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靠在墻上, 支著手肘，腦袋就倚在手掌里，眼睛要閉不閉。

他本來沒那麼困, 但今天日頭好，照得他上暖洋洋的, 這節又是數學課，莊訪琴里吐出一堆他聽不懂的數字和公式, 等于往他耳邊放了首搖籃曲。

釣了十分鐘的魚，喻繁腦袋猛地往下一栽，剛要摔桌上。

額頭驀地被人撐住, 微涼。

喻繁迷迷糊糊睜眼, 對上了陳景深夾著筆的手指。

指中, 陳景深冷淡的下顎線微抬，結線條凸出。要不是一只手正抵在他額頭上，他都要覺得這人是在認真聽課。

下一刻，陳景深眼尾往下瞥過來, 他們在春日的里短暫地對視了兩秒。

被手背抵住的地方一麻，喻繁的睡意倏地飛遠。

他回過神, 一把拍開陳景深的手，木著臉調整椅子重新坐直。

莊訪琴本以為喻繁只是想省去他們之間那一道醒的流程，沒想到后面兩節其他老師的課，悄悄到走廊外巡邏時，喻繁居然都醒著。

他們每次隔著窗戶對上目，彼此的神都有一些微妙。

中午放學。

章嫻靜一回頭, 就看到喻繁和王潞安兩人隨著下課鈴一塊倒在了桌上。

“你倆有事嗎？”章嫻靜一邊補膏一邊好笑道, “上課不睡放學睡？”

王潞安都想永眠了，奈何他肚子得咕咕。

“你以為我想？”他掙扎地爬起來, “那不是有人非要卷我？一上午坐得跟竹子似的，讓我那位紀律委員同桌無人可盯，專門逮著我來記，一節課記了我兩個名，這誰特麼還敢睡……”

王潞安敲了敲喻繁的課桌：“卷王，你今天怎麼回事，一上午都沒沾桌子？”

還特麼不是因為有人沒事找事——

旁邊傳來一道扣上筆蓋的短促聲響。

“我……”喻繁咬著牙，重新坐起，從牙里出一句，“不困。”

王潞安：“……”

如果你不是這副棺材臉我就信了。

“那走，去食堂吃飯，我死了。”王潞安肚子，“吃完再回來睡。”

喻繁懶懶地“嗯”一聲，歪著腦袋在桌肚里找一上午都沒力的手機。

“等等，我跟你們一塊去。”章嫻靜起整理了一下校服，余瞥見后面坐著沒的人，順口問道，“學霸，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飯呀？”

“嗯。”陳景深把課本放進屜，垂眼想了一下，忽然偏過頭低聲問，“我能去麼？”

章嫻靜：“？”王潞安：“……？”

喻繁把手機塞進口袋，起扭頭朝教室后門走去，扔下一句冷冷的。

“隨你，食堂又不是我開的。”

喻繁在學校名氣大，每次進食堂都要引起一些同學的默默關注——畢竟他當初就是在這里出的名。

這次邊再加上一位跟喻繁帥得不分伯仲的年級第一，王潞安一走進食堂，就覺得在場所有同學都停了一下筷。

這種注目禮大大滿足了王潞安的虛榮心，他瞬間就不困了。

食堂里滿了學生，大門窗戶全開但還是熱，墻上的破舊掛壁風扇扭著頭嗚嗚轉。

左寬來得早，已經幫他們占好了座位。

打完飯過去，章嫻靜本想招呼陳景深坐到對面，誰想王潞安手一松，直接把飯盤放到了面前。

使了幾個眼未果，章嫻靜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景深坐到自己的斜對面。

陳景深坐下后看了一眼對面人的午飯。

兩菜一葷，還算健康。

“喻繁，”左寬開口，神兮兮道，“你猜我剛才對面坐著誰？”

“誰？”

“丁霄！”左寬一拍大，笑道，“絕了，那孫子一看到你進食堂，飯都不吃就跑了！才剛坐下吃了兩分鐘呢。”

喻繁興致缺缺：“哦。”

“……嘖。”沒意思。

左寬旁邊的人問：“對了，王潞安，你們班主任是不是也收到ktv的照片了？”

“是啊，我一大早就被去辦公室了。”提到這個王潞安就氣，“哎，左寬，那Q//Q群怎麼回事兒啊？你不是群主麼，知不知道誰傳出去的？”

左寬：“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訴你？”

王潞安里含著飯，含糊道：“最近怎麼這麼倒霉，上周才被抓了一次……”

喻繁不置一詞。

睡眠不足，他臉很臭，每個同學經過他邊時都下意識消音，生怕這位會把飯盤甩自己頭上。

喻繁吃飯速度很快，是他前幾年養出來的習慣。對面陳景深坐得背脊板正，飯盤滿滿當當，沒吃幾口，勺子躺著幾粒玉米，看起來像是在吃西餐廳里168元一份的蝦仁玉米。

旁邊幾個人還在聊照片的事。喻繁吃到中途，忍無可忍抬頭：“……你看個屁？”

“沒。”陳景深把勺子重新陷進米飯里，跟喻繁一樣盛了一大勺，張口吃了。

兩個模樣可的生在他們餐桌后面的過道來回走了三次。

其他人都在聊天沒注意，只有章嫻靜察覺到了。順著生的視線，目落到了陳景深臉上。

喝了一口酸，揚揚下小聲問：“學霸，你看那兩個生，之前是不是跟你一個班的？”

