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皎坐在椅子上， 吞吞吐吐不肯。謝仙卿嘆了聲氣，不打算繼續等下去，干脆自己起來面前，牽起的手朝外走去。

兩人指尖相纏， 十指扣。兩人離得很近， 太子作溫中不乏強勢， 陳皎只能跟在他后， 亦步亦趨地朝著外面走去。

這一次和上次太子牽手腕的覺完全不同， 陳皎覺得掌心發燙。

謝仙卿回頭看了一眼，見茫然不解， 無奈道，“用膳而已，陳世子怕什麼？”

陳皎還記得不久前和太子一起吃飯時的風波， 當即飛快拒絕道：“不了不了， 臣不。”

俗話說飽暖思。陳皎很擔心待會兒吃飽喝足天晚了， 太子對起了什麼不可說的心思，順勢留下來怎麼辦？

不是陳皎小人之心， 主要是太子有前科！

他昨天還親了！雖然只是耳垂， 但那也是他對心懷不軌的證明！

“既然陳世子無心用膳， 不如趁此機會講講。”謝仙卿親自手倒了杯茶， 嗓音淡淡道， “陳世子當初是如何對孤心懷不軌，意難平。”

陳皎目瞪口呆，張開又合上：“我沒有啊！”

謝仙卿目掃來，眼神淡淡。陳皎瞬間改口：“我有！我必須有！”

開始發揮自己胡說八道的本領， 語氣沉重道：“微臣對殿下真意切， 自初見起便覺殿下不同凡響， 霽月清風。日后隨著相更是慨于殿下的氣度風貌，不免對殿下心生慕，甚至想為殿下寫詩一首……”

謝仙卿挑眉，忽然打斷：“寫了嗎？”

陳皎咬牙：“沒有，我不會！”

什麼人啊這是，居然還想讓自己給他寫詩！

謝仙卿收回眼，憾道：“下次多練練。”

陳皎：……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種太子？？！

繼續聊下去，怕太子忽然一時興起讓現場寫。深吸一口氣，忽然誠懇道：“我現在想吃飯還來得及嗎？”

謝仙卿便笑了：“怕什麼？”

他說：“若真要寫，也是孤為你寫。”

……

陳皎從太子府回侯府后，便將自己明日要隨太子一起上朝的消息告訴了大家，然后迎來了所有人震驚的目。

“這是好事啊！”

怡和郡主雙手合十，最先道：“看來是咱們的祖宗顯靈，狗皇帝不好，說不定過幾年就要沒了！”

雖然這麼說老人很不好，但老皇帝可是永安侯府的仇人。威利打了陳皎一頓板子，害的全家都跟著訓。

陳皎至今還記得爹永安侯抖著下跪磕頭，額頭見的場景。所以對老皇帝一點好都沒有。

大家只是稍稍關注了老皇帝，便很快將注意力放在了陳皎升職加薪的事上。

陳皎不走科舉，將來進朝為需靠太子殿下提攜。然而大家都知道可距離太子登基還有段時日，誰也不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

現下太子愿意扶持陳皎，便說明他有讓陳皎進朝為的想法。這對永安侯府當然是個好消息了。

老侯爺驚喜之余，不忘問道：“太子殿下為何會忽然想要帶你上朝？！”

陳皎也很茫然。想了想，說：“可能是我太優秀了，殿下覺得我這種人才不應該被埋沒吧。”

所有人：……

永安侯忽然嘆道：“幸好皎兒當時投靠的是太子。”

怡和郡主也忍不住道：“殿下寵信于你，皎兒你萬萬不可辜負殿下這份期。”

陳皎無語凝噎，心想自己清譽岌岌可危，就這居然還能說幸運。不過相比于清風朗月的太子殿下，其他幾位皇子就很勉強了。

所以仔細想了想，覺得還是太子殿下比較好，也就默認了這個說法。

在興的全家人中，唯獨老夫人仍舊有所懷疑。拉過陳皎，神猶豫，試探問道：“皎兒，祖母問你句實話。你和殿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皎心中默默流淚，面上卻坦然回答道：“祖母你別擔心了。都說了我和殿下是純潔的！”

