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魚正聽著梅樹的實況轉播，說好了幫江嘉魚留意林元娘這樁事的后續，梅樹說到做到，一整天都在關注臨川侯。江嘉魚便也知道，他真的長了順風耳，可惜沒有千里眼，不過做人不能太貪心，這已經是非常強的金手指，這不，足不出戶就能監視臨川侯。

【林老頭讓林元娘安心回家住一陣，其他事都別想。你說，他什麼意思啊？】

手里捧著書坐在窗前搖椅上裝樣子的江嘉魚垂了垂眼簾，臨川侯大概率沒有讓林元娘和離的念頭，就是在現代離婚都不是件能輕易下決心的事，更何況古代。道理如此，卻有一種憋悶騰起，江嘉魚將書扣在臉上，遮住悲哀不平之。

林元娘怔怔坐在馬車里，眼淚默默往下淌。太婆祖母阿娘都讓忍，說男人都這樣，只要生下兒子就好了。娘家無人為撐腰，竇九郎越來越過分，竟然強奪的嫁妝拿去養外面的野男人，一句譏諷，換來竇九郎一頓毒打。告到婆母面前，換來的也不過是竇九郎被無關痛地罵了幾句，過不了多久便故態復萌。

以為自己往后余生都要陷在竇家這個泥潭里，至死方能解，萬萬沒想到，祖父會為張目。自在長輩那聽到的都是祖父偏心，心里眼里只有姨娘一脈。可這一次，在對夫家娘家徹底絕后，偏偏就是偏心眼的祖父為出頭，那麼是不是可以奢一下。

回到侯府，臨川侯帶著林元娘先去向老耿氏請安，大耿氏也在。

老耿氏摟著林元娘，對竇家罵罵咧咧：“可惡的竇家，騙得我們好苦，可憐我家元娘，竟被這樣的人家騙了去，嗚嗚嗚……大郎，你一定要好好治一治他們，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氣，回頭等那竇九郎來了，讓文長好好打他一頓，他知道，咱們林家不是好欺負的，看他們以后還敢不敢欺負我家元娘。”

林元娘漸漸聽明白了，原來太婆們已經明白竇家徒有虛名，其實說過，只沒人相信，都覺得是為了哄們為自己出頭。然而就算們已經知道真相，仍然還想讓繼續留在竇家和竇九郎過日子，可不想。

一年前，無意中撞見竇九郎的丑態，他躺在魁偉壯漢下承歡，|，不堪目。那一幕實在太惡心，惡心到竇九郎一，就不控制地作嘔。然后，吐了竇九郎一，把胃里所有的東西都吐在竇九郎上。吐出來就好了，胃里不再翻江倒海，竇九郎也不再委屈自己跟生兒子。

林元娘握了拳頭，鼓足勇氣抬起頭，看著滿臉心疼的老耿氏，聲音發：“太婆，我想和離。”

老耿氏愕然，本能去看臨川侯。

林元娘心跳加速，鼓起勇氣看過去，知道，真正能做主的是祖父，只有祖父才能救。

臨川侯聲不，看了一眼大耿氏。

一寒意寸寸爬上后背，直擊五臟六腑，林元娘渾發冷，比竇九郎第一次對手時還冷。

大耿氏譏誚地牽了牽角，再怎麼樣竇家都是國公府還有位大長公主坐鎮，林家還有那麼多孫待字閨中。他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不得寵的元娘大干戈，然而他不想當這個壞人。大耿氏心里恨，那憑什麼要讓來當壞人，和離好啊，和寧國大長公主那個賤婦一刀兩斷才好，可昨日書房里的警告猶言在耳，大耿氏怕了。

“說什麼孩子話，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和離的，是要被人笑話的。竇九郎那邊你放心，有你祖父在，他不敢再欺你。”

寒意刻骨的林元娘蠕，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終究是奢了。垂下臉坐在那，認了命一般。

臨川侯走了。

大耿氏不再勸，靜靜坐在一旁。

唯有老耿氏拉著林元娘絮絮叨叨：“兩口子哪有沒矛盾的，你阿耶阿娘年輕的時候也鬧得厲害，這兩年不是好好的，熬過來就好了。”

說曹曹到，小耿氏帶著林二娘聞訊趕來，進門就問：“你怎麼是跟著你祖父一塊回來的，這是怎麼了？”

老耿氏如遇救星：“你快來勸勸，元娘想和離。”

“不行！”林二娘比小耿氏反應都快，瞪著那雙三白眼大，“你和離了，我怎麼辦？外人怎麼看我，我還怎麼嫁人！”

饒是小耿氏都覺得小兒過了，趕扯胳膊讓閉。

林二娘跺腳：“阿娘，你拉我干嘛，你快管管大姐，怎麼能這樣自私！”

林元娘心頭刺痛，這便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在座又哪個不是脈相連的至親，可們由始至終都漠視的悲苦。還不如只有一面之緣的表妹，偶然聽聞苦，都會為鳴不平。

神變得淡漠：“你放心，我不會和離，不會連累你的好姻緣。”

林二娘如釋重負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小耿氏向大耿氏求救。

大耿氏巋然不，心中厭惡至極，這就是蠢婦養出來的兒，一個無能，一個自私。一百個瞧不上小耿氏，當年本是想用來禍害林伯遠，有小耿氏這個又蠢又毒的婦人在，何愁不能讓長房丟了世子之位。偏偏林鑾音橫一腳，害了的三郎，以至于三郎在小耿氏的折磨下郁郁二十年，連個子嗣都無。