陳景深順著看了一眼：“可能是吧。”

“……”

看來學習績好漂亮生的你也不喜歡。

章嫻靜心來，忽然放下筷子問：“學霸，你是不是從來沒喜歡過別人？”

沒等陳景深回答，左寬就已經擰起了眉。

“廢話，肯定沒有。”左寬涼涼道，“你看學霸這樣子，像是會早的人麼？人家心里只有學習，肯定等以后工作了才會考慮這種事，你就別折騰了。”

陳景深沒說話。

章嫻靜皺眉，剛想問左寬你什麼——

“也不是。”陳景深淡淡道，“有喜歡的人。”

“咳……”

咽得太急，喻繁被米飯嗆住嚨，他偏過頭，一瞬間咳得驚天地。

餐桌上其他人靜了好幾秒。

王潞安：“我草。”

左寬：“……”

“我草。”章嫻靜立刻放下筷子，“真的假的？誰？”

喻繁轉頭過來想說什麼，還沒張又忍不住扭頭繼續咳。

陳景深：“不方便說。”

“看不出來啊學霸！”王潞安驚嘆，然后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人的后背，“喻繁，你咋了？沒事吧？”

章嫻靜好奇得要命：“一點嘛，是我們學校的嗎？什麼類型的？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在暗。”陳景深表鎮定，語氣像在回答課堂上的問題，“可類型的吧。”

喻繁咳得快冒煙。

大家都沒想到他會說得那麼直白，又是一愣。

長這樣也得暗？

左寬深沉地看著陳景深，忽然覺得這學霸順眼了一萬倍。

“嘶，誰眼這麼高？學霸，你是不是害沒告白啊？”章嫻靜說，“你要勇敢出擊啊！”

他害個屁？？

而且你不是喜歡他麼你這麼激干什麼？？？

喻繁本來要緩過來了，被王潞安這麼使勁一拍又有些上頭。

陳景深輕描淡寫：“告白過。”

章嫻靜：“？？”

“學霸，要不這樣，”聰明的人一下就有了新的策略，“你告訴我是誰，我專程幫你定制一份追求方案。就你這條件，我保準一個月——一星期幫你把拿下！作為條件，你幫我應付以后的每次考試……怎麼樣？”

陳景深剛要說什麼，啪地一聲，對面的人把筷子往飯盤上狠狠一扣，猛地站起來。

王潞安嚇了一跳。這陣勢他認識，上次喻繁在小巷被人堵時，差不多也是這幅表。

所以咋的了？

他剛要問，就見喻繁繃著一張被嗆紅的臉，一字一句地問。

“吃完沒？？”

陳景深手指一扣，放下餐：“嗯。”

“……跟我回去。”

“好。”

剩下的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喻繁已經領著人走了。

“他倆這是……先回教室去了吧？”王潞安轉頭問，“不是要去哪個角落打架吧？”

午休時間，班里同學要麼回家回宿舍，要麼還沒吃完午飯。教室空的沒人。

喻繁坐下的時候太猛，椅子往后挪了一道，發出尖銳的聲音。

他把手機扔桌上，暴躁地扭頭口問：“你怎麼不干脆去廣播室告訴全校你暗我？”

陳景深沒什麼表地思索了兩秒。

“可以麼？”

喻繁面無表：“你想打架的話，可以。”

陳景深沉默了一下：“我剛才只是回答他們的問題，沒說出你的名字，也不行麼？”

“不行，”喻繁磨牙，一字一頓道，“一點都不準表現出來。”

“嗯。”陳景深后靠到椅背，兩手松垮地垂在上，“知道了，我喜歡你。”

“…………”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沒臉沒皮的，說出這種句子。

喻繁回教室之前，已經盤算好了要怎麼狠狠警告他。

結果被陳景深一句話又給整蒙了。

一套軍拳打在棉花上。喻繁抓了一下頭發，干脆從屜扯出外套擺到桌上，倒頭睡覺。

趴了幾秒，聽見旁邊的人問：“下午上課能醒你麼？”

喻繁拳頭：“不能，滾。”

陳景深低頭做了兩道題。直到邊人呼吸平穩后，他很輕地把筆尾抵在試卷上，安靜地偏臉看過去。

喻繁無意識的挑了一個自己覺得舒服的姿勢，他半邊臉在手臂外，覺到日刺目，還很輕地皺了下眉。

午后的綿長地在他臉上，連絨都一清二楚。

陳景深看著他眼睫下的那一片影，忽然有些分不清當下是現實，還是又一次夢境。

中午是休息的大好時。

覺得今日天氣格外好，胡龐沒回老師宿舍，在教學樓的臺里背著手晃。

經過七班教室時，他下意識往里了一眼。

然后跟剛小心翼翼站起的陳景深對上了視線。

看到年級第一連午休時間都在認真做卷子，胡龐很是欣，甚至覺得陳景深邊那位年級倒一的后腦勺都順眼了很多。

胡龐笑了一下，剛要張說什麼，陳景深忽然冷淡地朝他點了一下頭。

胡龐下意識跟著點了點頭，隨即一頓。

等等？

這互怎麼有點悉？

胡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很輕地“唰”，他眼前霎時一片蔚藍——

陳景深把里面的藍窗簾拉上了。