純潔的關系，也是純潔的吧？

陳皎非常心虛。

也不想對親人撒謊，只不過太子殿下現在被掰彎了，如果告訴告知大家真相，估計全家人都得抱頭痛哭。

畢竟當時給太子殿下殷勤送荷包送湯準備東西，有許多都是大家一起出謀劃策，而且甚至沒人察覺不對。

四舍五，全家人除了祖母，真沒一個聰明人。

想到這，陳皎忍不住嘆了聲氣。

“皎兒？”陳皎眉頭鎖，永安侯幾人察覺不對，當即問對方怎麼了。

陳皎神愧，說道：“太子監國，我本來想替爹問問有沒有機會復原職……”結果忽然被點名要去上朝，得了好，自然而然就不好再問永安侯的事了。

陳皎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沒把爹的職位弄回來。到現在都覺得這件事應該不難，畢竟一介白都能上朝，永安侯當年還是探花呢。

老侯爺蹙眉，道：“你太天真了。”

孫沒上過朝，不知道其中的規矩。是跟隨在太子邊的心腹，完全可以作為近侍陪太子一起上朝。

而永安侯不同，他是因罪請辭。他們侯府還把皇帝得罪狠了，相當于在皇帝那邊都掛了名，換言之沒皇帝首肯，永安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朝堂。

這也是為什麼在得知陳皎得到太子提攜后，侯府會如此欣喜的原因。

畢竟老皇帝若是命長，可能數年數十年都不會死，這就代表侯府會長久地遠離權力中心，直到等太子即位這種局面才會改變。

陳皎被科普一通后，也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了。雖然在同齡人中已經心智過人，但這次還是吃了沒見識的虧。

老侯爺等人甚至慶幸陳皎今天沒機會開口，否則惹怒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這種好機遇。

想到這，永安侯也不再糾結自己不能回朝做的事了。他撇開心中的失落，對陳皎道：“按照從前的習慣，太子監國至月余，我跟你講講朝上的事。”

有的事是他失責，總以為陳皎還小時間還早，便什麼都沒給。

說實話陳皎從一開始能走到現在，幾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深夜，永安侯夫婦擱置休息時。

怡和郡主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轉頭發現丈夫亦是睜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推了對方一把，道：“還在想今日的事？”

永安侯嘆了聲氣。

怡和郡主瞇起了眼：“大好的日子你嘆什麼氣？別還惦記著你那破吧？”

永安侯怕妻子踢自己下床，忙不迭解釋道：“爹曾說我只會讀書，沒有他半點風范，家中唯獨皎兒最肖他，我還不信，現在才知是真。”

怡和郡主心中頓時有些欣和自豪，同時又因為聽出了永安侯話語間的惆悵惘然，有些心疼丈夫不得志賦閑在家。

永安侯嘆完后轉過頭，見妻子面猶豫，笑著拉住對方的手：“我有什麼好難堪？我兒聰慧機警，我高興還來不及。”

怡和郡主也勾起，看著頭頂的帳篷，不自覺想到兒今日的反應，說：“世子長大了。”

樂觀地說：“日后或許你以后還要靠皎兒呢。”皇帝還活著，日后太子登基了說不定永安侯便能回去做了。

怡和郡主安心閉上眼，在心中虔誠許愿：“惟愿我兒事事如意，所求皆可得，前程坦。”

侯府另一側，陳皎也還未睡。

雖然陳皎還沒有從自己份的轉變適應過來，但向來能屈能，已經迅速調整自己的職業規劃了！

要不說沒有金剛鉆不攬瓷活呢，陳皎有著當小弟的偉大夢想，是有幾分做臣的天賦。

還記得當初和全家人開會決定加太子黨的那晚，信心十足地寫下了自己人生第一份職業規劃書，確定了要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職業信念。

