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想到師父私下鄭重叮囑自己要好好對待這位陳世子， 咬牙忍住了轉頭就走的念頭。

陳皎興致盎然，他中繼續夸道：“陳世子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年紀輕輕便前途大有可為……”

小太監說了一大堆， 直說得口干舌燥。心想自己在太子府中來來回回數千次， 這還是頭一次覺得這條路那麼長！眼看書房快到了， 他終于松了口氣。

陳皎下， 意猶未盡地嘆道：“你說得對， 我確實是這麼優秀。”

小太監：……

他心想自己從前也是小瞧了陳世子，覺得對方只靠溜須拍馬屁便能得到太子看重， 還頗為不服氣。現在他自己試了試，才發現這拍馬屁的活也不好做啊！

生無可的小太監哪里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 他遇見的陳皎是個大奇葩！

陳皎本不知道自己給小太監造了多大的心理影。還覺得太子府的人對自己簡直是得深沉呢。嘆一番， 一邊手敲了敲書房門。

“進來。”太子的聲音從中傳來。

書房中謝仙卿正在批改公文， 眉目微蹙。他見到陳皎后也只是頷首示意，沒空與閑聊。

陳皎知道太子最近在朝堂上的大作， 清楚對方大概很忙， 所以也沒有不識趣地湊上前嘰嘰喳喳， 自己做完事后邊安靜站在一旁發呆。

過了一會兒， 謝仙卿抬首時見陳皎神游， 淡淡道：“若是無聊，書架上有話本，待會兒幾位大人的談話你也不用參與了。”

這月余他也時常去永安侯府探陳皎，每次去都能見到對方拿著最新話本消遣， 也就知道對方這項好了。

太子語氣隨意， 陳皎先是一愣， 然后下意識惶恐。

雖然一直自喻為是太子手下第一小弟，但也沒想過自己能被領導看重到這種程度啊！

試想一下，你上班魚時老板忽然你去辦公室，然后和藹地告訴你他給你準備了很多小說，讓你不用工作了慢慢看……這簡直是個恐怖故事啊！

正常人都會覺得領導是在恐嚇警告自己，陳皎也不例外。忐忑地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現，中老實道歉：“殿下我錯了，我不該魚睡覺，我對不起你對我的期盼……”

果然最近還是太膨脹了。以前都是趁太子和其他大臣商談沒空搭理時睡覺，現在居然膽子大到跟太子獨一室就無聊發呆。

領導都在瘋狂加班工作，你一個當小弟居然魚休息，誰看了不生氣！難怪脾氣那麼好的太子殿下都沒忍住。

陳皎深深反思自己，垂著頭沮喪道：“對不起，我辜負了殿下對我的期盼，辜負了大家對我的信任……”

陳皎這話聽著異常耳，若是永安侯在此，估計會忍不住哈哈大笑，因為這就是上次指責永安侯時的臺詞。

風水流轉，陳皎前不久才坑了把爹，慫恿對方寫檢討，現在自己也在做檢討了。

書房。

謝仙卿見陳皎這番作態，先是蹙眉迷惘，隨后很快反應過來，明白對方誤以為自己在斥責。

五皇子倒臺，他要在短時間理掉對方的黨羽，方才在批改公文時心難免有幾分不耐，雖面上不顯，時常陪伴在他邊的陳皎卻是大約看出來了。

加上他讓陳皎不用參加待會兒太子黨中的部商談，對方便自然而然的誤會了。

面前的年垂頭耷耳，語氣低落地認真反省自我。謝仙卿不由笑了，放下筆，抬眼看：“不過是對你好些，膽子怎的這般小了？”

陳皎一愣：“殿下你沒生氣啊？”

謝仙卿嘆了聲氣，嗓音溫：“我怎麼會生你的氣？”

太子嗓音輕輕，陳皎不自覺耳朵有些發燙。覺得這話有些曖昧，還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知道如何出聲反駁。

謝仙卿目含笑，道：“陳世子別在這罰站了，去玩吧。”

這句話出的縱容意味，令一旁的張公公都為之心驚。陳皎沒有察覺出太多，卻也覺得太子殿下對自己的態度太過親近和放縱了。

書房乃是重地，閑雜人等不能輕易靠近。別說太子的書房了，就連永安侯府的書房，也只有幾位主子能進去。不怕丟了什麼東西，就怕有不軌之人往里面塞什麼東西。到時候有口難辨，說也說不清。

