差得一塌糊塗。

劉希平沉著臉出現在窗口不知道是誰第一時間發現的，原本吵鬧得像菜市場一樣的教室霎時安靜下來。

鄭照行背對著講臺，裡還咬著辣條，把手裡的撲克「啪」地一聲扔了出去，喊道：「對K！」

班上立刻起了一陣細微的笑聲，狀況越嚴肅，越是忍不住笑，邱明華整個人忍笑忍得肩膀都抖。

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兩個學生出現曠課的況。

「還笑！全班出去罰跑！」一向溫和的劉希平臉上出現怒氣，接連用戒尺敲了好幾下講臺，額頭上的青筋怒起。

一行人拖拖拉拉地被班主任趕去了場，一路上惹得其他班級的學生趴在窗口，頻頻側目。

場上的大燈亮如白日，高大的樹木層層遮日，在夜晚留下隨風而的影子。由育委員整好隊，帶領大家跑步。

劉希平背著手一臉嚴肅地站在隊伍前，他吹了一下口哨：「林微夏，出列。」

班盛下意識地看向從方陣隊伍里走出來的林微夏，的眼神疑，其他同學的眼神更是費解。

「你休息，其他人開始跑步！」

林微夏轉瞬明白過來老師的用意，正想開口說可以跑時，一道尖銳的聲音了進來：

「老師，不是說好全班一起罰的嗎？憑什麼可以搞特殊？」

「就是，還是說家給學校捐的樓或是實驗設備更多啊，誰還不是父母心裡的寶了。」

「就是，他自己不覺得可笑嗎？我要回去告訴我媽。」一個A生話，直接說起了班主任。

細碎的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多，老劉的神變得為難。柳思嘉利索地紮好頭髮，霸氣地掃了們幾個人一眼，一眾人自覺噤聲，轉而面無表地看著劉希平：「還跑不跑了？」

劉希平暗自鬆了一口氣，吹起哨子喊口號，隊伍終於拖拖拉拉地跑了起來。一圈又一圈，跑得他們一個個得上氣不接下氣，狼狽不已，劉希平站在場邊上監督他們跑完，隊伍才得以解散。

這次懲罰結束后，學生們心急餘悸，次日醒來各種跑步後癥併發，他們不是小腹疼就是走路小僵得跟老太太下樓梯一樣。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上的痛越強，對林微夏就越心生不滿。

林微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是某節育課後，上臆測的眼神越來越多。有時遠遠地看見一群生，經過們時，那些討論和嘲弄越來越多，時不時還會發出一兩句小笑聲，男生更是一臉玩味地看著。

「是真的，可兒在換室看到的。」

「原來如此，平時裝得那麼清高，結果……神形象破滅哈哈哈。」

「我說呢，平時裝得脾氣那麼好是怕被針對吧，好茶。」

這種況通常只有柳思嘉在場的時候會好點，同林微夏在一起時，議論的聲音仍會響，柳思嘉掃一眼們才會噤聲。

而方茉對這件事表現出莫大的擔心，有時那些指點的眼神太過傷人，忍不住想要跟他們爭執，一隻手攥住了的胳膊，回頭對上一雙平靜無波剔的眼眸。

「微夏你不生氣嗎？」方茉擔心道。

「生氣啊，但生氣是最無用的事，」林微夏神疏離的，反倒輕聲安起來，「我沒事，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們不在我的視線範圍。」