結果天不如人愿。當小弟太過盡職盡責，把上司掰彎了，現在騎虎難下不得不臨時跟對方談。

你以為陳皎這就放棄了當小弟的夢想了嗎？當然沒有。

陳皎迅速調整計劃，寫下了第二份職業規劃。

太子為儲君，盡管現在沒有太子妃，將來卻一定會娶妻。時間最遲不會超過他即位時。太子一旦登基，禮部和諸位大臣肯定會順勢提出讓對方選妃娶妻！

其實按道理太子早就該娶妻了，只不過因為老皇帝私心不想東宮有子，特意避開這類奏章，這才導致太子二十幾歲了還獨一人。

要知道在古代，太子這個歲數已經是大齡了！

他為儲君無子還好，若是登基了還無子，便是群臣的心頭大事。所以太子為了國家穩定安百姓，肯定是要娶妻的。

事實上就連太子要娶誰，陳皎都猜到了，無非是那些支持他中的太子黨里挑選。

不過可不管太子娶誰，只知道太子一旦娶妻，自己就能和對方分開了。

堂堂永安侯府嫡子，肯定是不會繼續跟對方牽扯的。太子娶妻，也要“娶妻”，到那時兩人便自然而然斷開了。

這可不是陳皎多想，歷史上不是沒有皇帝和寵臣牽扯曖昧，后來彼此慢慢斷開聯系，恢復為正常的君臣關系的先例。

陳皎之前決定答應太子，便是打著這個想法。

說不定太子登基后對興趣消散，和平分手后覺得是最佳前男友，順便封異姓王給塊封地呢。歷史上這種事又不是沒有。

陳皎是真不挑，當權臣可以，異姓王也行。

這麼一想，意志還有些消沉的陳皎忽然覺干勁十足，覺得又可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陳皎便收拾好去太子府了。

當朝規定五更上朝，也就是凌晨五點左右。但這是升朝的時間，臣子一般寅時便會在午門外等候開宮門，相當于最遲凌晨三點就得起床出發。由此可見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太子監國，昨日本應該在皇宮中的東宮歇息，因為要照顧陳皎，他才回了太子府。

陳皎到的時候，謝仙卿正在穿戴袞冕，后是眾多隨侍。

張公公小心道：“稟殿下，陳世子來了。”他心中咂舌，這世上能讓殿下等的，恐怕也就只有陳皎和當今天子了。

謝仙卿起，旒珠滾滾，冷靜道：“走吧。”

……

今日霧大，古代沒有路燈也止明火，群臣上朝只能打燈籠。

謝仙卿走于人群中央，兩側跟隨著眾多侍衛。陳皎因為今日充當的是近侍的角，便站在離太子最近的側。

太子殿下神淡淡，氣勢驚人，毫不掩鋒芒。雖然平時他也讓人令人敬畏，可今日卻是不怒自威，遠遠便讓人不敢冒犯。

一行人目不斜視，直直朝著宮中走去，步伐迅速又沉穩。

卯時天尤暗，路上沒有行人。侍衛提著燈籠走在兩側，四周是朦朧的霧氣，數米只能看得見邊臨近的人。

大約是天氣不好，陳皎今天第一次上朝，難免會有些張。

雖然平日陳皎在太子府上和諸位大臣科打諢，偶爾還互相怪氣幾句，但想也知道這和在肅穆的大明宮不同。

就在陳皎胡思想的時候，謝仙卿嗓音淡淡道：“把手給我。”

陳皎猶豫了一刻，隨后慢慢出手。謝仙卿沒有遲疑地握住，白皙的指尖十指相扣。

他沒有停下步伐，也沒有回頭看，只是輕聲道：“別怕。”

在這一瞬間，陳皎忐忑的心不知為何忽然安靜下來。

是真的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