尤其是出了五皇子的事后，大家都猜測他邊是出了鬼，才會被太子黨抓住這種重要機。有了前車之鑒，現在諸位大臣都對自家提心吊膽。

就連臣子都如此，更別說作為一國儲君的太子了。他對自己似乎也太放心了，百忙之中會也不忘關注，甚至地自己去尋話本解悶，讓在書房重地隨意走……

陳皎察覺到不對，卻沒有深想，而是很樸實地以為這是太子殿下對自己的信重。

不過有些事太子不介意，自己卻還是要記得避嫌。

無論是做人還是友，最重要的便是要有界限。做臣子更是如此，上位者可以施恩，自己卻不能因為對方的某些舉措失了分寸，模糊君臣關系，真的將對方視作“至好友”。

君不見歷史上多風無限的權臣，大權在握、帝王心腹、最后卻因為自認和皇帝關系親近，仗著對皇上有恩便居高自重，最后結局慘淡。

前車之鑒在前，又有了剛才的曲，現在的陳皎便顯得很懂事。

搖搖頭，神認真道：“在我這里，自然是殿下的事要。聽張公公說殿下為五皇子的事忙碌許久，我現在來太子府，當然是要為殿下分憂……”

陳皎說的是義正言辭，就好像是個全心全意為太子辦事的忠臣，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個發呆睡覺的人是自己。若是小太監在此，恐怕會對佩服的五投地。

陳皎覺得自己很優秀，喜滋滋地正準備迎接太子殿下的夸贊呢，便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眼。

謝仙卿抬起頭，睨了一眼，眼眸清明，這一眼仿佛看穿了心中所想。

陳皎立刻心虛了。

謝仙卿勾了勾，溫聲道：“行了別在這裝模作樣。本就是為你備上的東西。你我之間，不必介意這些。”

他和陳皎如今已是心照不宣的關系，陳皎對他意深重，自然不能同外人相比。

陳皎不知道在謝仙卿心中兩人非泛泛，早已超越尋常。聽到對方的回答后，不由茫然不解。

太子居然為自己準備了話本？

陳皎在上有些懵懂，又不是真的一竅不通。

安問委屈的下屬、平日多加親近信賴、甚至就連端節握住的手腕，都可以視作是太子恤下屬。但在自己重要的書房為下屬準備話本這種東西，就不在合理范圍了啊！

尤其是陳皎清楚，謝仙卿是一位明擅權的儲君。

一位君主，無論和臣子多麼親近私甚篤，都必定會立有一條界限。

這是君臣之線，

兩人相一旦越過這條線，君臣的關系便會被模糊，甚至會給臣子造能夠以下犯上的錯覺。這對皇帝而言絕對是大忌！

古往今來，謀逆的臣子中除了大權在握的權臣，便是和皇帝關系甚好深信重的寵臣。這全都是因為皇帝對臣子太近也太好，給對方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為君之道，知人善用。為什麼會有恩威并施這個詞，在君臣關系上便能得到回答。

陳皎在今天之前，一直堅信太子不會犯這種錯誤。

太子自學習君臣之道，天賦過人，銳意圖治、為政明。他連五皇子和皇帝都能輕易對付，難道會不知道這種連陳皎都能明白的權？

陳皎就算再遲鈍，現在也意識到有什麼事不對勁了。

腦海中不由回憶起祖母當時的猜想和勸誡，心中一聲咯噔。

陳皎本不敢深想，連忙打斷思路，只暗暗覺得或許是被祖母和母親影響，也跟著想多了。說不定太子殿下此前便有閑書，剛才不過是一句玩笑。

陳皎思緒忐忑，不想自作多，便決定先按下那荒謬的猜測。

……

次日前往太子府時，陳皎依舊心事重重。恰好在臨近太子府的街道上，瞧見前方有戶部尚書王中安的影，猜測對方大概也是去見太子。

陳皎心思一轉，當即追了上去，一邊出聲道：“王尚書！”

聽見聲音后，王尚書緩緩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見是陳皎后，著胡須道：“陳世子近來可好？”

王尚書在朝中地位不言而喻。永安侯在家中偶然提起他，也說他是個老狐貍。現下面對陳皎還如此和煦，一是陳皎在太子面前越發看重，二則是因為王時景這層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