*

江嘉魚郁郁站在梅樹下，該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林元娘才將和離二字說出口，可沒一個人愿意救。

一種悲哀，油然而起。

“妖先生，您能教我修煉嗎？我不求仙，只求自保。”外面風雨飄搖，不敢離開林家的庇護，然留在這里又害怕，害怕被嫁給人渣。如果有了自保之力，就有和臨川侯決裂的底氣，再不濟，還能錘人渣的狗頭。

【修煉，你是說吸收日月華？這不是生來就會的事嗎？】

江嘉魚一顆心往下沉，果然是想得太。

“你干嘛呢？”

一進院子，林五娘就見江嘉魚雙手合十站在梅樹前，彷佛在祈愿。

江嘉魚斂了斂緒，回道：“樹老有靈，我試試看。”

林五娘失笑：“你想祈福許愿的話，城外的白馬寺青蓮觀都是很靈的，改天我陪你去。”

江嘉魚就說好。

“你知道嗎？” 林五娘歡歡喜喜道，“祖父把大姐接回來啦，我就知道祖父不會不管大姐，就是不知道祖父打算怎麼修理竇九郎，你說祖父會不會讓大姐和離？”

不會！

林元娘想和離，臨川侯沒出聲，沉默就是不同意。

看他如何對待林鑾音姐弟，就知道臨川侯是個渣爹了，怎麼還會指他是個好祖父。

和離是不面，可在這段時日了解的各種人事里，不乏和離再嫁的子。世多戰死，朝廷鼓勵寡婦改嫁，一二嫁甚至三嫁并不見。

左右不過是權衡利弊之后覺得沒必要為了林元娘和竇家撕破臉，敲打一下盡了祖孫分又挽回家族面就行了。就像當年臨川侯覺得沒必要為了林鑾音姐弟倆和老耿氏大耿氏撕破臉，想來他也敲打過寡母繼妻，卻沒有將姐弟倆拯救于水火之中，一如他現在沒打算救林元娘逃離虎狼窩。

江嘉魚淡淡笑了下，笑意不達眼底：“誰知道呢。”

林五娘突然嘆了一聲：“我希能和離，竇九郎配不上大姐，大姐值得更好的。我們去看看大姐吧，再上四姐姐。”

出嫁的長姐歸來，下面的妹妹們本就該過去看看，就是專程過來找江嘉魚作伴。

兩人結伴去找林四娘，半路遇上臨川侯邊的趙嬤嬤，后還領著兩個捧著好幾個禮盒的婢：“正要找郡君和五姑娘。”

“什麼事啊？”林五娘和趙嬤嬤比較，隨口問，“拿的什麼東西？”

趙嬤嬤面上堆滿笑：“是竇國公府送來給兩位小主子的驚禮，侯爺吩咐老奴送來。”

林五娘撇撇，對江嘉魚道：“你聽聽，人家說的是驚禮，連賠禮都不愿意說，不就是不肯落下口實壞了竇瀾的閨譽。其實，大家都是這麼干的，孩家臉面要。祖母卻想拉著咱倆登門道歉，生怕我們壞不了名聲。”

江嘉魚掠一眼那些禮盒，對親孫尚且沒有舐犢之，怎麼可能為沒緣還有宿怨的便宜孫考慮，落井下石雪上加霜才是大耿氏最想做的。

兩人和林四娘匯合之后，一起前往林元娘的蘅蘊院。

蘅蘊院有一陣子沒住人了，婢婆子里里外外地忙著收拾。

靠坐在窗口林元娘著墻角那半畝荷塘，打搬進蘅蘊院，這一塘荷花便在了，一直到出嫁，每年都能開到八月。如今卻滿塘殘荷不見花，才不過七月而已呢，竟早早地枯了。

對面的小耿氏還在喋喋不休：“可不許再有和離這樣的傻念頭了，和離再嫁的人家，只會比竇家更差。阿琦，你聽阿娘一句勸，對竇九郎那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往心里去。天下男人都一個樣，你阿耶不也是這個死德行，我要是生氣，早被他氣死了。”

林元娘面悲哀之，彷佛一口濃烈的苦水梗在間，整個人都在發苦。轉過來看向小耿氏時卻什麼都沒了，眼中只剩下一片寧靜：“阿娘，你相信報應嗎？”

小耿氏莫名其妙：“你提這個干嘛？”

“阿娘，我信的，你打罵三娘七娘，竇九郎就打罵我，這便是報應。”

小耿氏像是被踩到尾的貓，跳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

林元娘看著驚惶的小耿氏：“祖母沒了二伯四叔二姑母，小弟弟小妹妹一出娘胎就沒了氣連序齒都沒來得及，我遇人不淑，二娘那種德行，其實都是報應吧。”

“你閉！”被到痛的小耿氏失去理智，一掌甩過去。

林元娘趴在榻上，眼淚顆顆往下落，落進里，苦極了：“這就是報應，我勸過你，我一直都在勸你們，你總是不聽我的，你們都不聽。”

小耿氏慌了神，撲上去摟住林元娘：“阿娘不是故意要打你，你好端端的提這些干嘛，可不許在你祖母跟前說這些，你祖母聽不得這些話，饒不了你。”

想起大耿氏，林元娘心下更悲，明顯覺到祖母對態度變了，竇家無用，自己便也無用了，哪怕自己是祖母親手養長大。其實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祖母最疼二弟或許該說只疼二弟，可二弟被阿娘害死了。

林元娘慢慢收起淚，努力對小耿氏笑了下：“阿娘，日后待三娘七娘們好些吧，不然這些業果，早晚要反噬到二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