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有點矛盾。

一方面說娘對很好，但另一方面又迷茫地抱怨娘要求太多，比如不能跑不能跳，要‘貞靜’、‘嫻淑’，還讓向安靜的姐姐看齊。說這樣的姑娘才討人喜歡，將來才能像娘一樣嫁到好人家家里。

當然，后面半句話是許淙猜的，因為瑩姐兒的原句是‘將來才能像娘一樣’，所以許淙猜測這里指的多半是嫁個好人家。

呃……

許淙對這樣的觀點是嗤之以鼻的。

在他們學校里，有很多老師，比如許淙所在的語文組就有一大半的老師是的，而且因為學校比較新的關系，那些老師們大部分都沒結婚。

沒結婚，也很開心啊！

再加上學渣大姐在沒有遇到學姐夫之前，也是一個堅定的不婚族，所以久而久之許淙就覺得，結婚這種事隨緣就好。

不過他心里雖然知道并且認同這個道理，但卻不能告訴眼前這個正于三觀塑造期，很明顯有些迷茫的小姑娘。

因為那會害了。

于是許淙岔開話題，腦子一轉給出了幾個主意。

好多事想不明白啊，多讀書！

有不懂的就去問你那個考了全國第二名的爹！

姐姐太完，心里有點點自卑，做自己，自己才是最棒的！

眼見著小姑娘還有些困，許小淙又給算了一道數學題，假設能活到一百歲，一百歲哦，聽起來是不是比三歲多很多很多很多，好像還有很長時間的樣子？

但其實不是的。

因為即便能活到一百歲，但每天總要睡覺的吧？一天有十二個時辰，假設人每天睡五個時辰，那就只剩下了七個時辰，再加上穿、洗漱、吃飯、喝茶的兩個時辰，剩下還有五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變了五個時辰，危機是不是馬上就上來了？

云瑩小朋友瞪大了眼睛，連連點頭。

“五個時辰，！”

還有更的呢，許淙仔細地給算。

孩子總要穿打扮吧？

許小淙振振有詞地說每天娘的洗漱、更時間總是比他的要長，瑩姐兒是孩子所以也要每天額外地分出半個時辰，所以就只剩下了四個半時辰了。

剩下的四個半時辰，分兩個時辰讀書，不為過吧？畢竟讀書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啊，他許小淙天天都要讀書，越讀越聰明。

瑩姐兒皺著小眉頭，“娘說，七歲讀書。”

許小淙振振有詞地給小姑娘洗腦，“早讀書，早聰明！”

瑩姐兒很明顯就屬于那種早慧的孩子，與其讓被邊的人灌滿一腦子的封建思想，還不如讓早早讀書，早早開始思考，鍛煉獨自判斷事的能力。只有這樣，才能夠學會判斷什麼是對自己好的，什麼是不好的。

許小淙堅信，沒有什麼事是變聰明解決不了的，只要多讀一些書，就會發現現在煩惱的事也不過如此。

為了說服小朋友，許淙繼續舉例。

分了兩個時辰讀書，那一天就只剩下兩個半時辰了。那再分半個時辰和家人、朋友說話、聚會等通，也是很合理的對不對？

此外的走路、理突發事件、去別的地方比如他們一家從京城到這里，路上坐車趕路等等，每天算半個時辰也不多對不對？

人吃五谷雜糧，生病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再分半個時辰到生病、探病、養病、小歇上面，也是非常合理的是吧？

那這樣算下來，就只有一個時辰是屬于自己的了。

只有一個時辰了哦，可人在這一個時辰里，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比如春天的時候去踏青、夏天的時候去避暑、秋天的時候去摘果子，冬天的時候圍著爐子烤火喝酸蘿卜老鴨湯，事多得數不勝數，就這樣你還要分出時間來煩惱嗎？

時間都這麼迫了，還要分神去思考姐姐太完了我做不到怎麼辦，達不到娘的要求要怎麼辦，娘更喜歡姐姐怎麼辦？！

所以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讀書去吧！

瑩姐兒的眼睛越聽越亮，表也越來越著急，許淙說到最后的時候，急得瑩姐兒抓著他的手說：“不分，不分！”

“不想、不想！”

許淙：計劃通√

為了推瑩姐兒早點讀書這件事，許淙在看完了蓮花之后，又帶著走回來。傍晚的時候兩人還一起去找到了下衙回來，在書房喝茶看書的云知府。

“讀書？”

云知府詫異，“瑩姐兒，你想要讀書？”

瑩姐兒點頭，湊到云知府邊高興地說道：“爹，淙哥兒說，讀書聰明，瑩姐兒要變聰明！”變聰明之后，就沒有煩惱了！

許淙也跟著進來了，看云知府的目轉向自己，他就道：“伯父，我一歲就讀書，娘說我聰明，瑩姐兒聰明，也應該讀書。”