施暴者不是因為一個由頭去譴責，而是很早就看不慣了，現在只是找了個理由得以讓自己有理由能在背後中傷。

而擁護的那些人，加到一個群中，跟著做出盲目，暴的論斷以求獲得安全。

錯的並不是林微夏，什麼都沒做。錯的是植於土壤里藏的惡意和嫉妒。

方茉似懂非懂，但覺得林微夏看著溫，實際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

新的一周來臨，大天，天暗沉沉的，像蘸了墨水，冷的冷空氣過境，連帶校園裡紅艷的凰花都跟著黯淡了幾分。

學生們穿著深高的制服正在教室里整理各自的儀容儀錶，生們匆忙借皮筋扎頭髮，拿紙巾掉口紅，男生們則簡單多了，負責把拉鏈拉好，扣子扣整齊就行。

可偶爾也有一兩條網之魚。

值日幹部檢查到二年一班時，正好查到鄭照行沒有戴銘牌，旁邊的小弟讓他去找班盛去買銘牌，他冷笑一聲。

班盛早就和他不對付了，還找班盛，他媽找個屁啊。班盛肯把銘牌賣給他的話，他鄭字倒過來寫。

「我今天就不戴銘牌了，怎麼著吧。」鄭照行坐在桌子上，惡狠狠地盯著值日的生。

生是別班的值日幹部，不茍言笑地掃了一眼鄭照行，打開藍文件夾打算記他的名字。

鄭照行臉一沉，直接踹飛了前面的凳子，伴隨著旁邊生的尖，書本一本疊一本紛紛砸在地上，一支筆不小心打在值日幹部臉上，傳來的痛讓下意識閉了閉眼。

「憑什麼？為什麼可以不扎頭髮？」鄭照行盯著幹部，手卻徑直指向林微夏。

空氣霎時安靜，班上大部分人的眼神都投向，林微夏站在座位邊上正在提前分每組的語文試卷，纖白的手指沾上了糙的油墨，作頓了頓，繼續數試卷。

說起上次值日的事，李笙然無聲地翻了個白眼。鄭照行跳下桌子，一步一步朝林微夏走過去，一副要找茬的模樣。

「林同學，你在一班一再搞特殊說不過去吧，不如讓大家看看你頭髮里藏了什麼？」鄭照看著開口，明明是笑著的眼睛卻著狠戾。

氣氛死寂，周遭人都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鄭照行一副要拿林微夏開刀不肯放過的架勢，方茉嚇得眼淚蓄在眼眶裡又不敢哭出來。

林微夏的神不冷不淡，烏黑的長發垂下來，可見嫣紅的，還是那張清冷又過於冷靜的人臉，繼續低頭數試卷，教室里只有試卷翻頁的窸窣聲。

甚至沒有分眼神給鄭照行，更別提因害怕而屈服了。

林微夏這樣淡漠的態度更是激怒了鄭照行，原本還掛著笑的臉沉了下來，他盯著眼前的生，那眼神似乎要把生吞活剝。

李笙然正在幫柳思嘉扎頭髮，三兩生圍在王邊，跟說著話，似乎有意不讓手。寧朝現在還在實驗樓打掃，還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

至於班盛，一打鈴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鄭照行走到林微夏面前，一隻手按住桌子上的試卷，的作被迫停了下來。他想也沒想，眾目睽睽下，手了過去——

「別。」一道聽不出緒的聲音傳來，語調雖平緩，卻莫名帶著震懾力。

眾人看過去，班盛倚在門口，後的烏雲墨，融在他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種山風雨來的黑暗徵兆，他手裡拿著一罐冰可樂，屈指搭在銀的拉環上，筋骨明顯同時夾著點。

同樣是穿著深高的校服，班盛什麼也沒幹，只倚在那裡看著他，氣勢有迫。

班上細碎的議論聲傳來，頭接耳道：「是班盛。」

「估計他也看不下去了吧。」

「鄭照行除非瘋了，才敢惹班盛。」

班盛看著鄭照行沒有說話，但兩人打過好幾次道，他應該懂那個眼神什麼意思。如果如果鄭照行能承擔後果，他班盛絕不攔著。

班盛一開口鄭照行的手就下意識地回去，班盛這個人一向不好惹，他很親自手，都是腦筋專挑別人的痛和命門掐，之前十三中有個人犯了事，他搜羅了對方一籮筐犯事的證據，也不管對方家裡的權勢，把人送進了管所。

想到這，鄭照行有些猶豫，他人被架在這，周遭人的眼神興好奇同時又期待地看著他。

他想起什麼，下意識地朝某個方向看過去。

下一秒，鄭照行沒有任何猶豫，像到刺激一般手去扯林微夏的頭髮，他的作快又狠，本讓人沒有反抗的餘力。

林微夏頭皮一陣撕扯的痛，被人拽著往前，整個人撞到桌子上，上面的書本，紙筆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

腹部到撞擊傳來的痛讓不由得佝著腰，但鄭照行沒放過，手很快了過來，像拔掉爛草般，用力一扯——

鄭照行尖銳的指甲劃過來，像一把利，林微夏耳骨傳來一陣刺痛，右耳傳來一陣耳鳴聲，轟轟隆隆，像是車胎碾過的耳朵，然後變碎片，然後有什麼溫熱的湧來出來。

他不知道按到了什麼開關，雜訊驟響，下意識地皺眉，口一陣心悸。什麼也聽不清，約看見周圍人的形，他們好像都在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還夾著嘲諷，柳思嘉則一臉的震驚。

除了方茉在哭。

鄭照行暴力地從林微夏耳朵里扯出一個東西，「啪」地一聲助聽掉在地上，往不遠滾了滾。

順著手指往下滴著暗紅的，弔詭又腥，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

「轟隆」一聲，走廊外的天空響了一記悶雷，接著這場蓄謀已久的大雨終於兜頭而下，這個早會是徹底不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