說完他還示意瑩姐兒，“伯父，瑩姐兒會背書了。”

他剛剛特地教瑩姐兒背了幾句《千字文》，就打算用在這種時候的。

瑩姐兒接收到他的暗示，高興地開口了，脆生生的音在書房響起，“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爹，我會背了，我真的會背了！”

云知府高興點頭，“背得好！”他還真沒想到，兒也有難得的讀書天賦，并且看這幅高興的樣子，還很想讀書。

于是他想了想，“也好，過幾個月你和你姐姐就三歲了，我們云家的孩子，比如你大哥就是三歲開蒙的，你想讀書，爹支持。”

瑩姐兒興高采烈，“謝謝爹！”

見事順利完，許淙便想功退，但云知府卻沒讓。他起從后的書架上取下了一本瑩姐兒剛剛背過的《千字文》，要給他們講解。

許淙還沒聽過進士講課呢，心里也有些好奇進士講起課來，和秀才的水平有多大區別，于是也安安分分地坐了下來，一起聽講。

這一聽，就聽了一個半月。

剛開始云知府只是興頭一起，想跟兒講講剛剛背過的《千字文》，但后來看到許淙聽得認真，還舉一反三，積極提問。他頓時才之心大起，于是拿出許淙正在學的《論語》來給他講。

進士的水平，哪里是秀才比得上的。

更別論云知府的學識，還經過了大名鼎鼎的云氏族學打磨，大儒祖父教導，他自己也是博采眾長，勤學苦練。

所以許淙很快就被折服了，遨游在學海之中如癡如醉。

金氏看得大喜。

原本只是想著來借住幾日，順便聯絡聯絡許家與云家的，但沒想到淙哥兒居然能得云知府的親眼，親授經義。尤其云知府還過云夫人跟商議，讓他們多住一陣子，因為云知府看許淙學得認真，打算給他講完那本《論語》。

這種好事，王氏和金氏哪里會不答應。

于是金氏修書一封，告訴許明他們會遲一些再到，然后就安心地在云家住了下來。一直到過了中秋，再不啟程天就要變冷了，一家人才激地辭別離去。

從江陵府出來，往西再走了一個月出頭，勉縣終于到了。

……

“黃管家，勉縣到了嗎？”

許淙興致地趴在車廂窗邊，隔一會兒就問一次。

黃管家騎著騾子跟在車旁，耐心地回答：“淙爺，差不多要到了，繞過這個山頭就是，勉縣就在這座山后面。”

許淙哦了一聲，過一會兒又問：“黃管家，那邊黃撲撲的，是什麼地方？”

黃管家順著他的目過去，然后回道：“淙爺，那是附近的村子，這邊風大所以百姓們喜歡堆些土到屋頂上，免得風吹起來的時候，把茅草給吹沒。”

“所以看起來便是灰撲撲的。”

許淙又哦了一聲，沒問出‘為什麼他們蓋房子不用瓦’這種‘何不食糜’的沒常識話來，用茅草蓋的房子，他越往西走，見得就越多。

是因為他們不喜歡瓦片嗎？

當然不是了，是因為窮，買不起而已。

“淙爺，”車外的黃管家著前方的崎嶇山路，提醒道：“前方顛簸，您還是回車里坐著吧，免得待會一個不小心摔出來了。”

許淙乖乖點頭。

他不是那種聽不進去勸的人，于是就坐回去了。

接下來經歷了半個時辰顛得屁都痛的山路，他們總算來到了勉縣的城墻下，許淙又恢復了趴在車廂窗口往外的經典造型。

但這一看，他就心頭發涼。

一看樹木：禿禿！

再看屋頂：黃枯枯！

又看土路：灰撲撲！

再看行人：瘦苦苦！

等車來到縣衙后院門口，許淙被抱下車之后扭頭四，發現天地間唯一的亮居然是自己上的大紅棉襖！哦不，還有大紅棉！

實慘！

金氏輕輕地推了推他，指著前方某個早就等候在此，一藍裳的高大影道：“淙哥兒，那是你爹，快喊‘爹’。”

許淙被金氏一推，也回過神來。

他仰頭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但臉有些黑，表還有些奇怪的人，一個詞還不及思索，便口而出。

“壞爹！”

糟糕！

許淙瞪大了眼睛。

之前在背地里老是渣爹，壞爹地喊著，他居然沒注意，就這麼說出來了。

大庭廣眾之下，喊他爹‘壞爹’，吾命休矣！

一早就在等待著家人的到來，看到許淙之后神還有些激的許明：“……”

父子倆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